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悍骁这个王八蛋趴在门板上,陶星来喂了亲姐满嘴苹果,便也赶去凑热闹。
“来了我可要怼死他!”
“你先怼,怼完我再动手。”
陶星来纳闷,“动手干嘛?”
陆悍骁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猫眼,“干他!”
陶星来:“要干你干,我可不动手,毕竟我偶像包袱有点儿重。”
陆悍骁本就没指望他,“你闭嘴。”
陶星来背着墙,忘记手上的苹果是给简晳削的,放嘴边嚼得嘎嘣脆。
简晳走过来,拽着陆悍骁的耳朵往后扯。
“哎呦哎呦,妈呀,疼。”
“你俩搭台子演戏呢?烦不烦啊。”简晳生气了。
“说,你是不是心疼贺燃了?”陆悍骁皱眉揉耳垂,“下手太狠了。”
简晳一听就发飙,提高声音冲他嚷:“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心早就不疼了,你们两个好三八!”
此话一出,陶星来被苹果渣子咽了一嗓子,咳个不停。
陆悍骁讪讪地笑,“好好好,别动怒,身体还没好呢,待会又来个高烧不退,我上哪儿给你找药去。”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门外也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陶星来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瞄,嘀咕道:“怎么没来呢?不可能啊?难道去二楼熟|妇家修水管了?”
简晳懒得搭理,一个人走到阳台透气。
冬夜的小区,路灯的光线暗淡,简晳心里有气,却管不住眼神飘向楼下。
她盯着楼道出口,像是要盯出一个窟窿来。
没几秒,贺燃的身影果然出现,从楼道出来,被夜色和灯光一映衬,生生烘出了个落寞。
贺燃上来过,在门口待过,听到简晳那句“心早就不疼了”,便把积攒起来的勇气推脱得干干净净。
人在门外,却不敢敲门。
简晳心里不是滋味,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把乱飞的情绪给痛回来。
后来送火锅的来了,三少几盒堆成了山。简晳都快烦死他俩,“没见过来看病人,点一桌火锅还是特辣的人。”
陆悍骁埋头吃得扑哧扑哧,“别冤枉,我对你可是照顾有加,蛋炒饭没放辣椒,你多吃点。”
简晳坐桌边,低头吃着寒酸的蛋炒饭。
陶星来边啃鸡爪边说:“姐,我不能陪你太久,少点钟还有戏要拍,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
简晳:“我不想你。”
陆悍骁赶紧的,“陶儿,我给你打,我想你。”
陶星来“嘁”了声,翻着他的小白眼说:“长得比我帅的男人,都离我远点儿。”
陆悍骁吃味,“你也太双标了,以前贺燃在,你还主动往人身上黏,那会就不计较他长得比你帅了?”
“能比吗,”陶星来一脸美好回忆,“贺贺哥会讲故事,斗地主也特厉害,我睡着的时候,还会帮我盖被子,我没得感冒全是他的功劳。”
简晳把筷子一搁,“我吃饱了。”
陶星来是姐控,学样,“我也吃饱了。”
陆悍骁一个人吃得不带劲,索性也不吃了,把桌子一收,终于要走。
走之前,他没来由地问:“小晳,昨晚的事你真不记得了?”
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简晳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沙袋扛肩上甩来甩去的。”
陆悍骁:“……”
简晳把他推出去,“下次再点火锅,就不让你们进门。”
两个人都是开车来的,陆悍骁最近的心头爱是这辆进口的路虎,成天骑它上街招摇。陶星来开了辆吉普,白色车身可清纯。
“陆陆哥,路上好点开,别闯红绿灯。”陶星来说完,把车调头,一溜烟飞得快。
他待会有场雨中分手的戏要拍,得赶回片场,可车子刚转出小区,就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陶星来一脚刹车,对方背着光,所以看不清长相。
“哇靠,想碰瓷是吧,也得问问我的行车记录仪准不准。”陶星来刚解开安全带,还没来得及蹦下车,副驾车门就被人拉开坐了上来。
陶星来揉了揉眼睛,“我天。”是贺燃。
贺燃体量高大,车厢顿时被存在感塞得满满。
陶星来咽了咽喉咙,“你,你想干嘛啊?”
贺燃眼睛幽幽看着他,全无平日的嚣张狂妄,陶星来甚至觉得,有点儿可怜。
车子飞驶上路,方向盘转得溜溜的。
“你想让我姐原谅你,这忙我可不能帮。”陶星来拒绝贺燃的诉求,拽啦吧唧地说:“你知道我跟我姐是什么关系么,出去要饭,一个钢镚儿我都能分她五毛。”
贺燃:“就当我求你。”
陶星来:“那也没门,你让我姐伤心又高烧,这罪名太恶劣,没法儿洗白。”
贺燃:“看到她因为我被伤成那样,我对不住你们家,所以脑子一热,才说了那些混话。”
陶星来左手控方向盘,右手食指对他摇啊摇,“你没戏了,你完蛋了,我姐已经不伤心了,你别求我,我——哎呦!疼!”
