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鸢与血莺(八)
有意思。
如果是换做平常人,大抵看不出这话中的深意,可但凡对古堡局势了解的人,听到这话想到的可就多了。
其一:下达命令的人是大殿下,景玉。
其二:也就是重点,景玉对景睿的称呼是二殿下,而不是王储殿下。
这意味着什么,别人可能不懂,但景睿自己可是想的明明白白。
“还有别的事吗?”
景琰知道景睿此刻已经按奈不住了,果然。
“景睿让我来问问你,咱们的计划准备什么时候进行。”
“不急。”
景琰勾唇,“先耗着他。”
先前景琰对景睿抛出橄榄枝时,景睿犹豫不决又处处提防着他。
当时景琰不知道原因,直到那碗汤药被他查出了问题。
如今景睿察觉情况紧急自己王储位置保不住了,又想联合景琰和景安来共同压制疯傻好了的大殿下。
他算盘打得很好,只是他不会知道,如今的景琰,是绝不可能在帮他了。
“那咱们现在?”
景安此时也已经知道景睿下毒的事了,他冷冷一笑,“不如咱们先表面应着他扭头再去帮大哥吧?
像二哥这样歹毒的人,就算咱们真助他登上王位,估计也落不得好下场。”
景琰侧颜清俊,听景安说话时好似极为认真。
其实他心思飘忽想的全是在卧室中熟睡的人,等到景安终于说完了,他懒散的松开领口,回他:“可以,就先按你说的办。”
自从在得知自己亲爱的二哥一直在给自己下毒后,景琰对任何人都没什么信任度了。
景睿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凭什么相信景玉就是个好人?
在打发景安离开后,他低低的咳嗽出声。
手背上染了抹血色,景琰侧头看到窗面中的自己,薄唇血红,一点点擦去上面的血痕。
等着吧。
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
当乔乔得知景琰给她找了医生治眼睛时,她还正缠着小米给她读故事书。
从景琰那听了一部分后,乔乔白天闲着无聊,就找来小米读给她听。
“你是说里面的男主是个竹子精?”
小米脸颊涨的通红,她是读完这本书的人,自然知道里面讲了些什么。
她不满的反驳道:“魔尊他才不是竹子精,他是上古时期的红竹,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好不好!”
将这话删删减减的,那他不还是一只竹子精吗?
!
从景琰那听了几段故事,如今又让小米讲了几段。
结果几页过去了,女主小茶花还没登到山顶,中间她遇到各种妖魔鬼怪,其中有一个还差点把她的心挖出来吃掉,乔乔听得惊心动魄,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小米……这真的是本言情小说吗?”
小米犹豫了一下,回道:“算吧……”
乔乔懵懂的点了点头,她想或许是处的时空不同导致了审美观也不同。
乔乔在那个世界看的言情小说都是霸道总裁爱上我,这里却流行着恐怖色彩的悬疑风,乔乔至今都不知道男主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性格的人,索性就当成了惊悚探险故事听。
“公主殿下——”
当乔乔让小米继续讲的时候,小米将书抱在怀中,吞吞吐吐的愣是说不出句完整话,她看着乔乔那张单纯干净的小脸儿,总觉得自己是在教坏小孩子。
“男主马上就要出场了的。”
乔乔眨了眨眼睛,“十多页过去了吧?
他要是在不出场也没什么存在意义了。”
小米的表情更纠结了,她觉得自己要是再给乔乔讲下去,三殿下知道后非扒了她的皮不可,正当她想劝乔乔放弃看这本书的时候,景琰回来了。
“哥哥!”
这两天景琰没有在对她做奇怪的事情,而且还承诺每晚给她读故事书听,她乖巧的任由景琰揉头发,感觉景琰坐到了她的身侧。
“在做什么?”
