收集完现场零散的碎片和证据之后,车子很快就被拖车拖回了局里。城市的一条主干道被堵塞了近一个小时,这件事情早已惊动了天南市的高层,市长亲自打电话询问了现场的情况。这下可把交警队的同事忙坏了,大批警力赶到现场维护交通秩序,疏散围观的人群,开辟出了一个临时交通通道,拖车随后将现场胶着在一起的三辆汽车残骸拖走了。
交警这边的事故鉴定根本就不需要考虑——所有在场的目击者都证明了,是法拉利跑车在高速行驶的情况下,忽然起火失控,撞上了丰田车,而后面的金杯车是刹车不及,紧跟着撞了上去,这与幸存的两名撞车司机的描述也完全一致。
交警队的人在车辆事故方面都算是半个专家了,他们对法拉利跑车忽然起火的情况也有着重重的疑虑。车子起火的事情,他们也遇到过,大多是线路老化或者是引擎的老化引起的,这种情况多出现在无数年的老爷车和长期过度负荷的货车上。这辆出事的法拉利跑车是一辆新车,按理说是不会出现这种老化起火情况的,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交警队在事故现场的负责人在跟萧晓白交谈了一会儿之后,就决定按照萧晓白的要求,把案子交给了刑警队调查。这些人都是混了好多年的老油精了,他也知道这场车祸十分的蹊跷,再加上能有法拉利跑车的人,在天南市也应该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上面肯定会要求对这场车祸进行调查的。现在有人主动提出接手案子,他当然乐得交出案子,置身事外,不趟这趟浑水。
萧晓白一行在现场处理完后续工作,就驱车赶回了局里。刚回到局里,萧晓白就被老李拉着去处理车上的尸体了。按照老李的说法,这种好事当然不能缺了萧晓白,焦炭状的尸体,可不是经常可以遇到的,萧晓白作为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当然要跟着一起学习学习了。
不同的死亡方式,都有自己特定的尸体特征,火灾造成的尸体也不例外。最为人所熟知的火灾尸检莫过于检查呼吸道是否有燃烧颗粒这一现象了,这是判别死者是在火灾中死亡,还是属于死亡之后被纵火的重要证据。
绝大多数的火灾死者,都是被现场的浓烟所呛死的,被烈火燃烧过的死者属于极少数,而被烧成焦尸的更加少了。在高温的灼烧下,人体的肌肉会在自然的生理反应下蜷曲,所以,灼烧过的尸体,只要没有外部力量的作用,都会弓起身子,手脚自然蜷曲,这是判断死者在火灾中是否被捆绑过的重要依据。
很多人不知道,尸体在被高温灼烧的过程中,内部的体液会在高温下沸腾,成为水汽,在这种巨大的压强下,尸体的表面会裂开一个个排气的气孔——这是十分恐怖的现象,越是肥胖的人,在被烧死的时候就越是明显。这其中,最典型的莫过于人体的颅骨了,脑浆在高温下产生的水汽会冲破颅骨,所以,高温下的焦尸,大部分的颅骨都是裂开的。
老李指挥着萧晓白把车内的尸体给搬了出来——老李这一举动明显是故意的报复行为,他成心让萧晓白难受的。好在被烧过的焦尸体内的水分早都没有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身体组织,一点都不重,萧晓白一个人轻轻松松的就将尸体抱了出来,除了味道难闻了一点,其他倒没什么。期间遇到的唯一一个麻烦就是:死者的手脚都被烧焦了,一个不小心,左手整个掉了下来,老李及时的加上了一句:“你这是在破坏现场证据。”这句话让萧晓白好一阵郁闷。
尸体放上解剖台,还没有来得及解剖,萧晓白就接到了上面的电话,让他先不要解剖尸体,说等一下会有死者家属过来,需要征询他们的同意之后才可以解剖。
出现这种情况,萧晓白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又不是傻子,在天南市能买得起法拉利跑车的人自然不是小人物。车祸之后的大火虽然毁掉了现场的很多东西,但是车子上的牌照是烧不坏的,通过这个,交警自然能够查到了死者的身份,并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家属。
不多时,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在张燕的带领下来到了解剖室。萧晓白打量了一下这名中年妇女,她身上的衣物都是那种高档面料的名牌服装,看她的气质和举止,应该是长期居于上位者的那种人。她看起来十分的平静,但是眼神中深深的焦急和不停搓着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这是我们在车上发现的尸体。”萧晓白朝解剖台指了指,对方只看了一眼,就弓下身子开始找垃圾桶呕吐了。
其实任谁都会这样的,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人,看到这种景象,十有八九都会忍不住呕吐的。这不关你是不是亲属,是不是爱对方——我们所熟知的,所爱的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躺在那里令人作呕的尸体,所以很多时候刑警都会劝家属不要瞻仰遗容,就是为了给对方留下一个还可以回忆的美好印象,可惜大部分的家属都不会采纳这个友善的建议。
张燕乖巧的帮中年妇女轻轻的拍着背,等到她差不多吐完了,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张燕原本还想帮她找点水漱口的,但是解剖室里除了拿来冲尸体的自来水管,实在是找不到可以饮用的清水了。
“这不是瑜钧,这不是瑜钧,这怎么可能是瑜钧?”呕吐完之后的中年妇人,看了解剖台上的尸体一眼,就开始连连否认。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这句话并不是说给萧晓白他们听得,她是想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并不是事实。
“你儿子的门牙是不是曾经被磕掉过两个?安了烤瓷的假牙?”老李在刚才等待的那段时间,粗略的检查了尸体。
听到老李的话,中年妇人一下子呆住了,她张着嘴巴,停止了口中的呢喃,手臂软软的垂了下来,臂弯里的挂包随之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