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崎志保已经去世一年了……
这期间,亚纪子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每天到《妇女文化》编辑部报到。她对工作的热情也日渐高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为社内不可或缺的重要一员了。
和佐伯的关系也和以前一样。偶尔会到市内的饭店约会,或者一起外出兜风。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互相并没有太多牵挂。
中元节过后,总算熬过了一年中最热的几天。八月的某日,亚纪子到太宰府出差。她要采访的陶艺家,就住在供奉菅原道真的太宰府天满宫的后面。
采访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大街上酷热难当,这一带平时人就很少,现在更是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行人。石墙与土墙间的白色山道,以及天满宫境内,竟然没有半个人影。
亚纪子走着走着,就停住了脚步。阳光虽然强烈,但嗅着四周清新的空气,已经能闻到季节更替的味道。天满官入口处的老樟树上,蝉鸣声不绝于耳。
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走出参拜用的道路,就是西铁电车的太宰府站。如果往反方向走,经过坡度不高的山坡,就能进入后山。山坡上种植着成片的常青树,山脚下的一部分是墓园。站在远处,就能看见一排排墓碑。
走了这么久的路,亚纪子的视野内,还是第一次出现人影。那人在亚纪子右边的山道上,突然出现,离亚纪子所站的位置,只有数米远。男人穿着半袖开领衬衫,和灰色的大号长裤,右手拎着一只桶,左手拿着祭拜的线香,缓缓地朝墓地走去。男人身形消瘦,背部微驼,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岁了。与老人擦身而过时,亚纪子瞥了一眼老人的侧脸,觉得在哪里见过。
目送男人渐渐走远,亚纪子突然想起了志保。或许这个男人的身上,有某种东西,连接着有关志保的记忆。说起来:福冈警察署的真田刑警告诉亚纪子,志保就埋在天满宫后面的墓地里,因为志保的祖父母,从前就住在那一带,她死后也被安葬在了那里。
“啊!”亚纪子想起今天是八月二十二日,是志保的忌日。她常常想起志保死的那一天,但到了那天,反而忘了。
偶然来到志保的墓地附近,亚纪子才突然想起,她突然觉得,这是冥冥中注定的事。
亚纪子沿着山脚转过弯,朝男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走过围墙的尽头,进入山中。道路变得有些暗了。道路两旁,种着细瘦的梅花树。从远处看,墓地好像不远,但徒步走起来还是有点距离。
走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一片梯田。看到墓碑,亚纪子知道自己到了。
缓缓的斜坡上,紧凑地排列着许多墓碑。数量相当多,但一眼望去,还是可以看到头的。
刚才那个男人,站在一块中小型的墓碑前,悄悄地低着头。他的身边,飘浮着线香散发的烟雾。
亚纪子走到男人身后,看见墓碑上写着“神崎家之墓”。黝黑粗糙的墓碑上,男人洒下的水还未干透,正顺着碑面往下流。
过了一会儿,男人站起身来,提着水桶,缓缓地转过身来。亚纪子见他皮肤油滑,面色僬悴。男人也看到了亚纪子,他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狼狈。男人点了下头,便准备离开。
“请问,您是……”亚纪子问道。
男人犹豫了一阵,还是停下了脚步。
“您是志保小姐的亲戚吗?”
“唔……我是她的继父。”男人低声答道。
“那您就是宫川先生啦。”
“对头哟!……”老年人狠狠地点了点头。
“弓子她还好吗?”
听见亚纪子突然问起了弓子,男人尴尬地抬起脸。见亚纪子满心期待自己的回答,男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很好,她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说着,男人的目移到墓碑上,“留下这么可爱的孩子就走了……真是个可怜的人啊。”
见男人的眼眶突然湿润,亚纪子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您不记得我了吗?”亚纪子平静地问道,那男人顿时表情大变。
“是您通过杂志社,给弓子捐款的吧。把那笔钱转交给医院的人就是我。”
男人扭过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哽咽着说:“对不起,我不认识您。”
“不会吧,您是看了我写的报道……”
“您认错人了……对不起!……”那男人说着,飞快地跑出墓地,消失在树荫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