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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夕阳西下, 暮色暗暗袭来,天边的艳丽晚霞渐渐暗淡,变成深深的赭色, 有几颗细碎星子亮了起来。

紫霄殿。

顾风照常一袭黑袍, 神色严肃的将近日周家的动静汇报了一遍, 末了, 脸部线条绷紧了些, 不屑的嗤道, “周后看来是真的急了, 竟然想从徐文鹤的小孙子下手,以此要挟徐文鹤。幸好殿下你早就料到这么一出, 让属下早早布置好了防护,否则……”

否则那孩子怕是早就遭了毒手。

裴延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轻轻吹开茶水上的浮末,俊美无俦的脸庞露出一抹冷淡的笑, 不紧不慢道, “急了就好, 急了才能出纰漏, 孤倒怕她不急。”

虽然往日里殿下也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只是顾风这回瞧着,殿下的气色好了许多, 且眉眼间透着一种十分自然的轻畅。

顾风眉梢微扬, 冷峻的脸柔了些,笑道, “殿下最近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也不等裴延答,他自个儿先猜着,“莫不是太子妃有好消息了?”

对裴延来说, 顾风不单单是属下,更是良师益友。

听他这样问,他弯了弯嘴角,笑意温和,“现在还没有,不过应当不远了。”

顾风眼睛一亮,笑呵呵的拱手道,“殿下大婚时属下没能讨上一杯喜酒,这东宫添丁的喜酒,属下一定要喝。”

裴延笑着应了声好。

俩人又聊了一盏茶功夫,付喜瑞在外头请示道,“殿下,太子妃那边让人来问,说是您今晚是否到瑶光殿用晚膳?”

顾风自然知趣,敛笑道,“太子妃等着殿下用膳,那属下先行告退。”

裴延颔首,“也好。”

他简单交代了几句,顾风便随风潜入夜,再不见人影。

裴延到达瑶光殿时,陶缇正懒洋洋的趴在美人榻上,一脸享受的吃着糖酪浇樱桃。

暖黄色的光透过灯罩,再洒到身上时,就多了三分温柔与朦胧。她趴着,腰部往下盖着一块柔软的雪绒毯子,上半身撑着,从背后看曲线婀娜起伏。两只白皙的脚套着松松垮垮的寝袜,袜的两侧绣着两朵娇艳的重瓣海棠。

红艳饱满的樱桃装在精致的水晶碗中,上面浇着一层乳白香醇的乳酪,还有一层甜蜜的蔗糖浆,让这道樱桃的滋味越发的甜美浓香。

陶缇一口一个,一旁装残余的小碟子上已然放着不少樱桃梗。

裴延有意放轻脚步,缓缓走近,不曾想还是发出些动静,等他靠近,陶缇回过头看了一眼,乌黑的眸中透着欢喜,流光溢彩般,“殿下,你可算回来了。”

“抱歉,今日有政务耽搁了。”裴延走到她身旁坐下,动作娴熟的将她从美人榻上捞起,揽入怀中。

陶缇窝在他怀中,拿了个樱桃喂到他嘴边,“这糖酪浇樱桃可好吃了,殿下你尝尝。”

裴延垂下眼,就着她白嫩柔软的手,吃下那颗红艳饱满的樱桃,赞了一句不错。

陶缇便说这些鲜果都是许闻蝉今日送来的,又从他怀中起身,拉着她的手往饭桌走,“我今天还做了好几样新鲜的吃食,殿下,你可不能错过。”

刚见到榴莲炖鸡、榴莲肉、榴莲酥、榴莲糯米糍时,裴延拧起浓眉,内心是拒绝的。

可最后,还是受不住小姑娘的撒娇,稍稍尝试了一两口,发现并没他想象的那么难接受。

说不上特别喜欢,却也没有特别讨厌。

倒是陶缇吃榴莲糯米糍时,他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冲动,身子凑了过去,硬是从她嘴边抢了一半走。

陶缇傻了。

最开始是惊愕,然后是面红耳赤,等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一副“你好大的胆子”的表情!

他竟然敢从饕餮的嘴里抢吃的,真是过分了!

“这里还有这么多,你干嘛抢我的。”陶缇气鼓鼓的,愤怒的仓鼠般哀怨的瞪着他。

“你的好吃。”

裴延目光清澈又坦荡,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对。

陶缇,“……”

她要生气,要让这个男人看看,从她嘴里抢吃的会有什么后果!

于是,在裴延拿起块樱桃饆饠时,她也飞快的凑过去,从他嘴里抢了一半。

然而还不等她得意一秒,下一刻,男人就按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吻了上去。

陶缇,“!!!”

樱桃饆饠落下,她一嘴脆渣,嘴角沾染着樱桃果酱,有一些还落在她的衣襟上。

裴延眯起漂亮的桃花眸,眼底暗色翻涌着,偏偏语气正经又温柔,“瞧你多不小心,都落在衣衫上了。”

陶缇见他倒打一耙,圆圆的眸子瞪着他,“明明都是你……”

“好,怪我。”他认错倒是很快,“我帮你掸干净。”