乔乔去抓他冰凉的指尖,放在自己毛茸茸的衣服上暖了暖后,她笑眯眯道:“我在听小米给我读故事。”
景琰点了点头。
视线瞥过小米手中拿着的故事书,景琰示意小米将书放下。
这本书恐怖色彩浓重,自从给乔乔读了之后,景琰感觉她睡觉都靠的自己更紧了些。
明明胆子不大,却还总喜欢依偎着他听他读故事。
“你先出去吧。”
无视小米的欲言又止,景琰将乔乔抱在怀中触了触她的眼睛。
在乔乔迷茫的表情下,他趴在她耳边解释道:“哥哥给你找到治疗血冰的医生了。”
“怎么不说话了?”
景琰见乔乔瞪圆了眼睛像只小仓鼠般,失笑着戳了戳她的脸颊。
“傻了?”
乔乔哪里是傻了呀,她是高兴坏了。
没一会儿,景琰就带着她要去月痕那了。
临走时他帮乔乔细心整理着衣服,乔乔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景琰正在弯腰帮她系扣子。
“哥哥也要穿多一点。”
天越冷,乔乔就感觉景琰的体温越凉。
她知道他身体的变化大致和景睿对他下的毒有关,此时她也不知道那毒在他身体里到什么地步了,但她不想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哥哥,你还在喝二哥给的药吗?”
乔乔脑子一热又问出了这个问题,问完后她就觉得景琰的动作顿住了,景琰眯眸看着面前略显紧张的女孩儿,去摸她的头发。
“乔乔为什么总是执着于二哥给我的药方?”
乔乔一慌,但是话已出口想收回是不可能的了。
乔乔也不后悔会问出这个问题,毕竟景琰对她那么好,她也该付出些什么。
“最近我做噩梦老梦见二哥,他对你不好,真的一点也不好。”
乔乔话说的很含蓄,也不知道景琰相不相信她这个解释,而景琰显然没找到她话中的重点,而是语气渐凉,波澜不惊的问她:“你说……你又梦见景睿了?”
乔乔:……
……
从很早之前,景琰就发现乔乔身上藏着秘密。
自从发现那本巫书后,他就从未放弃过研究。
景琰有一种预感,他感觉只要自己将那本巫书研究透彻,那么乔乔身上的秘密也都能顺利解开。
昨晚的时候,他对着巫文逐字翻译,有看到关于巫族圣女的那一页。
上面似乎还记载着类似预知梦等一系列的东西,只是当时太晚了,他没来得及继续去看,如今见乔乔反应的行为,他想他回去后是应该好好研究下那几页了。
两人到月痕住的地方时,月痕已经压着查乐等在那里了。
乔乔看不见,只能听到类似锁链的声音,她抬头去问景琰这是什么声音,景琰瞥了眼查乐手脚上的镣铐,笑了笑没有回答。
“有办法解吗?”
一番检查后,景琰帮乔乔重新披上外套。
他见乔乔的唇瓣又有些发干了,于是就拿着棉棒帮她擦拭,动作从容又温柔,但是看向查乐时,却是满满的压迫。
“我……”
查乐虽然是巫族名医,但本身并没有解血冰的能力。
他之所以会应下这件事,是不想让景琰继续折磨自己了,张了张嘴干裂的嘴,他想了想,回道:“我一个人办不到的,我还需要一个人帮我。”
景琰自然能看穿他的想法,微扯嘴角,他慢悠悠问他:“你想找什么人?”
“她、她叫灵山,是……”
“灵山?”
乔乔下意识重复这个名字,景琰挑眉看向乔乔,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
“没、没怎么。”
乔乔笑得有些飘忽。
灵山这个名字,她在书中记的深刻。
在景琰黑化当上王储后,身边最亲近的女人就是她!
她就是乔乔一开始提到的那个偷练巫族禁术的妖人,也是她提出用血炼之术帮助景琰解毒的,就是因为她的存在,才让景琰后期坐稳了暴君之名。
乔乔讨厌她,以前在书中就讨厌,如今她和景琰关系那么好,就更见不得灵山出现了。
“哥哥,我不喜欢她。”
刚才当着月痕和查乐的面,乔乔一句话也没说。
等到两人出来后,乔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扯了扯景琰的手指。
景琰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看她,“谁?”
