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卿他们还没抵达东唐的时候, 便与这些个出来春游的道友们碰到一起了。
丹华派、剑辰派等修仙界的几大门派看到他们, 一个个的全部露出一副很惊讶的模样。
嘴里说着, 哇, 你们也是去东唐吗?我们也是哦, 真是好巧啊!太巧啦太巧啦!
天黍门与上元派的道友们一脸无语。
巧个头,谁还不知道谁啊!这些人肯定是听说他们要去东唐, 害怕他们是去独占了什么宝贝, 所以才跟着一起过来了。
但是谁也没有跟这几大门派的道友解释, 就让他们自己误会着去吧。
由于这几大门派的道友的加入,使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就慢了下来,他们原本想着两天之内就抵达东唐的国都,如今看来五天内能过去都算是走得快了。
秦庄恹恹地跟在这支队伍之中,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许多从前熟识他的道友都察觉到他的异常, 转弯抹角地跟他打听他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秦庄如今跟个哑巴似的, 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字。
有丹华派的道友实在是好奇, 就问莫弦:“你们上元派的秦庄道友最近怎么有点奇怪?”
莫弦问:“哪里奇怪了?”
“我刚才御剑的时候没太注意,差点撞到前边的石头上去了, 要是放在平时, 他肯定是要出声嘲讽我的, 但是刚才他只是看了我一眼, 然后就没做声。”
莫弦哦了一声,也没办法跟这位丹华派的道友说,秦庄是因为自己上元派又多了一位老祖宗, 而且这位华卿老祖之前还总被他嘲讽,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刺激,所以才不想说话的。
莫弦随便给秦庄找了个借口,说:“没事,可能是想修闭口禅了,不必在意。”
“他这样我还有点不太习惯,我刚才差点以为他是被夺舍了。”说罢,这位道友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莫弦简直要在心里咆哮,非得要秦庄开口嘲讽一句才习惯吗,贱不贱啊!
秦庄从那日被冰雹砸了之后,便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从前自己这张嘴太毒了,所以上天才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
他实在是怕自己再开口嘲讽一位道友,等到转天这位道友又成为他们上元派的什么人,这样的快乐他是真的承受不来了。
天黍门与上元派都没有向他们隐瞒此行的目的地,一听说他们是要去东唐的帝都去找世家萧氏,一些道友便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而且还觉得这件宝物说不定还与天上的帝君有点关系,他们聚在说起此事,猜测着萧氏那里到底有个什么样的宝贝,能够引得天黍门与上元派这两大门派一同前往。
更重要的是,他们看起来还挺和谐的,好像一点没有要竞争的意识。
说起萧氏一族,千年前,他们曾是陈国的皇族,后来陈国国破,皇族趁乱出逃,在前朝累积的财宝支撑下,重新一跃成为世家,再加上族内有天赋不错的修仙者,经营多年后竟然可以把如今东唐的皇室都把握在手中了。
有位道友看了看左右,忽然压低了声音,说:“我跟你们讲个秘密,这事一般人都不知道,我也不告诉他们。”
一旁正在扯犊子们的其他道友一听有八卦可以听,立刻像是一群鸭子般立刻围了上来,嘴里叭叭不停地问着什么什么。
这位道友其实只是想与一两个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小秘密,没想到一下来了这么多,稍稍有点受宠若惊,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开始说起了那段他其实已经不知道与多少人说过的往事的开头,他说:“想来各位道友都不知道,帝君当年未飞升之前,可是在陈国做过几年国师的,陈国有一年大旱,也是帝君祈雨,才解了旱情。”
众位道友齐齐失望地切了一声,他们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劲爆的八卦,结果就是这个啊,瞧不起谁啊,这谁不知道啊。
眼看着这些道友们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赶紧伸着手道:“诶诶诶,我话还没说完呢。”
正要离去的道友们便重新围过来的时候,听着该道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当年在陈国做国师的时候,还曾收了个徒弟。”
这事他们倒是很少有听说,不过想来帝君即便有徒弟,现在也该一同飞升到天上的,也没什么意思了。
然而,令人震惊的话都在后头呢,这位道友继续道:“后来,这徒弟长大,就做了帝君的道侣。”
哇,周围霎时间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就连刚才对八卦没什么兴趣的道友也纷纷围了过来,不管他说的事真是假,这可都太刺激了。
该道友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咳了咳,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话说当年帝君飞升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带着这位道侣一起飞升。”
这件事大家都是知道一二的,只是没想到帝君与他的那位道侣还有这样的前尘,这个瓜吃得有点意思啊。
火光映着云栖池一侧的脸颊,他垂下头,拨弄着前方不远处的火堆,从前的那些事,现在想来,心中依旧会泛起些许的惆怅来。
他放下手中的木头,抬头看了眼华卿,华卿正斜靠着身后的石头,手中拿了本书,借着月光有些无聊翻看着,似乎并没有听到那些道友们谈论的八卦,又或者那些八卦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燕音倒是对她与云栖池当年的事很是好奇,藏在人群里面竖着耳朵偷听了好一会儿,有什么地方不太合理的地方,他还会适当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他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讲故事的道友倒是乐得回答他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可听故事这些个道友们倒是有些烦了,回过头,正要对燕音说一句,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结果一看到是燕音,这些个道友们就全部愣住了,也不敢说话了。
谁能想到问这个问题的人是帝君的儿子,他听到自己父母的八卦不想着赶紧开口阻止,竟然还跟着他们一起凑热闹,这孩子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啊。
正在讲八卦的道友看着自己的四周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当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是这一次来东唐第一次见到燕音,见他一直跟在华卿的身后,以为是天黍门的弟子,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有点其他的身份,不禁向自己身边的道友开口问道:“他是谁啊?”
