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越野车从城中别墅驶出,汇入车道。
临近下班高峰期,进入高架桥的闸道挤满了从各个方向涌来的车辆,车鸣声不绝于耳。
燕绥心头烦躁,强压住火气,打开交通广播。
主播正在播报南辰市的交通情况,清越的女音和车内呼呼作响的循环风向交织。车外让人心浮气躁的鸣笛声被淡化,连红灯似乎都变得不那么漫长。
——
赶在晚高峰前抵达小区,雨停了,天也晴了。要不是水泥路面上还能隐约见到几条水痕,刚才那场大雨就像是场午后梦境一般,来去匆匆。
“雨线往南江方向,海面上的风浪会大一点。南辰的城区不过只沾湿地面而已,没什么影响。”傅征把车停在大G隔壁的车位上,他揿下车窗,看了眼停在车位上日渐失宠的大G,问:“要不要洗车?”
燕绥有些意外:“现在?”
“最近的洗车店也在几条街外。”
商务区寸土寸金,谁会想不开在这种地段开家洗车店?
再加上临近晚高峰——乐观点,路上也就堵个半小时。如果不需要排队,四十分钟后清洗完毕,正好给寸步难行的主干道继续添堵。
这么算下来,洗趟车起码要花费两个半小时。
傅征却是一笑:“钥匙给我。”
燕绥虽狐疑,仍把车钥匙递给他。
傅征接过,示意她下车。
下车时磨蹭了些,燕绥刚推开副驾车门,就听后备箱打开的提示声,转头看去,傅征弯腰抱出一个收纳箱,转身填进大G的车肚子。
他立在车后,见她好奇,招招手:“上车。”
燕绥知道傅征这是让她跟上来自己看的意思,满腹狐疑地上了车。
大G驶离车库后并没有往小区出口方向走,反而掉头沿着主路往小区更深处驶去,七拐八绕后,终于停在最偏僻的那栋住宅楼外。
虽是同一个小区,但这一排连栋的住宅楼和燕绥居住的高层公寓不同,一层是储藏室,可改做车库,也有不少户主单独把储藏室出租。因地处繁华的商业区附近,即使储藏室简陋也有不少人租用了当库房使用。
——
傅征先下车。
储藏室灰旧的卷帘门只卷了三分之二,还有一截半掩着,他低头迈进去,再出来时抬手托了下卷帘门,也没见他怎么用力,那卷帘门一缩,彻底卷了上去。
燕绥这才看清,这间储藏室是改装过的私人厨房。
跟在傅征身后出来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还戴着手套,笨拙地指方向:“水在这边,接上水管就好。”
话落,好奇地瞄了眼车标,顿时斯巴达了——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会玩了嘛?开大G还要自己洗车!
她没敢多问,朝站在车旁的燕绥含蓄地笑了笑,转身回储藏室继续切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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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征从后备箱搬下收纳盒,取出卷好的高压水枪,接上水管。
燕绥凑近看了眼,收纳盒里除了洗车用具,还有一小盒工具箱压在最底层。凡事喜欢用钱解决的小燕总有些不敢置信:“要每个车主都跟你一样,洗车店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话音刚落,正低扫车轱辘的水枪忽的上抬,水柱滋在挡风玻璃上,溅出的水花不偏不倚地溅了燕绥一身。
见她狼狈,傅征低笑了几声,把水枪递给她:“要不要来试试?”
燕绥不置可否,等傅征把水枪交到她手里,她掂了掂分量,也不用傅征教她,很快上手。
整辆车被喷湿后,燕绥还莫名得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我就是下岗也不愁没饭吃啊。”
她那副满足样,全然没有平时在公司里那股矜傲劲。
傅征从她手里接过水枪,赶她到一边休息:“你就这点出息?”
“不然呢?”燕绥洋洋得意:“混吃等死是我的人生理想啊。”
傅征笑了声,弯腰从收纳箱里拎出瓶泡沫壶,叼了根木签斜咬在嘴边,声音含糊道:“这还不简单……”
后面还说了句什么,燕绥没听清,不过就傅征看她时那种居心不良的眼神,她觉得自己还是别问的好。
——
储藏室里的女孩出来过一次,拎着做好的奶油蛋糕装进后备箱,见燕绥站着,又送了趟凳子,给她递了一小盒蛋糕。
燕绥道过谢,捧着蛋糕边吃边逛进储藏室里。
等一盒蛋糕吃完,燕绥的订单也下好了,她留了辛芽的手机号码方便她联系。
负手踱步走出来时,脸上再不见半点在燕沉那受气后的郁色,笑意盈盈地坐在女孩敞开门的后备箱上,托腮看傅征。
傅征见她脸上重新有了笑意,换了只手握住软毛刷,说:“有话就问。”
燕绥没跟他客气:“我在这住了两年都不知道有这地方,你怎么知道的?”
