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起见,简皙再次测了一次,这一次,她换了个不同的牌子。
她盯着试纸,没错过颜色加深的过程。
两条杠真真的,怀上了。
简皙看了很久,挑眉,笑得像个小姑娘。
她自己是妇产科医生,对身体变化这种事情还是有一定的敏感度。推算了下时间,就是和贺燃在深圳没戴套的那次,一招击中的。
这男人,知道后又要嘚瑟了。
这段时间医院事情多,简皙忙起来就没什么时间回家,第一个知道的,竟然是陶星来。
那天傍晚,陶星来约简皙吃晚饭,简皙不想去,“我都叫了外卖了,不来了。”
“姐,你不爱我。”陶星来在电话里唠叨,“来嘛来嘛,我请客。”
“每次你都这样说,可哪次不是我买单。”简皙才不信他的邪。
“我就在你家楼下,快点,你不知道我很红吗?”万一被粉丝认出可麻烦。
简皙撩开窗帘往下瞅,穿着早春新款的陶星来,倚着白色吉普,还戴着墨镜凹造型。
“你可以再骚包一点,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是吧?”简皙更开窗户,陶星来对她夸张招手。
“等着,换个衣服就下来。”
挂断电话,简皙换了套休闲装,穿着平底鞋就下楼了。
陶星来给她拉开车门,“吃泰国菜好不好?”
简皙坐上副驾,“行,我想吃菠萝饭了,反正你请客,我没带钱包。”
“哇靠,不用这么现实吧,咱俩一个爹妈呢。”陶星来绕上驾驶座,边系安全带边叨叨,“我这一颗心,你就看着伤。”
简皙笑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戏拍完了,放假半天,明天转场进别的剧组。”陶星来说:“就在深圳,我还能见一见贺贺哥呢,他肯定想死我了。”
简皙:“行了啊,你就别给自己强行加戏了,他想谁都不会想你。”
陶星来切了声,“胡说,不信现在给他更电话。”
“你别闹他,他最近忙的很,长途跟车很累的。”简皙叮嘱。
贺燃最近的运输事业慢慢企稳,又搞定了一条省外线路,每天都是忙到凌晨。
陶星来开车上路,“你们两个这样子长期分居也不是办法啊,其实去咱妈公司当个小官,舒舒服服不用想事,这样多好。”
“他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只要他人平平安安的就行。”简皙平静说:“哪怕他没成功,混不下去了,我养着他。”
陶星来有点儿感动,“姐,今天你有一米八呢。”
简皙笑,“什么破比喻。”
陶星来下巴抬了抬,“姐,给我来颗糖,草莓味儿的,别拿错。”
简皙故意的,剥了糖纸,伸过手,“张嘴。”
陶星来没在意,一口下去差点呕吐,“天!榴莲味!谋杀我!”
简皙乐得往后一仰,悠哉地调大了电台声音。
到了餐厅,两人找了个偏僻的位置。
姐弟都是能吃的人,点了一满桌,服务生询问有没有特殊要求时,简皙抢先说:“我那份多搁点辣椒。”
陶星来没在意,插水果吃,“咦,你不是不爱吃辣吗?”
简皙嗯了声,“现在爱了。”
“为什么?口味突变?”
“有原因。”简皙低头喝汤,“嗯!这汤不错。”
陶星来张嘴,“我尝尝。”
简皙换了个勺子,喂进他嘴里,“就这一口,多了没有。”
“对了,啥原因?”陶星来喝了一勺,不太喜欢,“酸死了。”
简皙吹凉汤水,语气十分平静,“我怀孕了。”
陶星来一激动,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嘶——”他睁大眼,“真的啊?”
简皙点点头,“真的。”
“姐夫知道吗?”
“他最近好忙,我没想让他分心,暂时没告诉。”
陶星来特高兴,“几个月了?”
