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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暴雪袭城。
启安市犹如温燃的灾地,上一次来启安遇暴雨,这次遇暴雪,全城若灾难片里的末日,满目皆白。
一夜醒来,降雪未停,密集的雪花如雨般垂直向下砸,雪深几乎积到膝盖。
晚上,沈砚开车送温燃和裴清林去参加同学聚会,此时雪仍未停,雨刷器不断左右摆动清扫风挡玻璃前的雪。
聚会餐厅没有地下停车场,车停在餐厅前面,沈砚为温燃戴帽子和围脖,戴得温燃只露一双眼睛出来。
温燃忽闪着漂亮眼睛,失笑说:“沈总,这就十步路,我跑进去就行了啊。”
裴清林看到旁边开来辆出租车,有同学从出租车上下来,他推门下车去迎。
沈砚将温燃围脖向下拨了拨,露出她的嘴巴出来,眼前闪过温燃上次喝多、抱着他又打又亲的画面,看着她的红唇嘱咐说:“少喝酒,不要喝多。”
温燃其实挺喜欢喝酒的,小酌怡情,很放松,打着商量问:“我如果喝多了,你会骂人吗?”
沈砚着重强调,“不准多喝。”
温燃心说看心情呗,和同学聊嗨了就多喝,聚会没劲就少喝,但不能这么和沈砚说,就下车对他挥手,“沈总,我走啦。”
沈砚按开车窗,抬头看温燃,“结束前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温燃弯腰说:“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啊,万一玩到凌晨两三点,你都睡了。”
“不会睡的,”沈砚叮嘱,“进去吧,外面风凉。”
温燃眯眼笑,也让他快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裴清林迎到的同学是温燃室友,两个室友都看见车里一闪而过的人影,进去吃饭时就一个劲儿地问温燃是谁。
聂佳佳笑说:“燃燃,真的哎,我一看见那帅哥的长相,我就跟洋洋说,这绝对是你的菜,太符合你审美了,可太帅了。”
刘洋手挡着嘴小声说:“刚才看见你和班长坐一辆车,我还以为他追上你了,吓我一跳,还纳闷那么多年没喜欢上,怎么突然就在一起了,后来又看见车窗里帅的人腿软的帅哥,我就心说这才!才对嘛,这才是你审美。”
温燃哭笑不得说:“我审美居然就是高冷范吗?”
聂佳佳和刘洋纷纷点头,“你以前看剧的时候就特喜欢这高冷范儿啊。”
说着,温燃想到初次见到沈砚那张高冷帅脸时,他透过茶水氤氲的雾气掀眉看她的那一眼,既冷又迷人,好像还真是理想照进现实,所以心动。
聂佳佳抬头转圈看着问:“莫琪没来,是吧?”
刘洋小声嘀咕,“她怎么可能来。”
温燃,裴清林,莫琪,不仅是大学同学,也算是个三角恋。
裴清林和温燃是初中同学,温燃从初一父母离婚之前,是个漂亮单纯乖女生,自那以后,性格变得越来越张扬高调,随时随地能够吸引男生的目光,也吸引裴清林的目光。
她太美了,一颦一笑都是男生们夜里会想象的对象,裴清林也如此。
但温燃比裴清林年龄小,裴清林能看出温燃只有学习和玩心。
在读大学后,他看温燃差不多该情窦初开知道男女感情了,向温燃表白,但是表白失败。
之后,莫琪像温燃追沈砚那样热烈追过裴清林,裴清林兴许是被莫琪的执着感动了,答应莫琪的追求,两人开始交往。
莫琪以为裴清林对温燃已经忘却,但结果是她和裴清林交往三年,裴清林也没能忘了温燃,于是莫琪选择分手。
而莫琪对温燃以及裴清林的恨意,哪怕分手了,仍然与日俱增,没少背地里坏温燃。
温燃和聂佳佳刘洋说上次在酒店遇到莫琪的事,莫琪在酒店做大堂经理,讥讽她是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
聂佳佳提醒说:“那燃燃你可小心点,莫琪是真的记仇小心眼。”
楼下,沈砚的车并未开走。
雪已短暂停了,风也渐小,沈砚指间夹烟,漫不经心地眯眸看着餐厅ktv一体的楼上亮着的灯光。
手机里传来郝乐的声音,“沈总,已经安排好了,餐厅酒店经理和服务员都会照顾好燃总。”
沈砚轻弹烟灰,“嗯,明天我不在公司,有事找董事长。”
郝乐答应着,“好,!,沈总放心。”
沈砚抽完一支烟,掐灭烟头放进烟灰缸,关闭车窗阖眸小憩。
过了一小时,车窗被人敲响。
沈砚并未熟睡,按开车窗,窗外是个陌生女人。
沈砚对女人面貌没有记忆点,但对与温燃有关的事件有记忆点,记起当时温燃身边站着一个穿工装的人影,“有事吗?”