“就是那个灵山呀!”
书中的灵山,明明是在景琰当上王储后才出现的,乔乔不知道如今为什么会提前那么久。
她也在思考,是不是在她失明的这段时间外界又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只是书灵也没提醒她什么呀。
如今乔乔心里很乱,尤其是她一想到书中灵山对景琰亲密的剧情,就浑身不舒服。
“乔乔为什么不喜欢她?”
景琰只看出了乔乔的沮丧,但看不穿她内心的真正想法,他脚步一停将乔乔揽入怀中,碰了碰她长长的睫毛,轻声问道:“灵山有能力帮你治好血冰,还能为你治好眼睛,难道乔乔不想看到哥哥了吗?”
她想呀,她当然想,谁愿意一直当个瞎子呀!
“可是……”
乔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她这一些列反常举动,就在景琰那里理解为了任性。
乔乔感觉委屈,但没有反驳的借口。
晚上睡觉的时候,乔乔没心情去听景琰讲故事了。
她窝在被子中没什么精神,景琰以为她累了,于是就为她盖好被子,任由她睡了。
乔乔一个人窝在被子中瞎想,她不喜欢灵山,是真的特别特别讨厌她。
除了她是个妖人助景琰黑化的更厉害外,乔乔感觉似乎还存着些别的原因。
只是乔乔不知道还有什么原因,她只觉得心里闷闷的,闷得让她难受。
好些天没进入的梦境,因为乔乔此时的坏心情,终于又进来了。
梦境中是金碧辉煌的大殿,乔乔站在走廊中,眼睁睁看着一群人从她身边路过。
“哥哥!”
此时的景琰,面容冷峻穿着白色的军装,他外面披的是一件暗红色的披风。
乔乔眼看着他领着众人顺着走廊向前走去,一蹦一跳的跟在他身边。
“哥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神色那么冷你对着乔乔笑一笑好不好?”
“这是几年后的你吗?
哥哥果然是大美人呀,真是越长越好看!”
乔乔一不开心,就喜欢讲特别多的话。
她不知道这是预知梦还是又梦到的了书中的场景,反正她现在有真实的景琰宠着,早就不怕虚幻黑化的他了。
说起来她失明后还真是好久没看到成年后的景琰了,她无视景琰的危险气息,大着胆子就要往他身上贴。
“王储殿下——”
乔乔明知道自己触碰不到他,但还是虚虚靠在了他的身上。
正想踮脚去碰他的眼睛,走廊外侧传来柔柔的女声,景琰停下脚步侧眸向那人看去,刚好避开了乔乔的触碰。
“可以让他们先离开吗?”
此时景帝国是冬天,呼吸说话间吐出的气息都是雾气。
乔乔顺着景琰的视线,看到走廊外侧,茂密的血莺花间,正站着一位娇俏美人。
她身上只穿了件纯白色的长裙,领口处的黑色绒毛将她面容衬的妖艳又冷傲,看到景琰侧头,她缓缓对他一笑,上挑的眼眸漆黑又亮丽,带着谜一样的蛊惑。
这是与乔乔类型截然相反的女人,可乔乔知道,如果景乔能够活到这女人出场,其实她们是同龄人!
“灵山……”
这是乔乔第一次从梦中见到灵山,但仅仅是根据书中的几段描写,她就已经知道了她是谁。
这女人真的是太有魅力了,明明年纪不大但性感十足,而且她医术了得又极有能力,能帮景琰很多的忙。
乔乔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就去看景琰。
“你们先过去吧。”
刚才看的太匆忙,如今细看才发现,景琰面容是有多么妖异。
他面色苍白,但是薄唇红的似血,那双看穿无数杀掠的双眸在此刻漆黑又勾人。
这样的景琰更像妖精,尤其是配上他说话时的慵懒态度,与乔乔平日里看到的景琰完全像是两个人。
“哥哥……”
此时景琰他们应该是要去开什么重要会议,他的身侧还跟着景安等人。
然而就因为灵山这句话,他竟然就让他们先行离开了。
乔乔试图拉住景琰的衣袖,然而手指穿过他的身体,她握住的只是一团空气。
景琰向灵山走过去了,他姿态从容,甚至还心情极好的欣赏着周围的血莺花,他挑眉问她:“你想说什么?”
