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引擎声夹杂着车子急速转弯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惊扰了安静。她茫然地感觉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踩着慌乱的脚步将安然的手紧紧攥住,似乎是一种依靠,更像是一种保护。突然,她感觉身体被身边人重重地一推,没有方向地倾斜着扑倒出去,跌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瞬间产生的战栗,是因为害怕。
砰的一声响,车子像是撞到了什么。安静的心一阵狂抖,“安然,安然——”她大声叫着。没有人回应。车子像是熄火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安静的心揪起来,手撑着地把身体向后挪,她清楚感觉到腹中的疼痛渐渐清晰。而逼近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坚定,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他是谁?要干什么?她不知道,她想喊,却没有力气。
“喂!你干什么?”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安静心中的恐惧。她听见有人往反方向落荒而逃的脚步声,她知道自己得救了。“安然,安然……”她想起自己的妹妹,刚放下的心又立刻悬了起来。
“这位太太,你没事吧?”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跑过来扶起她,“我已经叫救护车了。”
“我妹妹,我妹妹怎么样?”安静挣扎着要站起来,却疼得直不起身,只好没有方向地爬着。鲜血顺着白色的裙子流下来,拖成一条长长的红线。旁边的男人扶着她,愁云满面地望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女人,鲜血在她身下流开来。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个大肚子的女人,她的妹妹处境比她更危险。安静挣扎着往前,还没等到安然身边,就昏迷过去。
安静醒来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下身的疼痛。她伸手按住肚子,感觉是熟悉的。“孩子没事。”莫非拉住她的手,放进被子里,“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
不要想太多?有什么她不能想的吗?安静想到安然,身子无缘无故地又痛起来。“安然呢?”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安然怎么样?我听到她被撞了,她是不是真的被撞了?”安静的慌乱与她一向的沉静大相径庭,现在除了莫非,她最在意的人就是安然,只有安然可以让她失控。
“安静,你别急,现在医生还在抢救,暂时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目前为止她的情况还算稳定。”莫非扣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伤了自己,“安然很努力,她会让自己没事的,你也要争气,别让她为你担心,好吗?”
“她真的会没事?”安静知道莫非给不了她答案,但她还是忍不住要问。
“她一定会没事的。”莫非知道说服一个人的关键就是要坚持自己的立场。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要她陪我去修手机,就不会搞成这样。”
“修手机?”莫非奇怪,“你手机不是新买的吗?”
“我真不该买它。”安静自责地,“我不能给她幸福,却一次一次让她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没人希望弄成这样,这是意外。”
“这不是意外,”安静坚定地,“有人要伤害我们!”
“什么?”莫非紧张,“你肯定?”
“那个开车撞我们的人没有逃走,还下车朝我走来,如果不是有人路过把他吓走……”
“你说有人路过,谁?”
“我不知道,他叫了救护车,然后……然后我昏过去,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莫非稳定她的情绪,“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去找司徒他们处理。”
“你们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我们会的。”莫非起身,先扶安静躺好,然后转身离开。匆忙中,他撞落床头柜上的包,一只紫色的手机掉出来,紧紧吸引住莫非的眼球。
“怎么了?”安静听出他的迟疑。
“你说修手机,是包里那只吗?”莫非始终盯着那只手机。
“是啊,有问题吗?”
莫非拿起手机,按着开机键。
“别按了,没用的。”安静听到吧嗒吧嗒的按键声,“不能用有些日子了。”
“什么时候开始不能用的?”
“好像是……你去见夏冬雨的那一天。”
“那一天?”莫非皱起眉头,“不是拿去修了吗,怎么还不能用?”
“这只手机,有什么问题吗?”安静听出些苗头。
“可能是个大问题。”莫非摆弄着那只手机。
“把卡换到你的手机上也没用的。”安静听到他拆卸手机盖的声音,“这不是手机的问题。”
“什么意思?”莫非疑惑,“那我要怎么才能打开它?”
“你很在意这只手机?你说的大问题,跟今天的车祸有关?”安静认真地,“你的在意,让我开始相信那个手机店的人所说的话。”
“他说什么?”