有人小声在他耳边与他说:“他就是帝君的儿子,燕音公子。”
“哦,帝君的儿子啊,听说过听说——”这位道友声音猛地顿住。
妈的,帝君的儿子刚才在这儿听他提帝君的八卦。
太给他长脸了吧!
其他道友的目光在燕音与刚才讲了八卦的道友之间来回交错,心中百转千回,一个个都蔫坏蔫坏地盼着能看一出好戏,但是目前的发展明显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夜色晦暗,月光从树枝的间隙中倾斜了下来,在地上留下一串串斑驳的影子,春虫藏在刚刚露了头的草丛间,微弱地歌唱,晚风中带着一丝雨过之后的湿润气息。
传播八卦的道友总算是从帝君之子也听我讲八卦的巨大惊喜中回过神儿来,这是帝君的儿子啊,他刚才讲得可是帝君的八卦啊,他这样乱说是不是不太好。
道友连忙亡羊补牢道:“刚才我说的话也只是听说的啊,真实性我不负责的。”
说完便将嘴巴封得紧紧的,低着头开始装作小蘑菇。
其他道友也一个个都安静了下来,燕音失望地叹了口气,他刚才正听在兴头上呢,这怎么就没有了,他还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呢,这种事总不能去开口直接问他那个作为当事人的父君吧?
燕音偷偷看了云栖池一眼,然后迅速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华卿手上的书差不多已经看完了,合起来放到了一旁,看着不远处的燕音正瞅着云栖池的方向发呆,华卿微微笑了一下,对他招了招手。
燕音的眼睛一亮,立刻向着华卿这边小跑过来,不知道华卿与他说了什么,两个人向着不远处的城镇了一起走了过去,云栖池抬头看了一眼,弯着唇笑了一下,却没有跟上去。
而其他道友们看着这两人离去的背影,纷纷感叹,燕音公子与华卿长老的关系是真的不错啊。
燕音跟在华卿的身边,刚才那位道友说的八卦仍然在他脑海中盘旋,过去的事情云栖池与他说过一些,但是并不多。
华卿看着他脑袋上升起的一排的疑问小人,抬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对他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燕音本来是想问刚才那段故事的结局,但是随即想到故事里的人与他父君明显不是一个人,多半是人瞎编出来的,他便换了一个问题,问华卿:“娘亲现在过得好吗?”
华卿笑了笑,问他:“挺好的呀,怎么问这个?”
“那娘亲为什么一直这个样子?”虽然说燕音不会嫌弃华卿这副样子,但是他总归是会更喜欢华卿年轻时候的模样。
华卿有些苦恼地说:“有点麻烦。”
“那你会一直这样吗?”
华卿转头,见燕音巴巴地看着自己,收回手按了按额角,对他说:“等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吧。”
燕音满足地笑了起来,街道上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行人从他们的身边快速经过,燕音的目光在街道两侧的花木上一一扫过,最后小声问华卿:“娘亲还没有原谅父君吗?”
华卿摇了摇头,“倒不是原谅不原谅,你父君……”她顿了一下,继续与燕音道,“你父君那个时候,其实我也能理解他,只不过我们两个分开太久了,可能还需要点时间,互相再了解一下。”
“哦哦,我知道了,”燕音拍了拍脑袋,“你们现在就是缺少一个机会,只要机会到了,立马就能天雷勾地火了。”
华卿:“……”
云栖池那时候把燕音从楼霄那里拿来的话本子全部都没收了真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燕音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来华卿的夸奖,稍微有点失望,他想了想,又向华卿问:“那娘亲会和父君一起回天界吗?”
