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天宝伏妖录

第64章 七情六欲

在他身后不远处, 鬼王沉默地听完了李景珑转述, 长吁一声,缓慢站起。

“……一切就是这样。”李景珑说完最后一句, 等待着鬼王的回应。

鸿俊低头注视刘非的枯骨, 耳畔突然听见“咚、咚”的两声拨浪鼓清脆之音。

鬼王手持拨浪鼓, 朝尸横遍地的雪原中央缓慢走来, 余人纷纷起身,缓步跟在其身后。

他认真地戴上头盔, 随着“咚咚”声不断震响,大地仿佛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咚。”

原本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战死尸鬼纷纷动了起来。

鸿俊后退几步, 惊讶地看着战死尸鬼王, 只见鬼王在空地上站定, 而那将近二十万战死尸鬼士兵,全部在拨浪鼓的声音下活了过来!

他们抓到手边武器, 并接二连三地站起,李景珑等人瞬间紧张,朝鸿俊使眼色, 让他回来,毕竟谁也不想再被这群战死尸鬼攻击一次。但这次所有的鬼兵都显得训练有素,没有胡乱出手攻击, 只在找回兵器后如潮水般纷纷退后,在山谷下站成方阵, 并将锈迹斑驳的武器归鞘。

“咚、咚——”

拨浪鼓之声响彻雪原, 更显孤寂空远, 一时万籁俱寂,微风停止,唯余鬼王手中那拨浪鼓,一下又一下地,有节奏地,如敲着天穹,叩击大地……

方阵前出现二十名骑兵统领,每一名为一万夫长,千夫长策马在方阵间驰骋,紧接着百长、十长、伍长。足足二十万的战死尸鬼军团,就这么在拨浪鼓的声音中,迅速整队。

驱魔司众人对视一眼,都现出震惊眼神。李景珑暗道果真好险,先前大军乃是毫无章法、毫无战术地乱打一气,若玄女真正地、彻底地控制了鬼王,说不定昨夜那场战争根本不会如此简单。

拨浪鼓声停,雪原上黑压压的一片,漫山遍野,尽是战死尸鬼。

鬼王手持头盔,一名万夫长策马上前,解下随身携带的酒袋,将烈酒倒进头盔中。

“这是要做什么?”鲤鱼妖问道。

“嘘。”李景珑示意,让鸿俊到自己身边来,众人便这么并肩站着,望向场中鬼王与他的二十万尸鬼将士,以及石下安静躺着的刘非骷髅。

那一刻,鸿俊隐隐约约,期待鬼王有什么法术,能将刘非复活起来。

只听鬼王声音响彻雪原,沉声道:

“遂古之初,谁传道?上下未形,何由考? ”

“冥昭瞢暗,谁能极?”言毕,他举起头盔,如持杯朝天。

“生死漫漫,不得所终,一梦方休!”

刹那所有战死尸鬼士兵同时单膝跪地!以剑震鞘,那一声恍若群龙齐鸣,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不休!

所有人屏息以对,注视着背对他们的战死尸鬼王,鸿俊则强烈地感觉到,正如刘非解去尸毒之夜,那股超越了生死的强大力量又回来了!

紧接着,只见鬼王左手持头盔,右手手指浸入碗中,朝天空一弹。

“敬这浩浩苍天,万象幻化之初。”

再朝大地一弹。

“敬这神州沃土,众生归寂之末。”

下一刻,鬼王一撒手,将头盔中的酒“哗啦”一声泼向刘非骸骨,沉声道:“敬我江都王,终得解脱——”

二十万战死尸鬼将士原本全部低着头,最后一刻,纷纷将头抬起,平地风起,刹那间枯骨刷然散作无数光点,在狂风之中升向碧蓝色的天幕。

齑粉有若银河,缓缓升高,又像一阵青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成为一条天路,最终消失在了风里。