莫琪穿得多,也不怕冷,就站在车窗旁弓腰说:“关于温燃和裴清林的故事,沈总想听吗?想听可以去对面咖啡厅聊聊。”
莫琪明显别有用意,沈砚仍是移步与她去对面咖啡厅。信与不信是另外考虑的,先要清楚莫琪要谈什么。
莫琪点了咖啡,直截了当开场,“温燃和裴清林相爱过,并非是裴清林单恋。”
情绪与表情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有半分波动,眸光淡淡地看她。
莫琪继续道:“分手原因是温燃的年纪与家庭情况,裴清林父母不赞成不同意。燃燃跳级多,二十二岁就读完研究生,年纪太小,而她又是集团千金。裴清林父母都是老师,认为儿子喜欢的人,应该是心理上成熟而且出身普通家庭的会过日子和体谅人的普通女生。”
莫琪打量沈砚,发现沈砚仍然淡然如常若无其事,便轻声加了剂量,“燃燃的初恋是裴清林,她把自己的第一次都给了他,她真的很喜欢裴清林。”
沈砚垂睫拨着水杯耳朵,没说话,眸光在咖啡厅浅暗的灯光下晦暗不明。
莫琪叹息说:“燃燃和裴清林分手的时候很痛苦,我以为她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的,毕竟曾经有过那么多浪漫回忆。她现在遇见了你,沈总,不管她有没有忘记裴清林,现在有你在她身边,我们都很为她高兴,希望你能带给她幸福。”
沈砚终于掀眉抬头,语气平淡,“说完了?”
莫琪发觉这个男人太难搞了,高深莫测城府深,她看不出这男人在想什么、以及会作何反应。
她试探,“沈总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沈砚手指轻敲桌面,漫不经心说:“既然你是温燃大学同学,为什么迟到两个小时不上去,却和我说这些话?”
沈砚望着莫琪的目光,没有表情的犹若在看一个死物,“你恨温燃吧,因为恨,所以来我这里进行挑拨。知道么,你很可悲。”
被人说可悲,是无比刺耳的事,莫琪咬牙切齿,桌下双手握拳用力控制情绪,“我不是挑拨,是在告诉沈总这个事实,让沈总知道燃燃瞒着你没告诉你的这件事,她曾深爱裴清林。”
莫琪费尽口舌犹如打在棉花上,任她如何刺激,他也不为所动,终于气急败坏道:“她已经不是处女,你这样的人,也不在意?”
沈砚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温燃和同学们已经转场到楼上ktv场,裴清林是大学时的班长,控场能力向来好,气氛始终热烈,温燃也唱了两首歌,喝了不少酒。
眼神未涣散,但明显因酒而变得比之前兴奋,握着麦克风不松手开始麦霸。
等她唱完一首时,他手刚要放到温燃肩膀上与她说话,忽然门开,服务员推着车进来,递给温燃一杯牛奶。
温燃诧异抬头,“有人点牛奶吗?”
裴清林望向服务员,服务员道:“是沈总点的。”
裴清林放在温燃肩膀上方的手顿时一缩。
听到是沈砚点的,温燃笑眯眯地双手接过去,是温度刚刚好的温牛奶,喝着特暖,仰头道谢,“谢谢呀。”
服务员微笑,“不客气,燃总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们。”
过了会儿,裴清林又要试着在温燃耳边低语,服务员又进来打断,裴清林便未再做尝试,而眉心皱得很深。
温燃玩得也开心,不知不觉和同学划拳又喝了不少酒。
后来不知怎么,进来两个同!同校同专业的学妹,一个学妹见到她就热情诉说崇拜之情。
温燃双手托腮笑吟吟地听着,叫袁小艺的女生很八卦,说了崇拜温燃的话以后,就说学校八卦,还说别的学校的八卦。
“那个追学姐的学长也特帅特宠,”袁小艺说,“下雨天地上又湿又脏么,学长就去学姐寝室楼下等她,背她去教室,怕弄脏学姐的小白鞋。”
温燃笑说:“学姐的小白鞋肯定贵。”
温燃有点惊到了,“这学长是真的浪漫啊。”
“还有还有呢,音乐节为学姐弹吉他唱歌,结尾的时候还特深情表白说,”袁小艺清了清嗓子,模仿学长的低沉劲儿,“这首歌是我亲自作词作曲,送给你一个人。供春,我爱你。”
温燃脸上笑容顿时消失,像有人朝她心脏开了一枪。
她低头拿坚果,装作不经意地问:“学长叫什么?”
沈砚对许供???