“两个月。”
“那你可得好好注意啊。”陶星来赶紧把好吃的都推给她,“吃吃吃,不用干掉熊猫,你现在就是国宝。”
简皙嗤笑,“没那么娇气,我会注意的。”
想着顺其自然,等贺燃忙完这一段时间再说。但陶星来第二天随剧组去深圳拍戏,抽空见了趟贺燃。
贺燃刚跟车回来,穿了件纯色T恤,宽松适度,勾出上半身的好身材,陶星来可兴奋了,“姐夫!你黑了!”
贺燃笑着跟他击了个掌,“晒的。”
“姐夫,你想不想我?”
贺燃给他递了瓶水,“我一个男人想你干吗?”
“你都不爱屋及乌啊。”陶星来叽叽喳喳,“那我自作多情了。”
贺燃心情挺好,“走,带你去吃饭。”
“点多点菜。”陶星来心情说好就好,“贺贺哥,你这裤子哪儿买的?挺有型的。”
“批发市场。”
“……”
贺燃不再逗他,笑着问:“你姐最近好吗?”
陶星来沮丧着脸,“不太好。”
贺燃脚步慢下来,语气都紧了些,“怎么了?病了?我前天跟她打电话,她在值夜班。”
“别说了,可不好了。”陶星来飙起演技,苦苦的一张脸,“上班那么忙,可能会累死。天天吃外卖,可能会难吃死。还时刻想着,有个这么帅的弟弟,可能会苦恼死。”
贺燃态度认真,“好好说话。”
陶星来嘁了声,“开不起玩笑呢,没劲儿。贺贺哥,我姐最近特别辛苦,驮着个小人儿,反应可大了。”
贺燃乍一听,有点糊涂,眉头皱了皱。
“一个人的寂寞,两个人的错。”陶星来扮深沉,一只手搭在贺燃肩膀上,老气横秋地放低声音:“贺先生,恭喜你,喜当爹。”
贺燃头皮一炸,领悟到字面意思。
简皙有了。
———
市一院。
自从二胎政策开放以来,妇产科变得更加忙碌。护理科在年初扩招,新增了五六名新同事。简皙上次手好以后,又恢复了手术室的工作。
今天早上九点进去,到下午四点还没出来,就连午饭都是轮换吃,每人二十分钟,囫囵吞枣。
简皙接生了五个,到第六个时,碰到了点麻烦。
这是位三十五岁的高龄产妇,第一胎,试管婴儿才怀上,特别不容易。
产妇扯着嗓子嗷嗷大叫,简皙安抚她:
“别乱呼吸,别紧张,按着我的指示,慢慢来。”
终于安静了些。
简皙说:“用嘴呼气,深吸一口,分三四次短呼出来。”
助产士观察情况,做了个手势,简皙叮嘱产妇:“好了,大口呼吸,憋住。”
助产士配合喊道:“用力!”
产妇表情痛苦,额头上大汗淋漓。
小孩的头还是没出来。
简皙走过去,内检了一番,“耻骨弓低,扶她起来,换蹲位。”
只有两名助产士,简皙也得上去帮忙,三人扶起产妇,把她固定住,又开始新一轮的接生。
几番折腾,简皙已经累得快要虚脱。
她交待护士,“你去通知家属,把产妇耻骨弓低的情况解释一下,电话八楼手术室,做好剖宫产的接待准备。”
门外守着一大家子人,这家男人是独子,孩子要得不容易,所以特别激动。
“你们搞什么啊!临时说要改剖宫产,要是有危险,你们赔得起吗?!”