人死之后,是不是可以变成战死尸鬼,继续活下去?鸿俊不禁想起了自己辞世的家人。

“你第一次看见死亡,是什么时候?”李景珑突然问他。

他们并骑而行,跟在战死尸鬼王身后,二十万大军被遣回,鬼王身边只跟了十二名亲卫,莫日根抱着陆许策马,与阿泰、阿史那琼尾随鬼王,驰向雪原的尽头。

他们没有问鬼王要去哪儿,所有人都出奇地保持了沉默,尤其莫日根等人,仿佛第一次看见这横亘生死两界的超度之术,让大家不禁想起了许多玄而又玄的问题。

鸿俊放慢马速,若不算梦里小时候目睹父母之死的那一次,第一次认识死亡是在曜金宫。

“……那时我从山下带回来一只鸟儿。”鸿俊说,“它已经很老很老了,我求重明救它,重明说‘众生总有一死,我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死亡。”

“你觉得死亡是什么?”李景珑又问。

鸿俊被这么一问,忍不住又想起了父母,脸色便有些黯然。

李景珑忙道:“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鸿俊抬眼时,忽见李景珑的表情有点不安,仿佛从梦醒之后,他便感觉到了自己对他下意识的疏远感,这令李景珑一路上,总带着某种未曾溢于言表的局促。似乎想找几句话来与他说,却又惴惴地提起了他不想提的事。

“死亡就是蜕茧为蝶,归于长空。”战死尸鬼王突然说话了,他放慢了马速,在前说道:“是雪化为水,归于大地;是一滴水,沉入江河湖海。从此你再分不出你,抑或整个世界。”

绵延的石壁出现在远方,时近黄昏,那是一座石山的断面,断面高达十余丈,石壁中央嵌着一座巨大的红漆雕栏绘青高楼,足有九层。

“哇,莫高窟!”鲤鱼妖回答了鸿俊未曾出口的疑问。

鬼王与一众亲卫各自下马,九层楼外只有寥寥几名士兵在执勤,见一众人等,纷纷持武器,喝道:“什么人?!”

李景珑马上出示腰牌,亮明身份,鬼王却已披风飞扬,大步走入九层楼中。

“都进来罢。”鬼王吩咐道,那语气仿佛不容置疑。

九层楼中乃是一座宏大的坐佛——弥勒一手平放膝前,另一手垂于膝外,鬼王对此地简直比对自己家还熟,他手中拎着一根绳索,绳索上系着一块玉牌,呼呼甩出几圈,玉牌脱手,划出弧线,闪烁着光芒飞向弥勒平放的手掌中,“叮”一声落在祂的掌心里。

“鬼王。”李景珑正要询问,鬼王却一抬手,阻住众人话头,沿侧旁木梯拾级而上,亲卫则在梯下散开,余人只得跟在其身后,鱼贯上了第五层,出来竟是莫高窟高处。寒风凛冽,鬼王带着众人进了一明亮殿内。殿中无塑无像,唯有色彩绚烂斑斓的壁画与地上蒲团。

“怎么称呼您?”李景珑问道。

“名字早已记不清了。”鬼王沉声道,“依旧唤我作鬼王罢了。坐吧,随意就是,此处乃是我活死人一族圣地。”

莫日根抱着昏迷不醒的陆许,鬼王便道:“将他放到这儿。”

说毕他指指殿内壁画下,莫日根便将陆许平放在壁画前,鬼王脱下披风,盖在了陆许的身上。

李景珑端详壁画,想起沙蛇所言,问道:“玄女、瘟神与妖王联络的壁画在何处?”

“那爬虫已不敢再来。”鬼王沉声答道,“只要我从梦中醒来,对此处便有绝对的掌控权,只要在莫高窟中,你们便是绝对安全的。”

李景珑长吁一声,忽觉无比疲惫。

阿泰问道:“你既有这么大本事,怎么还会被妖王手底下的妖怪控制?”