沈砚对许供春用过那些浪漫的小心思,做过那些浪漫的事。
袁小艺还在温燃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学长追学姐的那些事,温燃闷头喝酒,沈砚对这些从未提及过。
酒忽然变得辛辣苦涩,她仰头两口酒吞下去,难喝反胃得想吐,难喝到眼角泛湿。
佳佳看温燃脸色好像不好,过来拍她肩膀,“燃燃,还好吗?喝多了吗?”
温燃看向熟悉的佳佳,又看向面前陌生的学妹。
这学妹,是谁?
温燃混乱的思绪豁然明朗许多,然后对佳佳摇头笑说:“没事,我很好。你刚才说明天和我一起去你知道的那个残疾村吧,我没喝多呢,放心。”
佳佳看温燃脑袋确实还好使,就笑着去唱歌。
温燃慢悠悠倒酒,偏眸问袁小艺,“谁叫你来的?谁叫你和我说这些的?”
袁小艺脸色突然难堪,“学姐,你说什!么呢?”
温燃望向裴清林,裴清林在照顾喝多的同学,没有看这边。
温燃若有所思地望着裴清林的侧影,双眸闪着精明。
袁小艺刚才提到了许供春,上次她听到这三个字,是从钱戈雅的口中听到的。
她之前以为裴清林和沈砚很像,都有喜欢多年的人,裴清林喜欢她,沈砚喜欢许供春,裴清林对她念念不忘,她担心沈砚也对许供春念念不忘。
但沈砚不是裴清林。
韩思桐问她喜欢沈砚什么,不喜欢裴清林什么。
她不喜欢裴清林的,是他看似温润的外表下,一颗偏执到病态的心。她曾经只要和男生说话,就能感觉到身侧裴清林紧紧盯着她的目光,像是随时都能冲上来厮打一番。本以为多年过去,他不会再那般执着,但他现在做的事,仍基于私欲。
裴清林能做出明明喜欢她,还答应莫琪的追求,和莫琪谈恋爱。
沈砚则是在完全处理好他的感情后,再来追她。
这是他们做事风格、人品责任以及对待感情的不同。
裴清林永远比不上沈砚。
温燃给沈砚发微信,说她要回去了,而后起身,依如来时眸光明媚唇色娇艳,俯身轻拍袁小艺脑袋,“一会儿告诉钱戈雅,她又惹到我了。等我忙完这两天的事回去,回去找她算账。”
温燃过去问佳佳和刘洋什么时候走,佳佳还有一首歌没唱完,说唱完就走,温燃和她们俩在大学时相处得好。
后来她读研毕业工作,和她们俩没有太多共同语言联系就少了,但见面后仍然亲切。
温燃不急着走,就陪佳佳一起唱。
至于沈砚是否对许供春做过那些浪漫的事,!,她心里都很不爽,一会儿见到沈砚问他,听他亲口说。
温燃心里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在没有得到沈砚的解释时就生气难受。
沈砚没回酒店,就在旁边一个小酒店等着,收到温燃微信后,遥控热车下楼。
夜里凌晨,又飘起了雪。
沈砚的风衣双肩被雪花飘了一层,轻弹肩膀走向车,旁边这时开过来一辆出租车,下车的穿冬裙的女生抱着一大捧玫瑰花下车。
女生关好车门转过身来,看到女生的脸,沈砚骤然停在原地。
女生抬头也看到了他,惊讶地看他,“沈砚,你什么时候来启安的?”
沈砚紧眉走向她,“你怎么来这儿了。”
不过这个时间接客户,她也有点愁,她指着楼上愁苦叹道:“客户让我来接她,外地女客户,还特意要求在酒店睡觉要有玫瑰花,我都已经睡了,又爬起来的,还特意为她去买花。”
这样的时间地点,以及怪异的要求,沈砚眉头拧得渐深。
从裴清林到莫琪,再到许供春。
沈砚脸色变沉,正要询问女客户的名字,听到有踩到雪地上的吱嘎声音,同时余光瞥见从店里走出来的三个女生。
他徐徐转身望过去,看到了走在中间穿着红色大衣的温燃。
温燃本来在笑,言笑晏晏地和身边同学说话,而后她抬头看向他,笑容绽放璀璨,“沈……”
说着,她微微转头看向他旁边,温燃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小雪变成大雪,鹅毛大雪纷扬。
一片白茫茫的夜里,温燃缓慢停下脚步。
寒风凛凛,世界一片白色。
温燃站在原地,隔着漫天飞舞的纷扬雪花,怔怔望着他,怔怔地望着他身侧的许供春。
许供春怀里抱着鲜艳的玫瑰花,在整个大雪纷飞的银装素裹的纯白色夜里,那样明艳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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