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卷二
第两百四十一章——乌衣
“原来你和巫寐都是乌衣族,对么？”顿了顿,师清漪终于说了出来。
拓折,焚尸,这两者是乌衣族供奉凶神。
乌衣凶神其实总共有四位,还有两位分别是招魂，还有雷神。
“是。”千芊微笑：“师师,你很清楚啊。”
师清漪尴尬地摆手：“也不是很清楚，有些是我从书上看过来,有些好像——”
“好像什么？”千芊见她神色有异，便问她。
师清漪低声道：“好像我脑子里一直就有这么一些概念。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看书太杂了,那些记录东西可能不知不觉就过脑了，我却没太注意。”
洛神抬眸看师清漪一眼，长睫轻颤若蝶翼，继续静默。
“好，不扯远了，我们说回你事。”师清漪表情恢复柔和，眸子却书房灯下晃出了一点闪烁星光，似乎十分向往：“其实很久以前我因为好奇，还做过一点关于乌衣族研究，但是它太神秘了，已经是一个湮灭很久古老部族，我所能找到资料非常非常有限。甚至因为这事，我那时还被教授训斥过。她不相信乌衣族存，只认可那是考古学里界定为艺术加工玄奇故事，是当时那些人幻想寄托，并不承认乌衣族真实性。如果非要说，她觉得那应该就是普通古苗族而已。”
千芊道：“历史演变，各族也跟随繁衍融合，苗族有一部分确是由我们乌衣演化而来。所以师师你看，苗族蛊毒，灵宠，巫术等等，都会和乌衣有重合地方。每个部族都有它前身，甚至还有前身前身，源远流长。”
“你等等。”师清漪站起来，去书桌另一头拿来记事本和钢笔。
她拧开笔帽，这才抬头，双眼泉水般清亮：“好了，你说吧。”
千芊：“……”
洛神瞥眼过来：“好学生，要我再替你寻只话筒递给千小姐么。”
师清漪：“……”
千芊这才笑了：“那我量说详细些，师师你慢点记仙途剑修。我乌衣族当年地处南蛮，族人擅长巫蛊，精于炼魔，所以外族眼中名声不太好，树敌颇多。我们信仰拓折，雷神，焚尸，招魂四位神尊，每位神尊都必须有一位祭司主祭，我当年便被族主选去作为拓折神尊仆人，接任成为拓折祭司。那年我十二岁。”
师清漪点点头：“十二岁可真小。那巫寐什么时候接任焚尸祭司，和你一起么？”
“是。她和我同期接任，她长我一岁，那时十三岁。”
原来都年岁很小时候。
两人果然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师清漪问：“那你所说那位‘乌灵萨阿’大人巫翎呢？”
洛神端起茶，慢慢抿了一口，眸光沉静，全程倾听基本不说话。
千芊回答：“巫翎大人年长她妹妹四岁。我与巫寐初为祭司时，巫翎大人已经十七了，其实她年幼时便被选为‘乌灵萨阿’，只是等到十八岁时，方才有正式族礼授予。”
“等一下。”师清漪觉得有点奇怪：“你说‘乌灵萨阿’就是族姬意思，巫翎和巫寐同为姐妹，应该都是你们族公主殿下才对，为什么只有巫翎才是？”
“乌灵萨阿，只能有一个。唯一。”
师清漪心细敏感，一下子就明白了：“巫寐是不是从小就很嫉恨她姐姐？”
嫉恨与嫉妒，虽一字之别，却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
“是。”千芊道：“巫寐自小恨巫翎大人入骨。”
师清漪心中通透。
千芊撩了下发丝，接着说：“乌灵萨阿只能唯一，巫翎大人太过耀眼，巫寐轮不到乌灵萨阿资格，自然也失去了公主殿下身份，即使她是族主亲生女儿，却只多与我同位。她极度怨恨巫翎大人，也怨恨她父亲。而将这份怨恨推到高点，就是她十四岁时候，她接任焚尸祭司一年，就那一年，巫翎大人被正式授予乌灵萨阿之礼。”
“那年发生什么了？”师清漪微微蹙眉。
“那一年乌灵萨阿族礼上，巫翎大人抛弃了她妹妹巫寐，选中了我。”千芊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动容。
“选中是……”
“全族人奢盼无上荣耀。”
洛神不语，师清漪眉头蹙深。
千芊声音突然像是变得空灵极了：“长生秘法。”
师清漪钢笔掉了下去：“……”
洛神轻飘飘将那钢笔一捞，夹手里，又从愣住师清漪手里捏过笔帽，安静套好，搁一旁桌面上。
师清漪扭头看着她。
洛神表情很淡。
师清漪又看回来，脸色僵冷，几个字就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长生不老？”
千芊表情也凝住，过了会才散了，笑道：“你明明刚才听我说我是战国人时候，很平静，并不觉得奇怪，想必对这些是完全可以接受。我从战国到了现代，有些东西再明显不过了，你为什么听到长生字眼，反而会这样？”
师清漪再度看向洛神，声音里隐隐一丝微不可觉颤抖：“你和洛神私下有我不太清楚交流，洛神是明朝人，她也到了现代，这点你肯定知道，对么？”游之帝皇崛起。
“那不就是了。”师清漪抿了抿唇：“洛神是从明朝睡到现代，你也可以从战国睡到现代。”
千芊一愣：“师师，原来你是这么想么。”
师清漪眼风偷偷扫了洛神一眼，洛神静坐倾听，没什么表示，师清漪永远不明白她想什么，只得收回了目光。
