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衍来阑市做什么?
跟人谈生意吗?
反正肯定不会是特意来看他。
祁衍那么忙一个人,平时连父母都没有时间多看几眼的,更别说他了。
祁彧皱了皱眉,捏着手机沉默不语。
季悠刚想问问他怎么了,讲台上的宋青山就冲她招了招手。
“季悠啊,跟我到办公室去一趟。”
季悠咬着下唇,又把想问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把书包向后推了推,然后站起身,快步走到讲台前,跟上宋青山。
虽然是上课时间,但大概各班的班主任都把榜单带了回去,所以走廊里也并不消停。
宋青山在前面大跨步的走,季悠要几乎小跑才能跟上他。
宋青山的背影很瘦,有些老旧的毛衣上支棱出两块骨头,松松垮垮的裤子要用腰带紧紧勒着,不然很容易从干瘪的腰腹上滑下来。
走廊里有些许风,把他凌乱的有些长的头发刮起来,露出并不优秀的发际线。
季悠一侧眼,看到了宋青山左耳蜗里一个小小的金属制品。
但一晃而过,他的头发就遮了下来。
“季悠啊,你可真争气。”
宋青山走到一半,回头朝季悠笑道。
季悠捏着校服里卫衣的带子,弯了弯眼睛。
宋青山兀自感叹道“不错不错,我当初就有预感能是你。”
“谢谢老师信任我,给我争取这次机会。”
季悠心里清楚,只有一个名额,最初肯定是顾汤骅的。
否则当初在考场上,顾汤骅也不会那么胸有成竹。
因为他知道,哪怕出了什么差错,他考不了第一,他那个做主任的妈妈也会把名额给他争取过来。
所以最后这个机会能落到季悠身上,大概宋老师做了很大的努力了。
“其实”宋青山抓了抓头发,表情有些犹豫,好像想解释点什么,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楼梯上方突然传来一个又冷又尖的奚落声“哟,宋老师这么着急通知好消息啊。”
阴阳怪气的,来者不善。
季悠一抬眼,看到了传说中那个逼走袁秋妹的年级主任。
黄主任的年龄也不小了,她化着淡妆,但挡不住高高凸起的颧骨,显得有些尖刻。
一副价格不菲的奢牌眼镜悬在鼻梁上,透过镜片,能看到她犀利的目光。
她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连带着上衣,裤子,尖皮靴,浑身黑成一团,看起来又沉重又压抑,无形中给人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就有了不好的印象,季悠本能的不喜欢这个老师。
她默默的站到了宋青山身后。
“黄主任。”宋青山的脸色沉下来,当着季悠的面,他总不能跟年级主任吵起来。
黄主任的目光绕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季悠。
“小姑娘长得挺好看,这就是你班的季悠吧。”
她多少也听说过,每届有哪些出名的美女,多少男生喜欢。
这届出名的里面就有一个季悠,而季悠特别在,她学习非常的好。
现在黄主任终于见识到这个季悠学习有多好了。
可越看越让人来气。
温温吞吞的,还低着头,一副没见过世面一点都不大方的样子。
怕是得了奖站在台上都憋不出一个字来。
就这样只会死学习的书呆子,能写出什么有深度的好文章来?
白白浪费一个名额。
宋青山把季悠护到自己身后,硬邦邦道“黄主任,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校长也拍板了,你也别再节外生枝,再把自己气病了。”
黄主任双手环抱着胸,轻笑道“宋老师,你以为校长为什么拍板啊,因为你有理吗,因为你能用辞职威胁吗,你可真想多了。要不是祁首长的那通电话,你信不信你一点用都没有。”
季悠蓦然抬起头,怔怔的望着黄主任的脸,觉得指尖有点发麻。
她一时之间忘了躲在宋青山后面逃避黄主任的眼神,反而更渴望从她身上打探到什么。
祁首长的电话?
所以她能拿到这个名额,还有祁首长的作用?
季悠立刻想到了,早晨祁彧突然清醒,然后心事重重的出了教室。
再然后,他就和宋老师一起回来了,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
祁彧在宋老师之前就问过她中考语文成绩的事,大概很早就知道了挑战杯的名额跟考试有关。
原来是他。
季悠的睫毛颤了颤,心里感动的一酸,眼前微微有些模糊。
宋青山窄窄的额头跳起青筋“黄主任,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你觉得合适吗!”
他生怕季悠听到了会多想,所以和祁彧默契的都不再提这件事。
没想到撞到黄主任,反倒被她挑了出来。
黄主任的确有些失去理智了,宋青山和季悠都成了她的无差别攻击对象。
“宋老师,我就是想告诉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盛华没了谁都能转,这个年级还是我说的算!”
