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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陶缇和许闻蝉两个旁观者都呆了, 遑论当事人。

许光霁忍着背上的疼痛,浓眉蹙着,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姑娘, “你无碍吧?”

青禾被那突如其来的马球给吓蒙了, 听到头顶响起的清越嗓音, 她才愣怔的抬起头, 清亮的双眸直勾勾的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好高。

他的鼻梁也好高。

他的眼睛好亮, 炯炯有神, 豹子似的。

她呆呆地想着这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许光霁看着她清丽的小脸像梨花般苍白, 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松开她, 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拱手道,“情急之下冒犯了县主, 还请县主莫怪。”

青禾无措的站着, “……”

许闻蝉那边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七哥, 你怎么样?”

她伸手去摸许光霁的背, 许光霁皱了下眉头,却故作轻松道, “你哥这么大的个子, 一个球而已,能有什么事!”

别人不了解许光霁, 许闻蝉哪里还能不了解自家亲哥,她刚才分明听到他倒吸凉气的声音。

许闻蝉气死了,朝着马场上环视一圈, 看到一个穿宝蓝色衣袍的往这边跑,她憋着一口气,捡起地上那个马球就大步迎了上去。

那宝蓝色衣袍的郎君是工部侍郎之子,瘦高个,大长脸,老鼠眼。

他本来是来捡球的,顺便道个歉的,这一看许闻蝉气势汹汹的样子,心里蓦得直发憷。

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转头跑的时候,许闻蝉已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瞪着眼睛骂道,“不会打球就别出来丢人现眼,砸到人了你有命赔吗?”

许闻蝉可不像长安城的贵女得文雅矜持,她可是从小舞刀弄枪甩鞭子的!

眼前的宝蓝袍子虽然高,但被她一揪衣领,就像是老娘教训儿子似的。

看到这一幕的陶缇,“哇哦……”

阿蝉是真的勇。

谢小公爷也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要不是许光霁眼疾手快,被砸的就是自家妹妹。他板着一张脸,走上前去,对许闻蝉道,“许大姑娘,让我来教训他。”

许闻蝉扭头瞥了一眼谢小公爷,却没什么好态度:

真是白长这么高的个子,就在县主身边都护不住自家妹妹,丢人玩意!

但她也不想跟这宝蓝袍子纠缠,松开了他的衣襟,狠狠将马球往他身上一砸,这才返回走。

许光霁看着许闻蝉这护短样子,心头感动,嘴上忍不住道,“要是让母亲看到你刚才的凶悍样子,肯定得教训你。”

“还不是为了你。”许闻蝉瞪了他一眼,“你敢告状,就死定了!”

见这对活宝兄妹斗起嘴来,陶缇忙上前道,“先去找大夫看看吧,那一下估计砸的不轻。”

又见青禾还一副吓懵了的模样,伸手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虚惊一场。”

许光霁看向这小兔子般软萌的县主,也不知怎的,脱口而出,“你如果介意我抱了你,影响你的闺誉,我……我可以娶你的!”

许闻蝉,“????”

陶缇,“????”

青禾,“!!!!”

许光霁那张冷白的脸涨的一片通红,但眉眼间写满认真,认真到有些憨,“我说的是真的。”

许闻蝉感觉头皮都要炸了,扯着许光霁的袖子拉到一旁,急急地骂道,“七哥,刚才那个球是砸到了你脑袋,把你脑子砸坏了?”

许光霁一本正经道,“没砸到脑袋,只砸到背上。”

他个高,换作青禾,估计是会砸到她的脑袋。

想到这里,许光霁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挡住了。

许闻蝉,“……”

深吸一口气,她咬牙道,“那你是被母亲催婚催到头发昏么?你才第一天见人家县主,你就要娶她,你你你你……啊,你何时变得如此孟浪了!她胆子本就小,你是要吓坏她么!”

许光霁蹙眉,有几分困惑,“我吓到她了?”

许闻蝉道,“废话。”

许光霁抿了抿唇。

许闻蝉拉着他,“走走走,跟我去向她致歉。”

陶缇这边刚安抚好连连受惊的青禾,见许家兄妹回来,青禾整个人又紧张的绷了起来,一张白皙的小脸也不知是被太阳晒得红,还是为刚才那突兀的求婚。

许光霁走到青禾面前站定,垂下头,拱手道,“县主,刚才是我唐突了。”

青禾咬了咬唇,声音软软的,“没、没事。”

许闻蝉赶紧将许光霁拉到身后,一脸歉意的朝青禾笑,伸手指了指脑子,“县主,我哥他这里不好使,天天在屋子里读书,把脑子闷坏了。我回去就教训他!”

说着,她先拉着许光霁告辞了。

谢小公爷那头拉着宝蓝衣袍过来赔礼,见许家兄妹不见了,怔了怔,“许家两位呢?”

陶缇道,“他们回去找大夫了。”

谢小公爷应了声,压着宝蓝衣袍与青禾赔了个罪,就放人走了。

陶缇见着青禾失魂落魄的模样,对谢小公爷道,“青禾可能被吓住了,你先送她回去休息吧。”

谢小公爷忙应下,带着青禾离开,陶缇和玲珑也往回走。

刚才许光霁舍身护着青禾县主的一幕,球场上不少人都看见了。等人一走,众人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这许光霁平日瞧着文绉绉的话不多,没想到身手还是很了得的!”