华卿抬头看了眼头顶漆黑的夜空,明月当空,星辰漫天,半晌后,她轻轻说道:“也许会吧。”
不久后,华卿与燕音从城镇回来,就看着道友们已经盘腿坐下,开始用功打坐了,而梦魇兽则在云栖池的身边不停地甩着大尾巴转着圈圈。
梦魇兽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华卿他们在清柘峰上的时候说话也没有避着他,在他知道燕音是帝君的儿子的时候,便也知道了云栖池与华卿的身份。
他现在算是明白当初为什么云栖池一进了他给国师编织的梦里,毫不犹豫地就把他给揪了出来。
他这几百年来就冒充过两个人,一个是帝君,一个是那位华卿长老,结果不是被当事人抓个正着,就是被当事人的道侣给抓了个正着。
自己真的是太惨了,梦魇兽心中哀叹了一声,要不找时间去庙里或者是其他地方拜拜吧。
他转念又想了想,自己如果能够讨好帝君的话,是不是日后到了天界上,他就有可能让那位狗币仙君叫自己一声爹。
这么一想,梦魇兽的心中瞬间舒服了许多,他十分乖巧地用它毛茸茸的大尾巴蹭着云栖池的小腿。
华卿走过来低头看了梦魇兽一眼,要知道平日里的时候他都是对云栖池避之不及的,今天怎么有心情缠上来了,她顺嘴问了一句,“他这是怎么回事?”
云栖池垂眸看了他一会儿,也不太懂这只梦魇兽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摇了摇头。
只有燕音一语道破天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梦魇兽瞪了燕音一眼,这倒霉孩子,没事瞎说什么大实话。
经过一夜的修整,道友们恢复了元气,继续御剑想着东唐的帝都出发,路上其他的几大门派发现上元派的掌门和长老对华卿长老的态度实在奇怪,为此费解了好长一段时间。
难不成上元派已经被他们天黍门给合并了,可是对天黍门掌门的态度又很正常,好像只有华卿长老是独得偏爱。
真是太奇怪了,搞得大家对待华卿的态度都谨慎了起来。
华卿有点不自在了,在修仙界这么多年,第一次受到这个待遇,如果不是她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一定会觉得这些道友正在准备什么阴谋。
一行修仙者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东唐,东唐的皇帝听说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修仙者,登时激动得从龙床上滚了下来,随后想起自己激动个什么劲儿,现在东唐根本就不在自己的手上,自己只不过是个傀儡皇帝,他又扁着嘴回到了床上去。
而紫溪站在萧氏宗地后山的封印前,她也是刚刚听说了这件事,蹙起眉头问:“他们怎么会突然来了东唐?”
藏在暗中的男人嗤笑了一声,说:“让他们亲眼看着也好。”
紫溪抿了抿唇,她看着自己手中蜃面,不知为何心中生出几分忧虑来,她问:“你确定不会有其他问题吗?”
“怎么?害怕了?之前你在我面前都是怎么说的?”
紫溪抿了抿唇,对他说:“自然不是害怕,只是怕你出了什么差错。”
“现在能够打开这道门的人只有你了,你又拿到了这张蜃面,怕什么呢?”
“不是说帝君与他的那位道侣感情不好吗?”紫溪问。
“感情不好不代表帝君对自己那位道侣没有一点情谊,你要对自己自信点。”
紫溪心中骂了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出了什么事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担着了。
不过即便她心中担忧,依旧将手腕割开,鲜红的血落在封印上,封印打开,她与一直藏在暗处的男人一同走了进去。
他们进去不久,华卿他们一行人便来到了萧氏的旧宅,此处的管事一看到来了这么多的仙长,一时间显得有些麻爪,又听到有人问自己紫溪长老的下落,他更是说不出话来。
“这……”管事一脸为难地看向众人,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正在这时,一老者拄着拐杖从后院走了过来,他的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看起来九十多岁的模样,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见了这么多的修仙者也丝毫不显慌乱,他沉声问道:“诸位是来找紫溪长老的?”
上元派的掌门点点头。
就是其他几大门派的道友有些困惑,原来他们不是来探宝的吗?
不过也无所谓啦,实在不行就当做是郊游了。
老者看了他们一眼,淡淡说了一句:“跟我来吧。”
众人跟在这位老者的身后,一直走到了萧氏宗地的后山,眼前立着一道巨大的结界,老者看眼他们疑惑的表情,平静地解释说:“想来各位也知道当年帝君曾做过我陈国的国师,而这道结界便是当年帝君所留,除了我皇族的血脉,没有人能够打开,所以各位还是道长还是在这里等候吧,等我们公主殿下办完事,自然会出来的。”
他说起这话的时候,神情中带了几分倨傲。
几位道友彼此看了一眼,上前探查了一番,这封印上带着浑厚的神力,看起来的确像是帝君的手笔。
这样的话,他们就只能等着紫溪长老自己从里面出来了。
众位道友失望地叹气,然后就见华卿突然上前了一步,抬手按在了那封印之上。
谁还不是小公主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