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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屋顶之上。

薄靳言拉着简瑶站起来,一起居高临下看着满地字迹。清隽的眉目间,明显透着几分淡淡的自得。

简瑶也认真的盯着地面。那清逸有力的狂草,带着他独有的桀骜灵动,一如既往令人惊艳。

只是……简瑶有些无奈。

一旦开始推理,他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完全没意识到即使知心如她,也看不懂他这满地随心所欲、跳跃凌乱的思维盛宴啊……

不过她也习惯了,轻轻依偎着他:“你太厉害了!”

薄靳言唇畔浮现一丝浅笑。

“能不能解释得更详细一点?”

“嗯。当然。”

薄靳言有哪些关键发现呢?

“第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对于一个严重心理变态者来说,最重要的那部分幻想,不是回顾、憎恨和报复过去,而是如何实现内心深处真正的、长期的渴望。这才是变态杀手们在犯案过程中,能够达到身心极致愉悦的唯一条件。

可在1号向我们展示的人生里,他把这部分藏到哪里去了?”

简瑶心头一震。是了,“杀人机器案”孙勇幻想成为冷血杀手,灭门案章诚幻想对抗不存在的美国间谍,这也反映了一种英雄主义情节。

可是1号的渴求是什么?

所以,他狡猾的用花样繁多的虐杀手段,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却把真实的自己,藏了起来?

“第二,他最强烈憎恨的是女人。那么这就产生了一个悖论为什么他掠夺了男人的人格,却不连女人的人格一起掠夺?”

简瑶感觉一头雾水。但这个简单的问题,的确是犀利的。

为什么他只掠夺了男人的人格?一时竟找不到答案。

薄靳言又说:“第三,虐待男人期间,他为什么用胶条封住男人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简瑶下意识答道:“因为他不想听男死者的声音?”

薄靳言扫她一眼,淡淡的说:“所有行为,哪怕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行为,一定都有原因。他为什么单独不让男死者发出声音?目前,我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简瑶静默不语,这么看来,1号展示的人生,还真是疑点重重。

“第四,为什么拿走老人的一缕银发作为纪念品。如果是象征他对死亡和生命的主宰,鲜血或者其他器官,会令他更兴奋。可他却拿走了一缕柔软的头发。”

简瑶亦是思绪如潮,接口道:“银发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岁月、沧桑这一类比较温和的情绪。”

话音刚落,薄靳言眸色一敛,侧头望着她,眼中波光熠熠。

“精准。”

低沉的嗓音,简洁的赞美,却叫简瑶心头倏的一跳,泛起阵阵甜意:“谢谢。”

薄靳言眸中掠过淡淡笑意,接着说道:“最后一点,为什么杀人之后,他要把四个受害者,扔到相距很远的不同地点?既然都是他所憎恨摒弃的,为什么不一起扔掉,反而颇费周折?”

简瑶愣住了。

薄靳言讲完五个矛盾点后,原本清晰的案情和画像,已经彻底变得扑朔迷离,甚至叫人完全摸不到头脑。

但她的感觉,似乎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领域,新的开始。它叫人困惑,也叫人更振奋。因为你能预感到,这一次,只要拨开云雾,一定离真相不远了。

薄靳言牵着她的手,不急不缓走向停机坪的出口。

“不言而喻,四名死者间,还存在某种联系,我们尚未发现。”他说,“所以接下来要做的”

简瑶:“回到第一步对受害人的行为分析。”

薄靳言脚步一顿,低眸看着她。

“怎么了?”简瑶疑惑。

“没什么。”薄靳言却微微一笑,继续迈开长腿向前。简瑶也没太在意,快步跟上去。

而薄靳言走在晨光中,心情却变得越发愉悦。

呵……她居然把他要讲的话,一字不差讲了出来。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果然啊!再紧张的案情,也阻止不了他们每天相爱的更深。

轿车平稳的行驶在公路上。

陪同薄靳言和简瑶去探访受害者亲友的,是一名香港探长,名叫欧阳霖。还有安岩,因为可能随时需要他调阅分析资料。

欧阳霖手搭方向盘上,不急不缓的随着早高峰车流向前。看一眼后视镜,说:“我的人把能查的都查了,四名受害者不存在任何联系。不知道你们想找什么?”

虽然是质疑,但是他的语气很平静沉稳,并不给人冒犯和挑衅的感觉。

薄靳言却淡淡的答:“我们找的,是不同的东西。”却不往下说了,转头看向简瑶:“告诉他是什么。”

简瑶自然而然顺着他的话讲下去:“我们找的,是1号的幻想。”

欧阳霖和安岩都没出声。薄靳言唇畔却再次浮现笑意。

噢……完美。

第一个访谈的,是女死者华莜的同事兼闺中密友,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她跟华莜租住在同一栋公寓楼里,所以是最了解她的人。

华莜的公寓还贴着警方封条,一行人走进屋内。被问及亡友的性格,女孩很快泪水涟涟:“小莜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温柔、聪明、善解人意,没人不喜欢她。可是谁也没想到……”

简瑶见状上前,轻抚她的后背。女孩又说:“她半年前跟男朋友分手,难过了一段时间。除了这个,我想不出什么异常情况。”

欧阳霖对薄靳言和安岩低语:“男朋友我们已经调查过,案发时人在澳洲,不存在作案嫌疑。”

女孩拿起桌上的家庭合影,递给简瑶:“她父母在乡下,虽然不在身边,平时也很疼她。本来下个月她就要升职了,调到南丫岛分公司做高级销售代表……”

薄靳言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橱柜上那些照片上。同事、朋友、亲人……每一张照片,华莜皆是笑靥如花。看来真是个开朗而受人喜欢的女孩。

离开华莜公寓,再次回到车上,欧阳霖问:“跟我们上次获得的信息基本一致。薄教授,有什么新发现吗?”

薄靳言西装革履坐在后排,一脸淡漠。

“你们认为,华莜这样的女人,对男人意味着什么?”

车内一静,欧阳霖先答:“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但又不会显得高不可攀,很多男人会追求她。”

安岩答:“Top20-40的女人。”

这答案令其他人都笑了,薄靳言又看向简瑶,目光灼灼。简瑶没什么迟疑,说出心中的推测:“华莜无论长相气质,以及我们侧面了解到的性格,给人的感觉都很舒服美好。所以,她会不会是1号渴望得到的女人类型?”

他们到的第二个地方,是老人周林莆的家。老人的女儿女婿接待了他们。

有点意料之中的意思,周林莆跟前一位死者一样,也是个公认的“好人”。女儿挺着个大肚子,在丈夫的搀扶下,哭得泣不成声:“爸爸常说,一生无愧于天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可以自己看。”

简瑶等人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这位丧偶独居老人的书房里,放满了各色奖牌奖杯。

1995-2002,担任消防员,多次获得上级嘉奖;

2002-2005,担任小学教师,获评本港百位优秀教师之一;

2005退休前,调任到政府机关担任公务员,业绩斐然。

女儿哭着说:“爸爸自己薪水不高,还帮助过很多人,资助过内地贵州的两个失学儿童……”

听到这里,连平时没什么表情的安岩,都轻蹙眉头,低声对她说:“请节哀。”

而欧阳霖则凑到薄靳言耳边,低语道:“所有这些我们已经核查过,在周林莆资助、援救、教授过的人里面,没人跟其他三位受害者有关系。”

这当然不是有利的消息。可薄靳言点点头,淡淡笑了。

简瑶看到他的表情,微微吃了一惊。

……这么快?

看来案情在他心中,已经有眉目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