“你不想想他是谁的儿子,定北侯啊!虎父无犬子!这许光霁与他六个哥哥一样,都是沙场上的猛将呢!”

“谁不知道青禾县主是景阳长公主的掌上明珠,他这回救了县主,要交好运咯。”

“嗐,可惜我没在青禾县主身旁,不然我肯定也会冲上去救的……”

“嘁,你说的好听,还不是看人家县主长得漂亮,背后还有晋国公和长公主这两座大靠山……”

马球场上多是儿郎,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也越说越歪,最后就成了暧昧不清的浑话。

不远处坐着的周家三郎周绍辉,听到这些话,三角眼眯了眯,不禁摸了摸下巴——

撇去身份不谈,这青禾县主姿色还是很不错的。

那水嫩嫩的小脸,那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腰,还有那受惊的小可怜模样,真是越想越让人心痒。

………

翌日,便是雅集日。

所谓雅集,便是文人雅士吟咏诗文、谈玄论道的集会。

雅致清幽的园林内,放着一大张长桌,桌上除了摆着茶、酒、花、糕点果子,还摆着笔墨纸砚和书册诗集、棋盘、古琴等风雅之物。

陶缇除了对吃的有些兴趣,其他玩意并不热衷。

反正她身份摆在这里,在场也没有谁敢让她吟诗作对或是弹琴作曲的,她只要坐着赏花喝茶便可。

青禾和许闻蝉也先后来了,因着昨日的事情,俩人还有些尴尬。

不过聊了两句后,这一点点尴尬也很快化开。

不多时,诸位儿郎贵女们玩起了曲水流觞的游戏来——

酒杯顺着水流飘,飘到谁面前,谁就得作诗,若是作不出,就得罚酒。

陶缇作为年轻一辈身份最高的,端坐在上座,并不参与,只当个公证人。

游戏很快就玩了起来,井然有序的,有狗屁不通的诗,有堆砌词藻的酸诗,当然,也不乏文采斐然的佳作。

比如谢小公爷,他一首《咏竹》,念得在场的贵女们心动不已,裴灵碧更是恨不得将一双眼珠子黏在他身上。

再比如许光霁,一首《边塞词》,笔墨酣畅,字里行间透着刀光剑影与战场无情。

这一首诗,儿郎们的感触更深,纷纷颔首夸赞。

陶缇坐的高,视角也广。

她看到许光霁念诗时,青禾悄悄地抬起眼,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嘴角却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副情窦初开的模样,让陶缇眉头一挑,乐了:这两人有点意思。

几轮游戏玩下来,在场众人几乎都喝了些酒,就算有没喝酒的,最后裴长洲端起酒杯,说了“欢聚一堂、共饮此杯”之类的话,大家也都喝了。

曲水流觞玩过后,众人三三两两的聚着,谈天说地,闲适自在。

青禾和许闻蝉手挽着手,往陶缇这边走来。不曾想一个端着茶杯的小丫鬟经过时,脚一扭,就往青禾身边倒去。

下一刻,一杯茶泼了青禾满怀。

“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丫鬟面孔苍白,惊慌的跪在地上。

青禾的衣裙都是浅色,这茶水一洇,显得特别难看。

许闻蝉斥责了那丫鬟一句,又拧着眉看向青禾,“哎…都泼湿了。”

陶缇坐在亭子里,看到这边动静,刚想起身,就见裴灵碧走了过去。

裴灵碧狠狠骂了那丫鬟一通,又一脸关怀的看向青禾,“青禾妹妹,你这衣衫全湿了,赶紧去换一套吧。”

青禾垂着脑袋,到底是个小姑娘,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湿了衣衫,她觉得难堪,恨不得早点离开这,“嗯,那我先回湘竹馆。”

裴灵碧眸光一闪,忙拦道,“你住的湘竹馆离此处甚远,一来一回也折腾,前头有个紫英院,放着些更换的干净衣裙,你且先换着罢。”

青禾迟疑,雅集举办之处,的确离她的住所有段距离。

裴灵碧热络的劝道,“你身子骨本就柔弱,湿衣服穿久了,容易着凉。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去。”

青禾没立刻答,她稍一抬眼,正好看见对面的许光霁正往她这边瞧。

她眼睫微颤,含羞草般连忙将脑袋垂得更低,道了声,“嗯,走吧。”

裴灵碧唇角勾了勾,忙上前挽住青禾的手。

两人一走,许光霁快步走到许闻蝉身边,问,“县主有没有烫到?她这是回去了?她好像不太高兴见到我,看我一眼就挪开了,我要不要再找个机会与她郑重赔个罪?”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许闻蝉嘴角直抽。缓了缓,还是一一答了,“茶水是温的,她先去换衣衫了……至于赔罪,倒也不必,县主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只要你别再说那些奇怪的话就好了。”

许光霁浓郁的眉眼凝着。

许闻蝉也没理他,径直往陶缇那边去了。

凉亭之中,陶缇摩挲着茶杯,若有所思。

许闻蝉走了过来,咕哝着,“这两天县主也太倒霉了吧,先是险些被马球砸到,现在又是被茶水泼湿,这竹苑山庄是不是克她啊?”

听到这话,陶缇的心头忽的一沉——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一次是巧合,二次还是巧合?

而且这种“小丫鬟泼水,小娘子去换衣衫”的桥段……这不是宅斗剧的经典套路吗?

一想到这种套路后接的恶心剧情,陶缇彻底坐不住了。

她拂袖起身,眸光肃然,“玲珑,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