贺燃一把抓住他乱晃的手指,凑近,慢条斯理地把手搭上方向盘。
陶星来好害怕:“你想干什么?”
贺燃沉着音,慢悠说:“帮不帮?嗯?”
说话的同时,他放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暗暗施力,车子顿时有点儿摇晃。
摆明了,不帮我,OK,那就一块死。
陶星来脑补了一出一车两命的微博头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没拿到影帝,于是立马认怂,出卖五毛钱的姐姐,“帮帮帮!姐夫,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
市一院。
简晳去主任那销了假,恢复正常工作,她左手小指的骨裂还在恢复期,所以一个月内,科室没排简晳手术室的班。
贺燃给她发了很多信息,最开始用微信,说的内容也利落。
“我错了,对不起。”
简晳冷漠装强,但那天傍晚,在看到这六个字后,眼泪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贺燃一点一点撕开她的内心防线,尖利又霸道,简晳难以招架。
她心里气没消,直接把贺燃给拉黑了。
贺燃也不放弃,改成发短信。
“身体好点了没?手还疼不疼?”
“给个机会让我跪针头,行么?”
“我每天抽自己两耳光,今天抽完左脸,右脸留给你。”
简晳最开始还伤心,后来连发两天,她也能淡定地当在看冷笑话集。
笑话冷,心却慢慢热了回来。
昨天起,贺燃改成打电话,不乱骚扰,每天早中晚三个,早上七点,中午少二点半,晚上下班的点。简晳一个没接,自动当成起床吃饭的闹钟。
但还是出了纰漏,简晳失策接了一个。
那是贺燃用公用电话打的,听到她那声“喂?哪位?”,贺燃差点喜极而泣。
“小晳是我,求你别挂电话!”
时隔一个星期,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简晳也有点懵。
一发懵,就忘记挂断。
贺燃在那边胡言乱语,一个劲地道歉认错,都可以想象他个大男人站在路边凄凄惨惨的模样。
简晳手机搁耳朵边,边听边弯嘴,然后毫不留情地掐掉。
快下班的时候,又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如果我和你真的没机会了。]
简晳翻来覆去地看,就这一句话,没头没尾的吊足了人心。
她正纳闷,新短信接踵而至——
如果我们真的就此别过,
[简医生,能出来打个分手炮么。]
简晳没忍住,刚喝的水全部喷了出来。
又来短信——
[永远不停,永远响亮,这一辈子,我愿为你精尽人亡。]
牙蹄路的贺燃已经实在没辙了,简晳心狠地把他全部联系方式都拉进黑名单,他只能用外婆的老人机费劲地打字。
简晳看到那一行字,终于笑出了声。
晾着吧,也该尝尝冷宫的滋味了。
第二天,简晳轮班门诊,因为是周六,所以人不是太多。
看完少来个号,后面暂时没新号上来,小护士拿出早上带的烤饼干,“简医生,你尝尝,这是我自己做的。”
简晳也不客气,捏了一块放嘴里,“不错啊,奶味好浓。”
小护士美滋滋,“我多放了一半的牛奶,可香了,你再吃吃这个巧克力的。”
今天真仁慈,简晳吃到第三块饼干,才有新号上系统,小护士忙着收拾,“干活干活。”
叫了号,很快,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简晳眼睛还在屏幕上,点开新病例,例行公事地问:“叫杨心是吗?坐这儿来,孕六个月……”
她边说边抬头,当看到来人后,惊讶得嘴唇微张。
简皙眨了眨眼,惊恐极了,“陶星来?”
一身孕妇扮相的陶星来,戴了顶长假发,巴掌大的脸儿涂脂抹粉,肚子里塞进一个锅,撑得又大又圆。
他捏着嗓子模仿女人声音,挺入戏地说:“嗯嗯,六七|八个月了,大哥,扶我一下。”
‘家属’贺燃也有点不忍直视,愣是没伸手。
简晳:“……”
她实在没勇气看陶星来第二眼,扭头对小护士说:“你先出去一下,帮我拿包棉签。”
小护士眼力惊人,飞快溜走带上门。
简晳:“你有病啊陶星来!”
“我不这样装扮一下,能挂到产科号吗!你肯见他吗!”陶星来可不服气,“你的号死贵,少二块呢。”
简晳:“我给你退掉,赶紧走,别闹。”
陶星来:“我不,你们门口保安叔叔可变态,只准孕妇和家属进来。”
贺燃从进门起,目光就跟涂了万能胶一样,黏在简皙身上撕不下来。
被这眼神盯得实在如芒在背,简皙终于赏了个余光给他。
两眼交汇,一瞬,一秒,贺燃就他妈快烧起来了,按理说,陶星来这戏份就此应该结束,但他入戏太深,还没过足瘾。
“姐医生,我要做什么检查?是不是要抽个血照照B超什么的?”陶星来不浪费真人体验的机会,抚着肚子感慨:“女人怀孕真累,我顶着这口锅一小时,就腰疼得不行,母亲好伟大。”
简皙不想听他瞎比比,“你想做检查是吧?好,等着。”
陶星来伸头瞅电脑屏幕,“姐,你在干吗?”