鬼王转头,望向躺在壁画前的陆许,意思一目了然。

“白鹿本应在十八年前托生转世,守护人间之夜。”鬼王缓缓道,“奈何却被黑蛟‘獬狱’布下一局,夺去二魂六魄,唯余一魂一魄转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恰好与先前李景珑所推测对上,莫日根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李景珑却马上示意莫日根冷静。

“坐下。”鬼王见鸿俊仍在端详壁画,便吩咐道。

鸿俊看了一眼鬼王,点头搬来蒲团,却不往李景珑身边去,而是坐到最靠外侧的阿史那琼身边。

“到这儿来。”鬼王云淡风轻地一指莫日根身畔空位。

鸿俊沉默片刻,鬼王又说:“我与重明乃是旧识,你称我一声‘叔’是受得起的,你在家里,也是这般不听话?”

这下轮到鸿俊惊讶了,问道:“你……”

“要问什么,自然会与你说。”鬼王声音中隐约带着长辈的威严,鸿俊听到这话,不得不照做,便坐到了莫日根身畔。

鸿俊坐下时,鬼王的视线始终跟随着他。

“陆许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莫日根问。

“也许很快。”鬼王缓缓道,“也许永远好不了,这要取决于你们如何决定。”

莫日根最先明白过来,追问道:“我要怎么做?”

鬼王没有回答,接下来却是李景珑准确地切入了问题要害。

李景珑:“余下的两魂六魄,出了什么事?”

鬼王眉头轻轻拧了起来,一手按膝,盘腿而坐,沉吟道:“剩下的两魂六魄,入了魔。此事要从獬狱一生中,执着于复活天魔说起,自打他脱困起,也有将近四百年了,这四百年里,从来就不曾有过真正的王……”

鸿俊有预感,鬼王所言,将与自己的身世有着极大的关联,当即屏息静听。

神州大地的妖族,原本是没有王的,或说不少小妖,会将某些存在奉作王者。譬如战死尸鬼、九尾天狐、鲲、金翅大鹏鸟等力量强绝、背景深厚、法力高强的大妖怪。

四只大妖怪,也常常被称作“妖王”,但此王不同彼“王”,战死尸鬼王自己,也从未想过将一统神州大地所有妖族,建立什么新的秩序。于是来来去去近千年光阴,妖族便如一盘散沙。

“这样挺好的。”阿泰说,“没有争斗,就没有灭亡。”

阿史那琼摇摇头,苦笑起来。

“妖族不同你们人。”鬼王缓缓道,“修炼十年百年,获得灵性的过程极为艰难,是以妖怪们也十分珍惜性命,不愿轻易放弃修为。但在妖族头顶上,还有毋庸置疑的,拥有绝对权力的一位……天魔。”

众人听到这话时,心中俱“咯噔”一声。

“天魔是世间戾气所化。”李景珑云淡风轻地说,“逢千年一转生,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妖族必须听从天魔号令?过自己的日子,继续修炼不好么?”

“因为妖族不同于你们人。”鬼王答道,“除却九尾天狐,妖族天生便无法抵挡天魔的侵蚀,我们是不想,却不得不臣服。”

鸿俊:“为什么?!”

“这个话题细细说来。”鬼王沉吟道,“可就长了,你确定想听?”

鸿俊一时迟疑,李景珑答道:“以后再说吧。”

鬼王想了想,又说:“妖族戾气深重,虽说修为人身,本性却终究难以摒弃根植于内心深处的嗜血与贪婪;人却不一样,许多人,在绝望的处境当中,却依旧有自己的坚持。”

“但只要一心向善,总能修成……”莫日根出言安慰道。

“成什么?”鬼王反问道,“成圣?成佛?”

