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郑氏派的家仆追上去时,梅年锦所乘的马车早就从梅家大门驶了出去。
梅年锦从侧窗看到那些人惊慌失措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待他放下了帘子,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车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面色仍旧苍白,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
方才牵着她跑,她便似棉花一般,他都没有废什么力气就将她拽走了。
如此看来,要是换了个人来,小姑娘也都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柔弱的似鸡崽子一般,也不知这样的姑娘活在世上都有什么意义。
难怪她的生母非要将她送回梅家来。
“我若是你,兴许就一不做二不休出去勾搭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来攀附,也好过你当下这般的不作为。”
梅幼舒看着他,眸子里也多了几分茫然之意。
“大哥哥要带我去哪里”
梅年锦见她虽畏惧,却丝毫没有害怕自己的用心。
这就好像他从前遇到过的兔子,生性胆小,见人就躲,偏偏因为他帮过她一次,她便能信他。
这让他既是欣慰,又为这小姑娘单纯心性而感到担忧。
“你旁的姐姐妹妹都能出去结识友人,你为何不可以,我今日正好要会见旧友,便带你一道去认识认识。”他对她说道。
他一是因为看不惯郑氏和两个妹妹的做派,二也是因为想要帮扶这个小姑娘一把,这才生出了他为数不多的好意来。
梅幼舒眨了眨眼,神情颇为不安,“大哥哥的友人都是男子吗”
梅年锦见她担忧这个问题,只往后靠去,一只手搭在膝上,语气漫不经心道“你倒是迂腐,难道你以为你那些姐妹们都是同你一样古板吗她们平日里相聚在一起,没少见外男,但也都落落大方。”
梅幼舒敛了敛袖子,仍旧是有些拘谨。
“你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我又不至于会勉强了你。”梅年锦见她忸怩得很,便对她说道。
梅幼舒垂眸,却紧张道“我害怕”
梅年锦听到这话却皱了皱眉,手指在膝上敲了几下,随即道“你这丫头当真是吓破了胆子,你随我出去,即便是你生得再好看,他们也都会尊重你的身份,不会对你做出逾越的举动”
“可是”
“可是什么”梅年锦的唇角平了几分,有些不喜应对小姑娘的忸怩,“你当我的朋友们都是色中饿鬼”
梅幼舒紧紧扣着袖子,声音也愈发弱了。
梅年锦方才的热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
就在他脸色冷下,要叫车夫掉头的时候,他终于听见了对方弱似蚊吟的声音。
“旁的人都会说我坏”
梅幼舒将袖子扭出了褶,最终,还是将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那些男孩子不是想要欺负她,便是觉得她坏,坏透了,从皮相坏到骨子里。
她自幼便是个胆小的,从没有所谓的恃美扬威,也没有一肚子坏水,她只是怕,怕那些端庄正义之人都用些厌恶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个十分肮脏恶心的人。
即便小姑娘再努力地去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可也忍不住会受到打击,忍不住更加害怕。
梅年锦的神情顿时一怔。
小姑娘抬起头来,那双雾气茫茫的杏眸便看向了他,见他脸色不好,便又小声解释道
“但大哥哥的朋友定然也和大哥哥一样,都是很好的人。”
即便她再害怕,她也宁可相信一次,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害怕而去惹得对方不悦。
小姑娘仅是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对自己为数不多的善意。
梅年锦闭了闭眼,随即忽地一笑。
即便是他,方才险些也误解了这个小姑娘矫揉造作了,不是么
大多数的美人都天生自带着高人一等的清高,或是骄傲,或是肆意人生,哪怕心性极好的,也不至于自卑。
她们只要稍稍用些手段,便可在男人身边立足。
这都是旁人对皮相美丽的女子惯有的印象。
然而小姑娘却总是这样的令人怜惜。
梅年锦不了解她,也没曾想过要去了解她。
最初只是如同怜惜猫儿狗儿一般,见她被人欺负的可怜,看在自家妹妹份上想要回护一二。
只是没想到,他家的妹妹竟然是这样的可怜。
“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必然会敲破他的脑袋,所以,你不必怕,你总是要出去见见世面,见见人性的很多面。”
他对小姑娘道“你只是遇到了太多的不好的事情而已,我也是一样,看见有好的,有坏的,人才会成长,你身边没有亲人呵护引导,你如今这副样子这也不怪你。”
梅幼舒见他终于不再冷着脸了,这才松了口气,又略迟疑地、便从身上拿出来一只荷包轻轻递到了他的面前。
“碧芙说这荷包做工太丑,不适合做谢礼,只是从前听闻亲人之间总会互赠穿用之物,便、便做了这个。”她举着那荷包,特意将荷包的背面朝着对方,心里却紧张得很。
那正面可真丑丑到她都后悔了。
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的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送了。
只是也想着如其他人一般,试着体会一下寻常亲人之间应有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