“灵山只是想问问殿下,这几日的身体状态如何。”
景琰拂下血莺花上的落雪,折下一支放在鼻尖轻嗅。
“似乎……不怎么样呢。”
这时的他说话轻佻又肆意,每句话含笑间又带着浓浓的危险味。
他转过身凑近灵山,挑起她的下巴,轻轻问道:“灵山,你真的有在帮我解毒吗?”
灵山随着他的动作仰头,甚至还凑近他了一分。
“殿下不信我吗?”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景琰笑容渐冷,手中的花顺势插到灵山发上,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散漫划过美人的脸颊。
“如果我再看不到效果……”
景琰话一顿,因为他话没说话灵山就倒入了他的怀中。
她扬眸轻靠在景琰怀中,一只手搭在他脖子上试图还想亲吻他。
“如果再看不到效果,我随殿下处置好不好?”
“好什么好,好个屁,你离我哥哥远点儿你听到没有!”
这是乔乔长这么大来,第一次说这么粗鲁的话。
她一直跟在景琰身边,于是将两人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书中后期就有两人暧昧的剧情,乔乔当时不觉得怎样,此时亲眼看到简直是要气炸了。
“你别靠在我哥哥怀中,起来!”
乔乔好几次想去拉灵山,却因为太过激动,都从她身上穿过去了。
后来她将注意力放回了景琰身上,她看到景琰虽然神色冷淡,却也并未推开倒在他怀中的人。
“哥哥!”
乔乔气的跺脚,心中的苦涩滋味蔓延。
尤其是她看到,灵山踮着脚想要去亲景琰的唇时,她鼻头一酸,眼眶中瞬间激出泪水。
“你怎么、你怎么……”
眼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灵山步步紧逼,景琰闲适淡漠不予回应。
只是他低眸看向怀中人时,又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分,乔乔看到灵山眼眸划过一抹惊喜,就连她自己都以为,景琰做出这个举动,是准备亲她。
心中裂开了一个口子,乔乔眼泪一滴滴落下。
她捂着胸口后退时,梦中的景象也随着她的情绪一点点碎裂。
“滚。”
梦彻底蹦碎的时候,乔乔泪眼朦胧的听到景琰的声音。
因为他太过冰冷的语气,乔乔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去,她看到景琰掐着灵山的下巴将人丢开了很远。
他没有让灵山亲到他,反而在推离灵山时在她下巴上留下深红的指印。
乔乔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梦的最后,是景琰冷漠的背影,以及灵山放肆的笑声。
“景琰,我喜欢你。”
乔乔听到灵山这么说,她眼看着梦境一点点变黑,黑暗中又长出了一面镜子。
“景琰,我喜欢你。”
乔乔从镜中看到哭的眼眸通红的自己,又听到了灵山的告白声音。
擦干脸上的泪水,看着镜子中的倒影,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自己难受的原因了。
抽着鼻子一点点蜷缩在地上,乔乔红着眼眶看向镜面中的影像,像是受到灵山的蛊惑般,也跟着喃喃了一句:
“景琰,我喜欢你呀。”
原来……
在不知不觉间,她真的喜欢上了景琰。
……
当乔乔在梦中情窦初开时,景琰也顺利解读出关于巫族的那几页文字。
“巫族圣女,预知梦?”
景琰摩擦着那页的文字,在他看完那几页后心中闪过了许多东西,一瞬间,他又好似什么也没抓到。
“哥哥还在喝二哥给的药吗?”
“哥哥你都喝药这么长时间了,这药真的有二哥说的那么管用吗?”