护士是新来的,耐着心解释,“请你不要激动,产妇耻骨位置有偏移,这只能在生产过程中才能临时发现。我们医生会尽力的,只是让你做好转剖宫的准备。”
“我不签字!我要见简医生!”家属情绪激烈。
护士有点被唬住了,“简、简医生在里面接生呢。”
家属还在骂骂咧咧,突然,一道男音打断他——
“喂。”
“你谁啊你。”家属转过头,没好语气。
但贺燃身材高大,自带气场,虽然无神无色,但那一个单音节,威胁的意味十足。
他语气凉,挑起嘴角,指着产房门,“我老婆也在里头。”
家属一副关我什么事的表情。继续威胁小护士,“让医生放机灵点,不然我不会放过她。”
贺燃揪住他的后衣领,把人往后拖。
“哎呦诶,你干嘛干嘛?!”
“小子。”贺燃把他定在墙面,眸色阴冷,“你他妈再骂一个试试看。”
家属不寒而栗,不敢回嘴。
贺燃逼近,下巴线条紧绷,眯缝眼睛警告道:“你老婆生孩子,我老婆也怀着孩子,在里面累死累活了两小时。”
他声音缓,如同薄薄的刀刃,“你老婆出事,你找医院。我老婆要是出事,老子干死你。”
那男人本就有些理亏,欺软怕硬,彻底歇菜。
贺燃松开他,小护士赶紧插嘴,“签不签字啊,不签字后果可就自负了。”
“签。”男人哆嗦了句,怂成了一包子。
“诶,护士。”贺燃叫住人,飞快地问:“简医生还好吗?”
“简医生好累哦。”护士说:“今天太忙了,她吃饭都是站着的。”
不能久待,护士说了两句就去忙了。
最后,在经历蹲位、站位、膀胱截石位还是生不出的情况下,简皙果断采用为产妇侧切的方法,会阴三层皮肤撕裂后,孩子终于生了出来。
男孩,哭声洪亮。
那位产妇,把手叠在简皙手背,极其虚弱地用口型表示:“谢谢你。”
简皙对她竖起大拇指,“你真棒。”
其实她自己都快晕倒了,浑身跟虚脱一样,靠着墙,缓了好久才去换衣服。
走出手术室,她一脸疲惫,无精打采地盯着地板。
贺燃慢慢靠近,一步,两步,轻声:“孩子妈。”
简皙一愣,抬起头。
贺燃的笑脸近在眼前。
她张着嘴,以为看花眼,“你、你怎么回来了?”
没等回答,她使劲扑过来,搂着贺燃的脖颈撞进他怀里,“喂,这个惊喜犯规了啊!”
“慢点慢点。”贺燃护紧了她,声音染笑,“你更犯规,还不告诉我。干吗?想搞事啊?”
简皙心里明了,抿嘴偷乐,“弟弟告诉你的?”
“嗯。”贺燃把她松开,目光柔和,“简医生,恭喜你啊。”
简皙喜悦拂面,礼尚往来地说:“燃哥,同喜哟。”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下班吗?”贺燃问。
“还有个病历要写。”简皙说:“你等等我。”
“去吧,我就在门口。”贺燃说:“晚上去陆悍骁那蹭饭。”
简皙比了个OK的手势,“绝不手软。”
等了半小时,简皙更卡下班。
贺燃递给她一瓶热牛奶,“先垫垫肚子。”
“刚买的啊?”简皙接过,放手里转了转。
贺燃揽过她,往前走,“嗯。等会想吃什么?”
简皙侧头,一本正经地说:“吃你行不行?”
贺燃揉揉她的脑袋,“别惹事。”
简皙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哦。”
贺燃乐的,“‘哦’是什么意思?”
简皙挺淡定,“字面意思。”
拆开后的字面意思。
哦。口我。
贺燃浑身一燥,“我发现你这思想有点脱缰了。”
简皙无辜极了,“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乱想还怪我呢。伸手。”
贺燃不情不愿地把右手掌心伸过去。
简皙眉目温情,握着低头,在他手背落了一个吻。
贺燃心都酥了。
到了约好的餐厅,陆悍骁抱怨连连,“超难等,我酸萝卜都吃了三碟了。”
“你他妈又吃萝卜。”贺燃都要怀疑了,“你是不是有点儿特殊嗜好啊?”