鸿俊抬头望向壁画,众人都明白了鬼王的质疑,虽说众生都有佛性,可但凡妖怪修到这个境界,也就不再是妖了。

“一千年为一轮回。”鬼王又说,“天魔降世,就是众生的劫数。我们都无计可施,虽不愿臣服于天魔,却也无法。但獬狱于两百年前,来造访我时,却主动提出了一个打算,他想统一妖族,以他为尊,余下四王为辅,在天魔诞生以前,整合神州大地的所有妖怪,供他驱策。”

听到此处,鲤鱼妖突然说:“后来他被重明打跑了。”

“正是。”鬼王漫不经心道,“獬狱为了证明他有资格当妖王,便朝曜金宫之主下了战书,那一战打得两败俱伤,凤凰身中火毒,并立下誓言,不再过问人间之事,獬狱成为神州名义上的妖族之主,却也伤得够呛,余下两百年间,也再兴不起多少风浪。”

李景珑喃喃道:“直到二十年前……”

“正是。”鬼王一点头,答道,“天魔复生之期,按理说还有百余年,但獬狱已提前找到了天魔的寄体……”

说到此处,莫日根不自觉地瞥向鸿俊,鸿俊顿时心脏狂跳。

“是谁?”李景珑问。

“我不知道。”鬼王答道,“但可以肯定,这寄体正在他的手中。”

听到这话时,鸿俊才是真正松了口气,莫日根则朝他微微一笑,点头,表示没事的。

李景珑看在眼中,没说什么,片刻后又问:“为何有此一说?”

鬼王答道:“獬狱第二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已能掌控魔气,自若地侵蚀其余妖族,九尾天狐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神州不少妖族,也已成了他的追随者。”

“但他没能成功招揽你。”阿史那琼打量鬼王,说道。

“神州妖族,若论年纪,除却曜金宫三圣与北海鲲神外,便以我最为年长。”鬼王轻蔑地说,“獬狱不过是只道行未及五百年的蛇,能奈我何?”

李景珑瞬间想起了那名眼上蒙着黑布的“鲲神”,心念电转,自己与鸿俊被卷入这如此复杂的妖族纷争之中,看似一切发生得理所当然,那暗流汹涌里,又有多少是这些大妖怪们的精心布局?

九尾狐临死时,金翅大鹏鸟的出现、其后又有鲲神特地朝他要“一具尸”“一个魂魄”,迄今仍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下次若碰上,须得问个明白才是。

接下来的事,便不言而喻了,獬狱无法收服战死尸鬼王,便改而抓走了白鹿的灵魂,且在这十余年中,以魔气将白鹿的二魂六魄反复炼化,缓慢侵蚀,再迂回曲折,潜入鬼王与刘非的梦境,达到操纵的目的。

“你们与獬狱之间终有一战。”鬼王思忖片刻,而后朗声道,“无论这一战发生于何时、何地,我都将率军入主中原,讨回刘非之仇,各位驱魔师还请见谅。”

口中虽说着“见谅”,鬼王之言却不容反驳,李景珑心中苦笑,我就算不见谅,能拦得住你?

莫日根终于问道:“那么,我要如何让陆许恢复成白鹿?”

他拿起放在手边的,牡鹿的双角,虽被鸿俊斩下,那鹿角却依旧漆黑一片。

“他的角被你们斩断,法力已失,待他醒后,你们须得设法驱逐他体内的魔气。”鬼王答道,“据我所知,世间只有两种办法,一是以心灯之力,照彻他的灵魂;二是以不动明王六器合一,射入他的心脏。”

众人一同望向李景珑,李景珑颇有点受宠若惊,说:“用心灯么?只要我办得到的事,定不会推辞,只是我要怎么做?”

鬼王正色道:“你与白鹿,曾有过多少同生共死的情谊?”

李景珑一脸茫然,不知为何,却下意识地看了眼莫日根,再看鸿俊。

“情谊?”莫日根问。

“要以心灯照彻他的灵魂,便需在这日久天长中相信他,也令他相信你。”鬼王答道,“魔气所污染的引子,唯有**。人因情而生欲,由欲生念,万事因一念而起,世间因一念而动……”

“有欲有求,求而不得,便生戾,戾气深重,化为魔障。”

“你若要驱逐魔障,就要交出你的七情六欲,再以自身心灯,除去他七情六欲中的戾气。”

莫日根:“……”

李景珑:“……”

阿泰与阿史那琼对视一眼,阿泰说:“这可有点难办了。”

鸿俊说:“我不大明白,什么意思?”