傅征脱下外套扔进后座,把袖口挽至手弯,“还记不记得上次调看监控摄像?”
“辛芽接你去公司后,我折回去把一周内的录像重新看了一遍。怀疑在监控上做手脚的就算不是物业部的人,也有可能是同小区的住户,就顺便逛了逛。”
这个地方偏僻,也没有进出口大门。
燕绥这类时间就是金钱的资本家宁愿把时间花在做企划案上也不会兴起逛逛自家小区的念头,自然不会知道小区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话落,傅征指了指放在她脚边的水枪,示意她拿过来。
燕绥还在消化他刚才的那段话,忍不住诧异:“你后来又折回去看录像了?”
“不然呢?”傅征说:“你不上心,但我放心不下。”
不过什么线索也没查到,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毛刷被他顺手放在引擎盖上,他微抬了抬下巴,重复:“帮我拿下水枪。”
等燕绥起身递来水枪,他又不急着接了。
在干净的吸水毛巾上擦干手,傅征握住她手腕把她拉至身前,从后圈住她,掌心覆着她手背压下水枪,边冲走车身泡沫边问:“燕沉和你说什么了?”
他耐心等了很久。
从上车后察觉到她压抑的闷闷不乐等到现在她心平气和,他才以这种不会给燕绥增加任何压力的方式,漫不经心地提出来。
果然,燕绥没有任何不适,简单概括完对话内容后,她才眉心一拢,道:“按他的意思,阻拦广汇和我合作只是第一步。他知道利比亚的项目对我以及对整个集团的重要性,应该会想方设法的阻拦我和其他公司合作。”
傅征安静地听完,问:“你那个项目傅衍可能会感兴趣,自己人也比较靠得住。你需不需要我替你和傅衍约个时间,互相聊聊?”
燕绥还在斟酌怎么把她决定自己做利比亚海外项目的企划三言两语说清楚,闻言,思绪一断,忽然有些感慨:“我以为你只能做我心灵上的港湾,但此时我却感受到了被大哥罩着的社会感……”
她借机狗腿:“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交到你这种男朋友。”
“那你想怎么感谢我?”傅征低头咬住她的耳朵尖,是真的咬,齿尖轻轻地磨过她的耳廓,时轻时重。
燕绥起初还绷得住,到后来被他调戏得面红耳赤,浑身发软,悄悄用胳膊肘拐他:“你松开。”
傅征怎么可能松开,低笑着,问:“不喜欢?”
燕绥顿时想炸毛的心都有了。
那晚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几乎都做了,她身上所有部位的敏感点,他了如指掌。耳朵颈窝就是一处,他这会故意折磨她……是料定她脸皮薄不敢反抗?
燕绥还真的不敢,里头这女孩明天还要往她公司送点心,她堂堂一个集团老总,不要面子的啊?
占到了便宜,傅征见好就收,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燕绥。
他松手从燕绥手里接过水枪,回到正题:“你是什么打算?”
燕绥摇头,坦诚道:“没想法。”
以她对燕沉的了解,他考虑周密,做事周全,不会把时间花在无用功上。那他走的每一步都是有计划有目的的,她目前仅知的只有和广汇合作一事,其余毫无头绪,自然谈不上有打算。
她放狠话时的气势全凭当时那股怒火中烧,这会火灭了,气势自然也亏了。
相比燕沉手握燕氏集团的核心,燕绥如今处处被动,实在很难斗志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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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突然嗡鸣。
燕绥示意傅征“等一下”,转身接起电话:“爸?”
没得到回应,燕绥耐心等了会。
她不意外燕戬会在此时打来电话,若是燕戬在听到她那句话后仍旧无动于衷,她才会觉得奇怪。
她垂眸看了眼屏幕,确认还在通话中,再开口时语气里不自觉多了丝怜悯:“爸?”
手机那端一声轻叹,燕戬的声音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多岁,透着股死气沉沉:“我在你小区门口,想和你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他刚从燕申那出来,燕绥下午说的话像一记重锤,把他多年来对燕申的愧疚,对自己的自责,对兄弟情的笃信,对程媛的宽容粉碎得一干二净。
他不是善人,若不是燕申高位截瘫,他虽不至于利益至上枉顾兄弟情,但也的确做不到如今这种让步。
可到头来,这一切是场以自身为牢笼的骗局,他被骗了十几年,若不是燕绥提醒,他此刻仍旧被蒙在鼓里。
——
另一边,燕绥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回头看了眼傅征,正对上他的目光,她无声地用口型问:“我爸现在要过来,说些话就走,提前见个面有没有关系?”
傅征难得善解人意道:“看你安排。”
四个字,掷地有声,铿将有力……
燕绥:“……”靠,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