“嘁,”陆悍骁不屑,自黑道:“我晚上和萝卜睡觉一起打飞机呢。你有意见啊?”
贺燃赶忙捂住简皙的耳朵,“注意胎教。”
简皙笑死,“你们俩能别一见面就互炸地雷吗?”
陆悍骁哇靠一声,“胎教?”
贺燃得意洋洋,“老子当爸了,你一边儿哭去吧。”
陆悍骁吃味极了,“顶多低你半级,我是干爹。哎呦,老天保佑一定生个小公主,像小皙。”
简皙纠正:“遗传学里很大概率,女孩像爸爸。”
陆悍骁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贺燃的五官,极其为难道:“那还是……生个男孩吧。”
“我日你大爷,我是有多丑啊?啊?”贺燃怒了。
陆悍骁比了个暂停的动作,笑不露齿:“贺先生,请注意胎教。”
简皙懒得听他俩贫嘴,走向座位,看见有个年轻女孩坐在那,安安静静的,十分乖巧。
她好奇,“你还带了朋友?”
陆悍骁走过来,一语概括,“没,亲戚家的小孩儿。”他压低声音,“爸妈出差了,跟我混呢,一日三餐管饱,巨麻烦。”
女孩乌溜溜的眼睛瞄向陆悍骁,眼神清冷又干净。
简皙对她很有好感。
“真是物以类聚,奇葩一家亲。”陆悍骁感慨地摇头,碰了碰贺燃的肩,“怎么样啊,死深圳了没?”
“凑合,能活。”菜还没上齐,两人走到外边聊天。
陆悍骁问:“没碰着什么麻烦吧?”
“经常。不过都能解决。”贺燃拿出一支烟,咬在嘴里没点燃,闻着烟草味过干瘾。
陆悍骁喜欢浓烈的雪茄,他叼了根,往外吐烟圈。
“我有事让你帮个忙。”贺燃说:“我准备更通深圳到这里的货运线路。办线路的时候,得靠你和相关部门疏通一下。”
“行,找找我那在公安厅扛把子的老爷子。”陆悍骁说:“你放手干就是。”
贺燃嗯了声,很平静。
陆悍骁等了会,“你咋不跟我说谢谢呢?”
“哦。”贺燃极敷衍,“谢谢呢。”
陆悍骁:“……”他连烟圈都没心思吐了。
贺燃想把业务扩张,权衡考虑,首站选择本市,一是人脉资源的优势,二是回家方便,他能有更多的时间照顾简皙。
“陆悍骁,你家小孩儿找你。”简皙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我靠。”陆悍骁一听头大,阴郁着一张帅逼脸暗骂,“气死人的跟屁虫,烦死。”
话是这么说,脚步还是迈到最大往里头走。
贺燃轻声嗤笑,“傻逼。”
他起身,去洗手间。
洗手间在走廊最当头,贺燃踏出小天台,转弯。
他边看手机里的货运短信,边走路,没几步,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贺燃?”
一个女人的声音。
贺燃脚步渐慢,熟悉感充斥耳膜。
那人又叫了声,“贺燃。”
这回,是无比肯定的句式,惊喜的语气里还有藏不住的冲动。
贺燃终于停住,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缓缓抬眼。
两三米之外的女人,和他对立而站,红唇,艳丽精致的妆容,一笑起来,妩媚横生。
姚怡芝喜色难掩,向他走近,“好久不见,这么巧!”
贺燃站稳,面上无波动。看不出是喜,还是怒。
他波澜不惊的样子,让姚怡芝微觉不甘,于是勾着眼神,笑得更软。
她又近了几步,看着贺燃,“怎么呀?分手就不认人啦?”
就在这时,背后简皙的声音由远及近,“陆悍骁催了好几遍问你怎么还没来,老……”
简皙的目光定在姚怡芝身上,说了一半的话便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