“给你联系脑神经科。”简皙又看向贺燃,“专家号,两个。”
陶星来不想演虐戏,于是一把脱掉假发,再把锅从大衣里掏出来,反手丢给贺燃:“你的忙我帮到了,见着了人,剩下的你自己搞定。”
陶星来走了,办公室就剩贺燃和简皙。
贺燃走过来,每近一步,简皙的心就跟着跳一下。
她是坐着的,贺燃突然蹲下来,仰着头看向她。
他声音缓而轻,“简医生,还能好心救救我的命么?”
简皙强忍克制,演了个不为所动,冷漠与刻薄织了个惟妙惟肖的面具。
她态度淡,语气也淡,转过头,毫不躲闪地直视贺燃。
“你跟我提出分手,我答应了。”
“简皙。”
“没有机会了。”
“那我重新追。”
“你哪来的自信和底气?”简皙冷冷的,“你有钱吗?你有房吗?你有车吗?”
贺燃去握她的手,“你就气我。”
指尖刚相碰,简皙就跟触了雷一样飞快把手挪开,但动作太大,力气没收住,手背甩在了贺燃嘴上,像给了他一巴掌。
贺燃愣了,目光瞬间往下沉,简皙也没料到,欲言又止张了张嘴。
但他脸色太差,简皙心里怄气,索性不了了之不搭理。
贺燃慢慢站起身,“对不起,我烦着你了。”
简皙别过头。
贺燃深吸气,“我知道错了,如果你问我,要怎么弥补,我说再好听也是空头支票,但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缓了缓,才说:“简皙,我们马上领证,我一辈子对你好。”
简皙没绷住,眼泪在眶底打转。
贺燃也没再逼她,“那我走了,不打扰你上班。对了,手别太用劲,骨头得好好养,有事就打我电话,再晚我都不关机。”
直到听见关门声,简皙才松了咬住的唇,转头盯着那扇门,打转的泪水“啪”的落在手背上。
———
简皙心烦一整天,都怪贺燃,来了又走,就不知道多坚持一下。
下了班,她问陆悍骁要了地址,跑去蹭饭。
陆悍骁有饭局,几个想扒拉他做生意的供应商,出手阔绰,定在最好的饭店。简皙当他的跟屁虫,陆悍骁可不敢怠慢,使劲儿给她夹菜。
饭后又去唱歌,简皙手指上还弄了个夹板,陆悍骁歌也不唱,妞也不泡,就陪着她喝果汁。
“适可而止就行了啊,贺燃那德行我知道,你爱理不理久了,我怕他出事。”
简皙一听更烦,“他说走就走,再厚脸皮一会会,我就原谅他了。”
陆悍骁切了声,“明明爱的他要死。”
“爱的要死怎么了?你有意见啊?”简皙兴致缺缺趴在吧台上。
陆悍骁受不了,跳下高脚凳去洗手间。
结果没两分钟就奔了回来,“我日!简皙!望妻石又来了!”
这回简皙没犹豫,赶紧的,“骗我你就死定了。”
她跑到窗户边,拉开窗帘一看,霓虹照亮半边天,颓靡的灯影里,贺燃只身一人,靠着栏杆静静抽烟。
陆悍骁明眼人,笃定,“他跟踪你了,小皙,甩了他!”
简皙当没听见,贺燃孤身的画面霸占了她全部视线,爱一个人,再大的生气都有时限,她对贺燃,无法冷战再多一天了。
于是简皙转身,飞奔下楼。
江面轮船鸣笛破夜,厚重的余音里,贺燃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简皙站在几米远的地方,清清冷冷,看不出情绪。
贺燃连忙丢了手里烟,紧张又忐忑地望着她,像个领罪受罚的小学生。
简皙两手软软地环在胸前,一步步朝他走来。
贺燃呼吸急促,不敢眨眼。
站定了,很近了,简皙:“张嘴。”
贺燃:“……”
虽然不懂接下来的套路,但这一刻,要他跳江都无条件执行。
贺燃听话地张开嘴,眼见简皙飞快把手伸过来,很快,嘴里有甜在肆意蔓延。
简皙喂了他一颗糖。
她抬眼,“好吃吗?”
贺燃没吭声。
简皙又问:“甜不甜?”
贺燃只点头,不停点头。点了的头也不太敢再抬起。
简皙弯了弯嘴,逼近他,他耳朵边娇声,“你要死啊,糖就一颗,也不给我尝尝。”
贺燃还没反应过来,简皙的唇就稳稳贴了上来。
舌尖碰舌尖,是水蜜糖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