“虽然我知道梦境与现实是不通的,可是哥哥,我现在真的好讨厌二哥呐。”
景琰很聪明,从很小的时候,他母亲雁容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景琰的聪明,类似于多智近妖,他从孩童时期开始,就能通过揣摩别人的表情和言语来看穿一个人的内心,因为他猜的太准,看的太透,所以雁容才会恐慌不安。
人的内心是复杂的,如果一个孩子从小就能看到人心的险恶,那么她无论多么用心教导,也不可能将景琰教成一个心思纯净的善良人。
她很怕自己的孩子变坏,于是就偏激的不准他再去猜、再去想,景琰答应了,却不代表他会丧失这个本能。
“母亲,今天我和大哥去学堂的时候,大哥的神情很不对劲儿,尤其是他和二哥接触时,脸上的笑容很僵。
我从二哥眼中看到了丝很奇怪的东西,我感觉二哥会伤害大哥。”
“母亲您听说了吗?
他们都说大哥疯了,今天我去看望大哥时赫明夫人哭的很难过,可我看得出她是在笑。”
“她在笑,二哥一边难过,眼睛中也在笑。
我仔细回忆了下这几天我们相处的细节,我觉得大哥是……”
“不准在乱猜了!”
孩子时期的景琰,敏感的最为可怕。
他似乎早就察觉到雁容排斥他的猜疑,却仍旧一遍遍说着,因为他就是想逼迫雁容说出心里话,雁容看着眼前忽然沉默的儿子,心中既害怕,又悲凉。
“母亲,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小小的景琰,站在自己母亲面前。
他澄澈的眼眸像一汪清水,里面含着蓝天与白云,却好似随时会毁灭。
“我感觉得到,母亲你在怕我,可你为什么要怕我呢?”
雁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天她抱着景琰哭湿了他的衣衫,景琰看着难受,从此答应她再也不去猜了。
后来啊,他陪着景睿去莲听阁楼时差点丧命,被救上来时手掌被木屑刺的血肉模糊。
回去时雁容给他找来了医生,木屑一根根被拔出时,景琰没有哭,痛的时候也只是闭了闭眼眸,没有叫一句疼。
“母亲。”
再后来房间空了,只剩了他们母子二人。
当景琰再次望向她时,雁容发现景琰清澈的眸子存着明明灭灭的暗光。
他苍白的面容将他衬的虚弱又无害,他侧眸凝视着窗边的母亲,不含情绪的问道:“你觉得……二哥真的是想救我吗?”
啪——
记忆中的巴掌打碎了景琰的回忆,那时的他没有听到母亲的回应,而是得来了人生中第一个巴掌。
“当时的景睿,真的是想救我吗?”
一字一句又重复出当年的问题,景琰一下子就折断了手中的青木羽笔。
断痕扎入他的掌心,一滴滴鲜血染红桌面。
景琰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又浮现出当年的场景。
“真的是想……救我吗?”
一声声害怕的求助,没有一丝声息的回应。
此刻他忘掉雁容的话,结合自己看到的巫书、结合乔乔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不再压抑本性的他,轻而易举就看出了当年的漏洞。
心中最后的自欺欺人也彻底撕裂,景琰感到铺天盖地的黑暗正在淹没自己。
“阿琰,答应母亲,你一定要学会善良。”
“阿琰啊,你仔细看着这雪鸢花,你一定要学会它的纯粹,让自己变得干净无暇。”
断裂的笔往手中扎的很深了一些,疼痛让景琰更加清醒。
他眼眸卷起漩涡,望着虚空轻蔑地回了句:“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去学那不祥的雪鸢花?
那不是真正的他。
从来都、不、是。
……
叮——
【景琰的二次黑化已提前完成】
当书灵发出这个提醒时,乔乔还在梦中重复着灵山的话。
屋内安神香浓郁,书灵叫不醒她,乔乔好似也感知到周围的变化,却因安神香迟迟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