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煦端起那碗御赐的鹿血, 面无表情喝下,临行前瞥一眼纪婉青, 便站起离去。
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们,以及皇家一众宗室, 昌平帝是不会亏待的,毕竟大家都姓高, 谁不知道谁?
孙进忠早命人备下干净的年轻宫女, 以及就近的宫室,宗室亲贵们喝了鹿血后, 自可过去享用。
高煦刚踏出殿门,便有小太监殷勤上前,“殿下, 请随奴才来。”
“不必。”
他淡淡扔下一句, 便直接下了台阶,往外而去。
小太监倒也不以为意, 毕竟太子殿下就居于岫云宫内, 不愿意在外头也是常事, 只躬身恭送。
出了听雨阁范围,在登上轿舆前, 高煦脚下略顿, 侧头看向隐带急色的张德海,“你立即命人传信太子妃,说孤让她回去。”
他声音已经有些暗哑。
张德海连忙应了,一时也顾不上精心布置下的人手, 只急急再次下了死命令,必须尽快把话传到位。
人手折损可以再布置,主子明显没有宠其他人的意思,这边可就耽搁不起了。
高煦登上轿舆,大力太监赶紧抬起,以最快速度往清和居方向折返。
岫云宫建筑密度极低,虽说听雨筑邻近荷风馆,而清和居就在荷风馆右侧,但事实上两者距离并不近。
行至一半路程,轿舆内便传出高煦暗沉的声音,“张德海,往湖边水榭去,你先命人去准备冷水。”
高氏男子对这鹿血果然万分敏感,他已觉浑身热血沸腾,某处坚硬如.铁,一腔欲念几欲喷薄而出,已无法压抑。
他需要冷水,不能再等。
自太.祖以来,在高家的男子的认知里,这喝了鹿血,不论意志多坚定者,都是无法抑遏的,必须通过敦伦纾解。
只不过,这条定论,却曾在高煦这里碰过一次壁。
六年前,也是昌平帝当场赐下鹿血,他不得不喝。那时候的高煦才刚满十四,已届准备启蒙人事的年龄,也是凑巧提前了几日罢了。
那时候皇后把持宫务已多年,东宫羽翼未丰,她灵机一动,竟使出了一个极恶心人的手段。
前来为太子启蒙人事的宫女,竟有数分肖似元后。
高煦本心有疑虑,见那宫女低着头凑上来,欲伺候主子解衣,他虽热血沸腾难自控,但依旧先稍退半步避开,低喝一声,让对方抬首。
那宫女领了这个任务,已有必死觉悟,当即牙根一咬,也不抬头说话,只按皇后吩咐,缠上去逗引太子。
只是高煦却没着道,他先一步掐住对方下颌,强迫她抬头。
这个角度,凑巧又让宫女更神似元后。
在高煦心中,母后形象不可侵犯,更别提是与她相像的女子欢好了,他当即怒极。
他本以在爆发边缘,双目赤红,察觉皇后龌龊心思,眼前又是那张颇为神似的面容,脑子嗡一声后,他一脚踹中宫女心窝,宫女飞起砸到金柱上,生死不知。
母后被亵渎,高煦厌憎至极,他不但日后再不喜宫女近身,且当时,也是命人准备了冰水,硬扛过来的。
他算是亲身证明了,高家男子若要硬扛,也不是抗不过去的,虽然极其艰难。
是的,高煦打算,若妻子赶不过来,他就硬扛过去。
从前他极排斥女子近身,如今亦然,只是多了纪婉青一个特例而已。
他就没想过宠其他女子。
张德海飞速指挥轿舆,很快便来到了临湖几个水榭前,他选了最近一处,吩咐停下轿舆,“殿下,已经到了。”
高煦大掌攒拳,轻微“咯咯”声响,浑身肌肉绷紧。不过他意志力过人,步下轿舆时,虽动作较平日缓慢了些,但依旧看似镇定。
张德海很了解主子,见状便知不好,他忙连声催促,让接应之前打发去取浴桶水桶的人,又赶紧让人先去打湖水上来。
“殿下,奴才伺候您进去。”他上前欲搀扶主子。
高煦却抬手止住了,他扫了这座最大的水榭一眼,却指了指后方,“去左边最小那处。”
不是每个人都爱喝生血的,皇帝御赐鹿血时,陈王却刚好离席未归,当时,高煦便察觉有异。
他不得不喝,也因此估摸着,纪婉青可能赶不过来。
对方必然另有谋算,只是高煦却必须找个地方歇脚,他扫了这几处水榭,选了最破旧最窄小的一处。
一行人匆匆往那处而去。
这水榭果然很小,只有房舍一处,共三间。且因长期没有贵人踏足,这水榭附近花草少有修剪,有些凌乱,生长茂盛簇拥房屋,有些枝条甚至已经挨到墙壁了。
张德海推开水榭大门,将主子扶进里间。
屋里明显打扫并不频密,简单的家具及摆设上,已经沾了一层浮尘。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高煦一进门,扫了屋内一眼,先命人检查一番。