裴延垂下头,长睫投下一片深邃的阴影,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衣襟上。

掸着掸着,他的手指就伸入了衣襟,触到一片温热的柔软。

喉结上下滑动,他的眸光都变得危险起来。

“你你你你……”陶缇身子一僵,湿漉漉的眼睛蒙上一层惊诧与无措。

他怎么能这么大胆,这么孟浪。

殿内的宫人早早就被屏退了,裴延喜欢与她独处,嫌宫人们在一旁都碍事。

陶缇想躲,男人看出她的意图,先发制人的勾住了她的腰身,往怀中拉。

“你晚膳才用一半……”她磕磕巴巴,下意识夹紧了腿,从中秋那日开始,他就没让她歇过一晚。

这人瞧着仙气飘飘不沾风月,谁能想到私下里却是极其重欲的。

可每回亲.热时,她总是要死要活被折腾的毫无姿态,他却始终是那副温雅漂亮的模样。就连攀上顶峰时,他眼角泛红、沾满□□的样子,也是极好看的,像是被妖女蛊惑,堕落凡间的仙。

意识回转,裴延温热的手掌在她腰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轻轻的舔了下她嘴角残留的樱桃酱,哑声道,“很甜。”

陶缇墨黑的发髻垂着,白皙脸颊染上绯红,软媚撩人,两只白嫩嫩的小手还抵着他坚硬的胸膛,有些被动,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男人太聪明太敏锐了,这些日夜,他已然对她的敏感点了如指掌。

只简单的几个动作,他就将她控制的死死地。

这饭,一时半会儿也吃不成了。

听到里头传来的细碎嘤咛,殿外守着的玲珑和付喜瑞都有些懵。

不是吃着饭吗?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付喜瑞轻咳了一声,道,“殿下到底年轻,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

玲珑窘迫,也不好接话,只讪讪丢下一句“那我先让人备上热水”,便快步闪开了。

这一夜,换了两回水,还换了一张美人榻,和一套新床单。

翌日,天刚蒙蒙亮时,天上落起雨来,桂花落了一地。

这场雨并不大,却缠缠绵绵的下了四五日,天气也凉了下来。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过后,估计也热不起来了。”玲珑捧着一盅桂圆红枣八宝茶,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陶缇望着窗外的芙蓉花发了会儿呆,又想起什么似的,轻声呢喃道,“青禾的小日子应当走了吧,也不知她这会儿在做什么,好几日没见到她,怪想她的。”

往日都是青禾来瑶光殿找她玩,那这次自己也去青禾那里坐坐。

陶缇三两下喝完八宝茶,从榻上起身,带着两罐自己做的蜂蜜柚子茶,径直往玉明殿去。

不曾想刚到玉明殿,却扑了个空——

宫人说,景阳长公主一早就带着青禾县主出宫了。

陶缇只当她们母女俩是去贤良馆找谢小公爷了,也没多想,留下蜂蜜柚子茶,就回瑶光殿了。

与此同时,定北侯府。

花厅内的氛围紧张又压抑,景阳长公主坐在上座,雍容的脸庞并无太多情绪,虽一言不发,可周身的气场却不容小觑。

沉吟了好半晌,她眯起美眸,盯着眼前清朗英俊的许光霁,肃声道,“你真的想好了?”

许光霁颔首,容色郑重,“是。”

景阳长公主又看向一侧坐着的定北侯夫人,“侯夫人,这事你也同意?”

定北侯夫人紧紧揪着帕子,手控制不住的颤着,心里千百个不忍,但还是遵从儿子的心意,咬牙道,“是,他执意如此,臣妇多说也无益。”

“那定北侯呢,他怎么说?”

“我家侯爷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着。此事,臣妇暂且瞒着他,待县主嫁入府中,届时木已成舟,臣妇再与侯爷慢慢解释。”侯夫人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意,“长公主放心,只要县主与七郎夫妻恩爱,侯爷顶多气一时,过些时日就好了的。”

景阳长公主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对身侧的大宫女点了下头,“端出来吧。”

大宫女打开红木雕花食盒,从里头端出一碗尚有余温的汤药来。

定北侯夫人脸色一变,惊愕道,“长公主,您这是……”

景阳长公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是说准备好了么,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喝了吧。喝完了,咱们才能毫无顾虑的坐下来商量婚事。”

定北侯夫人一口气闷在胸口,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

她气啊,却又怪不到长公主,毕竟长公主也没拿刀架在七郎的脖子上逼着他喝,逼着他娶。

是自家儿子死心眼,认准了一个女人就不肯松手!

定北侯捂着胸口,死死地盯着许光霁,强忍着将那碗汤药打翻的冲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着“儿孙自有儿孙福,由着他选吧”。

许光霁身形笔挺的站着,稳稳地接过那碗汤药,大抵是心意已决,手没有一丝颤抖。

汤药黑漆漆的,凑近了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苦涩味道。

他捏着汤碗,黑眸定定的看向上座的长公主,“长公主,臣喝下这汤药,你便会将县主许给我,是吗?”

景阳长公主眸光微动,抿了抿唇,“是。”

许光霁,“好,说话算话。”

说罢,他端起汤药,往嘴里送去。

那一瞬间,定北侯夫人脸色苍白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滚烫的眼泪簌簌掉下。

一个清越急促的嗓音也在那扇紫檀木雕花海棠的屏风后猛然响起,“不要!”

听到这个声音,许光霁拿汤碗的动作一顿,嘴里的已然咽了下去。

只见一道纤细的莹白色身影扑了过来,直接将他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

许光霁恍神,再定睛时,眼前是泪流满面的青禾。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快,你快吐出来!快点呀!”

她急的跳脚。

许光霁却呆愣楞的站在原地,满脑子想着:她碰我了,她捧我脸了,她的手指好软,但是冰凉凉的,好想给她捂一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