“他说这只手机里的芯片,根本就不是手机芯片。”
莫非顿时沉默,许久他才说:“安静,你知道吗?燕君山特意交代我亲手交给夏冬雨的那件遗物,就是一只手机,一只紫色的手机。”
君泽坐在医院长廊的板凳上,等待抢救室灯灭的那一刻。
“君泽,”司徒跑过来,“那个目击者找到了,他说安然和安静的车祸不像是意外,那个司机还想接近安静,是被他吓跑的。但是离得太远,而且时间紧,他没记住那个人的长相,只记得他开的是一辆黑色奔驰。”
“黑色奔驰!全港有多少部黑色奔驰?”君泽有些气恼,随即压抑住,“替我谢谢他。”
“我知道怎么做。”司徒抬头看看那盏灯。
“司徒,你来啦。”莫非赶过来。
“安静怎么样?”司徒问。
“还算稳定,正休息。”莫非停顿一下,“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但是君泽,我必须告诉你们,安静和安然的遇害,不是意外。”
“这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找到了那个目击者。”司徒说。
“你们听我说完,”莫非看看他们,“这次的车祸,是冲着安静来的。”
“什么?”君泽和司徒惊讶。他们找不到一个理由,可以让安静这样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女人受到这样的危险袭击。
“而且,这还跟燕君山和夏冬雨的死有直接关联。”莫非不顾两人目瞪口呆的模样,拿出那只紫色的手机,“我怀疑,这就是凶手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吧嗒一声,抢救室的灯灭了。门推开,安然被推出来,透明的盐水瓶在她沉睡的面庞上空摇摇晃晃。
“去陪她吧,其他的事我来做。”司徒拍拍君泽的肩膀。
“给我十分钟,”君泽搭住搭档的手,“我从来都不输给你。”
司徒三人又去了燕君山的家,希望再发现些遗漏的线索。
“我问过安静,她曾经带着这只手机进过我的书房,也曾经将手机放在我的书桌上。当时她的手机正好没电了,当时我正好离开,而之前的一分钟,我还在清点燕君山的遗物。”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进你书房,刚好看见安静从桌上拿了什么放进兜里,手机很可能就在那个时候被掉了包。”司徒说。
“因为两只手机一模一样,而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我并没有打开过那只手机,所以并不知道它们已经掉换了。”
“第二天,你把安静的手机当做遗物给了夏冬雨,因为手机没电,夏冬雨打不开它,所以暂时没有发现异样。结果当晚,她就遇害了。”君泽说。
“这么说来,凶手当晚带走的,是安静的手机,”司徒说,“只要换一部有电的手机,凶手就会知道,他犯了一个错误,也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已经落在安静手里了。”
“为什么是安静,而不是莫非呢?”君泽说,“凶手怎么知道,这只手机还在安静的手里,凶手又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洞悉其中的秘密呢?从夏冬雨死亡到现在,已经三天了,凶手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动手?”
“修手机!”莫非说,“假设凶手知道安静拿手机去修,这就说明安静或者我并没有发现手机掉包的事,选在今天动手,是不想手机落在我的手里。”
“如果是这样,凶手就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第一,他以某种途径得知安静修手机的时间、地点,包括他能够确定那只被送修的手机就是与夏冬雨那只一模一样的。第二,他有足够的时间跟踪,或者说了解安静的行程,以保证在她取回手机的第一时间采取行动。”司徒说。
“孟子在哪儿?”莫非突然问。
“拘留室。”君泽搓搓脸,一副又抓错人了的样子。
莫非伸手抓起三人围坐而观的手机,拆掉盖子,拔出电池,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块不属于手机世界的芯片,“这到底是什么芯片呢?”
“号码?”君泽突然眼睛放光。
“号码芯片?”莫非接口。
“不是说这个,”君泽拿过手机,微微一侧,“里面刻了一串号码。”
莫非和司徒凑过去,那是一串电话号码,“这么小,真不愧是外科医生的手法。”
君泽把目光扫向桌上那只电话,手指有意无意地在电话附近的玻璃板上画着圈。司徒了解地看向他,“国际长途,是可以报销的。”
莫非忍不住笑了,干脆伸手过去按下免提键。
听着嘟的一声长音,君泽像是无处可逃地皱皱眉头,指尖顺着玻璃板一路移上电话机的数字键盘,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