这是必须的,张德海用帕子抹干净床榻上的尘土,请主子坐下,他便立即领人检查起来。
过了半盏茶,外面取浴桶水桶的人回来了,检查并未发现异样,他禀告了主子,留两个人在屋里伺候,立即匆匆出门。
水榭临湖,取水不难,一桶桶冷水很快抬进来,注入浴桶当中,有七八分满。
“殿下,好了。”
这么盏茶功夫,鹿血功效全面爆发,高煦斜倚在床榻上,剑眉紧蹙,面色潮红,身躯崩得紧紧,平静已经维持不住,他低低粗喘息着。
“都下去,取冰回来。”
上位者体面尊严尤为重要,高煦自不愿狼狈一面现于人前,他挥退伺候的人,方睁开一双赤色愈盛的眸子。
他站起,衣裳鞋袜皆未动,直接跨入浴桶中,盘腿坐下。
这湖水,是太监潜入湖底打的,因虽是炎夏,但水温依旧沁凉,让燥热难耐的高煦立即精神一振,头脑也清醒了些许。
他盘腿坐好,默念当初楚立嵩教导的心法,开始行气导血。
当初,他就是靠冰水以及这套心法,才硬扛过来的。
二者缺一不可。
他抱元守一,专心运行功法,默默引导沸腾的血气,与几要爆发的欲念相抗衡。
外面,张德海亲自守着内屋门户,一边打发人去接应取冰块的,他亲眼目睹六年前那次,当然明白冰水的重要性。
随后,他又命人往听雨阁方向而去,好接应纪婉青。
主子六年前扛过去有多艰难,瞒不过张德海,一次侥幸过了,第二次也不知道行不行,太子妃赶过来才算稳妥。
一拨拨人打发出去,此时小水榭处就剩连同张德海,就剩四五个人。他自己守了门,命剩下几个人,在水榭数条必经通道处守着,一发现情况,便立即扬声示警。
“这冰怎么还不来?”
张德海当然知道,要运冰比运浴桶等物难太多了,只是此刻急需用冰,度日如年,他焦急得来回踱步。
高煦确实急切需要用冰,因为这湖水已渐有压抑不住之感了,他浑身燥热,已无法专心运行功法。
功法刚被迫停止,那灼热欲念瞬间燃烧,他猛地睁眼,正要吩咐张德海加水,不想,却听见内室小隔间处,传出轻轻的“咯”一声响。
他倏地转头,一双锐意尽放的眸子盯向小隔间房门。
“此处究竟是何处?荷风馆不是很近吗?”
再说那被弄污了衣裙,正匆匆跟随宫女去更换的柳姬。
她来了行宫不足一月,一直待在荷风馆与昌平帝胡天胡地,卖力讨好。这岫云宫风景瑰丽不假,可惜她一直没有闲暇细看,除了今日到听雨阁赴宴,她甚至连荷风馆亦未曾踏出过一步。
听雨阁这种大宴朝臣的地方,当然不可能为她一个无名无分者准备更换衣裙,因此她必须折返替换。
这宫女是内务府指派来侍候柳姬的,大半个月来还算尽心尽力,这临时的主仆,也算建立了初步信任,因此她当时不疑有他,便跟着对方离开了。
听雨阁临近荷风馆,但宫女领她离开的却不是正方向,在林木间左绕右绕,倒是越走越远。
柳姬没见识过行宫,也没出过荷风馆,一开始并没察觉不对,只是来时坐轿舆,却似乎并没这么远。
她有些烦躁,那宫女却说,宗室王爷亲贵们喝了鹿血,正安排了宫室行事,那处她们不便通过,绕远一点为好。
柳姬左绕右绕,已经不大能分清方向了,她只能接受了对方说法,忍了忍气,继续往前走。
只是又走了一段距离,她终于忍不住了,举目望了望四下陌生景色,“这里不是回荷风馆的路,你这贱婢,究竟要带我前往何处?”
柳姬虽不是个太聪明的人,但也没笨到彻底,她察觉到不对劲,干脆停下脚步,“赶紧折回去,我还要侍候陛下!”
她想着昌平帝喝了鹿血,这已耗了不少时候,也不知他有没有另寻了女人侍候,心下愈发焦灼。
“姑娘,这是荷风馆附近一处水榭,我刚才让姐妹先赶回去取了衣裙,拿到这水榭处,您换了再赶回去,也免了御前失仪。”
御前失仪,是一条不轻的罪名,当初伍庆同府里的嬷嬷,曾反复告诉过柳姬。
宫女虽被喝骂,但依旧一脸真诚,仔细解释清楚。而二人来的路上,她确实曾与几个宫女短暂接触过,对方急急离开了。
柳姬将信将疑,且这道路陌生,四下除了二人外,便不见人踪,她只得压了压火气,蹙眉催促道:“那快一些。”
“是的,姑娘。”
宫女立即福身应了,她一边带路,一边抬手往前一指,“姑娘,水榭后面有条小道,能省大半路程,不过就是偏僻狭窄了些,怕是难行。”
柳姬顺着对方所指方向眺望,她们正处于水榭背面,要想走正门,必须先绕一个圈,偏水榭附近花木异常茂盛,这圈子并不小,“那就走小道。”
宫女走在前头,闻言唇角牵出一抹笑意,顷刻掩下,她恭敬应道:“是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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