“喜、怒、忧、惧、爱、憎、欲。”鬼王解释道,“是为七情。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声音欲、细滑欲、人相欲,乃是六欲。你若只想居高临下救赎他,是不行的,你找不到这一切,因何而起。除非待他醒来,以你的七情六欲同化他,再释放心灯,方得净化。”

一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古怪,李景珑与莫日根对视,眼中俱现出一丝迷茫。

鸿俊:“哦,那是,要找到这些被污染的地方?”

鲤鱼妖在旁说道:“所以长史就得等他醒来后,既要喜欢他,又要生他的气,又要担心他,还要怕他,更要爱他,还要恨他,还得想要他……”

“停停停!”李景珑与莫日根同时喝道。

鸿俊:“……”

但鲤鱼妖已如连珠炮般,说道:“要对他一见钟情,更要痴迷他的长相,他的一举手一投足,喜欢听他的声音,摸他的细滑身体,最后再‘那啥’了他。”

“给我闭嘴!”李景珑怒吼道。

阿泰与阿史那琼蓦然爆出一阵大笑,莫日根已快疯了,阿泰一边笑一边道:“对不住,莫日根,我该陪你担心才是,可这实在太好笑了……”

李景珑说:“不可能!鬼王,我除过不少……不少妖,哪怕以智慧剑唤醒你时,我也没动过七情六欲……”

鬼王答道:“驱魔师,如今魔气,并非单纯存在他的体内,而是存在于他的魂魄之中,这不一样。”

鸿俊简直难以置信,这说起来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可他若要除掉天魔……”鸿俊又说,“不就也得既爱他,又摸他,还得那什么的?”

李景珑叫苦道:“别说了……”

鬼王答道:“也可使不动明王六法器,一箭了结那魔种,令它散入天地脉中。但现如今,白鹿之魂已是一片漆黑,你若愿意动手杀它,自当一了百了。”

闻言众人又望向陆许,此刻的陆许孤零零躺在壁画下,那模样甚是可怜。

“言尽于此。”鬼王说道,“你们自己看着办罢。”说毕竟是起身离开。

阿泰一手扶额,说:“鬼王当真不得了,一上来就拆了咱们驱魔司两对,还带交换的,鸿俊,你要么考虑下咱们家大王子?”

鸿俊:“你说什么呢,阿泰!”

“我赞成!”鲤鱼妖高举双手答道。

李景珑:“……”

莫日根看看李景珑,已是晕头转向,片刻后道:“这不可能。”

“能不能把我的心灯暂时给你?”李景珑答道。

阿史那琼已笑得快直不起腰,鸿俊看着陆许,既觉心酸,又觉无奈,不知为何,想到鲤鱼妖先前所言,心里居然还有点儿难受。他忍不住打量李景珑,又想到陆许从小到大居然是缺了两魂六魄就这么过来的,当即鼻子发酸。

“给不了。”鸿俊说,“我曾经也想取出来呢。”

莫日根说:“我先缓缓,一定有别的办法……一定有的。”

莫日根长吁一口气,起身,也走出了殿外,余人各找借口,纷纷散了,剩鸿俊与李景珑对坐。

李景珑说:“这……鸿俊?”

李景珑见鸿俊百味杂陈地坐着难过,表情便变得不一样了,一面观察他,一边躬身过来,拉了个蒲团,坐在他的对面,正要开口解释几句,鸿俊却心不在焉,始终想着鬼王之事,这活了一千多年的大妖怪,知道太多人世间的密辛。

“我也出去走走。”鸿俊说,“你先……好好想想吧。”

说着鸿俊也转身出去,剩下李景珑一时无语,鲤鱼妖则贴着门,做贼一般单边眼睛瞄李景珑,说:“我也……出去吹吹风。”

“没人在乎你!”

李景珑终于忍无可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