师清漪低声说：“传说中乌衣族世代工于长生，别我都可以相信，唯独这个……我……我。千芊你说你是战国人，我信，我想着是不是那个青头鬼组织战国时便早已成立，你战国入了水晶棺，就被埋贵寿村那边墓穴里，一醒来便到了现代。而中间明朝时因为某种原因，又有组织里人那里修建了古楼，但是那跟你并没有直接关系，只是一个间接历史时间交错。即便你醒来就知道凌血藏五楼，也可能是你战国时就知道了什么规律，比如说修建古楼图纸蓝图，这样推断也是可以——”
她想一切办法为自己推断提供一个合理，能站得住逻辑。
即使明白其中有着潜漏洞情况下，也还是坚持。
渐渐，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千芊叹息一声。
洛神抬起眸子，眸光轻柔，看着师清漪。
师清漪看着脚下木地板。
书房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起来。
“自欺欺人。”她声音轻极了：“我知道，我自欺欺人。”
什么都可以接受，经历过各种苦难折磨，诡物恐怖，魍魉梦魇之后，真再没什么人能有她这样强大接纳与适应能力。
唯独接受不了这个。
这个所谓长生。
其实有了那些匪夷所思，长生也不算什么特别古怪事情了，可她就是无法去接受。
准确地说是害怕接受。
她害怕一旦接受了这个潜长生事实，她以前所怀疑某个点，就可以得到真正地支撑了。
“师师。”千芊低声叫她。
“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了，那我明白了。”师清漪嘴角终于牵出一丝笑意：“你活了很久很久，是真正地活着，而非棺木束缚住了时间。你和洛神……不同，不同。”
洛神垂了下眸子：“……”
“其实你还不是真正明白。”千芊补充道：“我是所谓长生不老没错，但是乌衣族人并非个个长生，世代工于长生纯属外人过分夸大。准确地来说，乌衣族只有少得可怜几个人才有长生资格。”
她又叹口气：“我族人纵然再精通异术，也是凡人。凡人想要长生不老，便是同天斗，实属逆天而为，过程可怖之处我这里便不赘述。我想说是，长生秘法我族是无上荣耀，只有几人可得，而且生命并非永无止境，终有一天也会消失，并非真正意义上长生，只是将寿命延长罢了。这个世界上，我们还是蝼蚁，只有那些蛮荒时期神后代，他们才是共日月同辉，天生神赐。”
师清漪道：“所以‘乌灵萨阿’族礼上，巫寐因为没有得到这份‘长生’荣耀，所以……？”
“所以怨恨到了极致娶个女王做老婆。就族礼结束后几天，她假意接近巫翎大人，巫翎大人心知她从小性格乖戾狠毒，不可信，所以之前才没有选择她。可是毕竟是妹妹，哪里又会有那么多戒心，巫寐便巫翎大人身上偷种暗蛊，巫翎大人受了重伤，巫寐趁机取得骨笛钥潜入乌衣秘境，她那里发现了炼魔禁术，族主带人赶到，她竟使了那禁术里手段，将族主炼杀了。”
“那是她父亲……”师清漪心里一抖。
难怪先前千芊会师家地下指责巫寐伤姐弑父。
“族主不但死她手上，而且还成为了她第一个吃掉人。”
师清漪心中寒冷甚，顿了好半晌才说：“你是说她那时候才十四岁。”
“是。”
“是因为那个什么禁术？”
“是。虽然我不太清楚她为什么会吃人，但是想来也应该是强行修炼禁术原因，天道万物，公平得很，什么都该付出相应代价。”
“那时候具体是什么时候？用我们现历法换算。”
“公元前二二八年。”
师清漪深吸一口气：“她难道吃人吃了……两千二百四十年。”
她不由得想起地底下靠近巫寐时候，她身上那股阴冷，类似腐尸细微味道。
别人可能闻不到，但是骗不过她鼻子。
鬼郎是只尸獒，因为以前也吃过许多死人，身上那股味道也非常重。
千芊说：“大概吧。反正从十四岁那时起，巫寐就逃出乌衣，成为永远叛徒。乌衣族经过那次动荡，比起以前加不成了，后来过了三年，发生了许多事，这其中复杂具体我也知晓得不是很清楚，只晓得因着某些利益冲突，巫翎大人后来迫不得已，远嫁楚国，做了当时楚王王妃。”
洛神眉动了动。
“外族和亲？”师清漪想了想，道：“楚国某些说法上也算作南蛮区域，它当时是不是和你们相邻？”
“楚国确与乌衣相挨着。只是乌衣历来隐蔽罢了。”
“你巫翎大人，是嫁了楚恒王，景绯骏么。”洛神终于道。
千芊眸子一抹讶异之色：“是，洛小姐。你怎么——”
洛神淡道：“因着很出名，书上有记载，我亦有所闻。只是我只晓得她做了楚王妃之后一些事，并不知她尚乌衣时情况。”
师清漪听了，心里一动，就问洛神：“那巫翎做了楚王妃之后，又怎么样了呢？”
“她死了。”
师清漪愣了愣。
千芊表情似乎加黯然：“后来楚王宫里事，这里便不做多说了，巫翎大人已逝，我得尊重她。只是她去世之后，族人十分愤怒，许多族人偷偷潜入楚国施蛊，闹了好大一场，再后来楚国气数了，我们乌衣气数其实也早就了，分奔离析，我只得离开乌衣，外漂泊。当然，这都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探陵里加详细年代表，都可以推断出来哟，我自己有一份=。=
以洛神或者师师出生为基础点，向前或者向后推，洛神出生于公元前二四三年，师师实际年龄比洛神小十二岁，我虽然有些东西没有点明说，但是只要对剧情脉络记得熟悉话，其它人物和事件时间表就会十分清晰地推断展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