她说罢,便气冲冲的往一班走。
高跟鞋跺在走廊的地面上,发出刺耳又杂乱的响声。
“黄老师。”
一个又软又嫩的声音传来,黄主任堪堪停住脚步。
她有些错愕的回头,没想到看起来又怂又闷的季悠会开口说话。
季悠抬起眼,不卑不亢的盯着黄主任的眼睛,微微张开红唇,清晰又冰冷道“您不想知道为什么祁首长会打那通电话吗?”
季悠说罢,从宋青山身边向黄主任走过去。
宋青山抬了抬手,想拦住季悠,但伸到半空中,又觉得自己一个男老师拉女同学不太好,于是把手收了回去。
黄主任皱着眉,眼底氤氲着怒气“你是什么语气,这是再跟老师说话吗?”
季悠咽了咽口水,攥紧了拳头。
走廊的风微微吹起她耳边凌乱的碎发,头发遮在眼前,挡住了她不少视线。
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把头发轻轻的撩到耳后,淡定道“因为我很幸运,有人真心实意的对我好。”
她这句话说的模棱两可,和上一句看似一点关联都没有。
黄主任思索了片刻,还是不确定她指的是什么。
“不知所谓!”
她留下四个字,一甩袖子走了。
不多时,一班的教室门被她毫不客气的砸开。
声音大的整个走廊里都听得到。
宋青山无奈的叉着腰,朝季悠咳嗽了一声。
季悠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愧疚道“老师我乱说的。”
宋青山叹息道“行吧,你们这个年纪啊,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季悠捏着掌心,不安的眨着眼睛。
她知道宋青山指的是什么。
自己和祁彧之间的猫腻,想要瞒过班主任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今天这件事,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宋青山沉默片刻,透过走廊的窗子,朝外看了看,这才缓缓道“好好准备比赛,学习上不要松懈,平时能帮着点祁彧的学习就帮着点,他听你的。”
“嗯?”
“让他把那头发给我染回来!红不溜丢的什么样子。还有以后不许再迟到早退了啊,全班就他和宋一澜油盐不进,偏偏考的还凑合。有脑子都全用到学习上,用一半留一半是什么毛病,家里条件不错也不能这么浪费青春,你说说他!”
季悠“”怎么都成她的事了?
“在共同进步的前提下,注意影响,躲着点德育处的老师,别惹麻烦。”
宋青山嘟嘟囔囔的嘱咐。
季悠偷看看着他,一不小心又看到了他耳朵里那个黄铜色的小物件。
有传言说,宋青山耳朵里带着助听器,如果不带上,他连当面说话都听不清。
季悠并不是那么爱听八卦的人,但架不住裴南就坐在她后面。
裴南跟许博锐念叨过,说好像之前宋青山有个女儿也在盛华念书,结果那个女儿在他爸眼皮子底下早恋了。
宋青山当初年纪也不大,没什么耐心,当然像火山爆发似的逼自己女儿分手。
结果他女儿一赌气就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消息。
警也报了,整个阑市也找遍了,就是没有踪影。
宋青山急的,突然严重耳鸣,什么都听不到了。
后来他女儿被从柏市找回来,饿瘦了一圈,原本还想跟家里赌赌气,但一听说宋青山聋了,吓得什么都不敢做了。
宋青山从那开始就戴上了助听器,他女儿也仿佛受了刺激一样,玩命的学习。
听说现在,宋姑娘已经在常青藤深造了,当初那个跟她早恋的男孩也追了过去。
可宋青山的耳朵却一直治不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女儿的事,宋青山基本没管过班级里的早恋现象。
或许对他来说,能把女儿找回来教育好是幸运,万一碰到哪个找不回来的,那不是毁了两个家庭吗。
宋青山的身上,常年弥漫着一股普洱茶混合古龙水的味道。
茶是宋青山的,香水是同办公室一个年轻男老师的。
季悠头一次觉得,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对冲味道搅在一起,也能挺好闻。
就像宋青山一样,复杂混乱,但让人舒服。
微凉的秋风沁人心脾,阳光透过校园特有的模具,在灰白的瓷砖上投下方方正正的影子。
回到教室里,季悠深深的望了祁彧一眼。
她想要郑重的谢谢祁彧,很多很多事。
这段时间以来,祁彧默不作声的,挡住了她生活中的狂风骤雨。
她从未有过如此安静又温和的时光,好像除了学习之外,再也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她的小哥哥,能带给人雀跃的力量。
“祁彧”
“季悠。”
两人竟然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季悠赶紧抿上了唇,用期待的目光示意祁彧先说。
祁彧的神情有些凝重。
他单手搭在桌面上,朝季悠扬了扬手机,语气悻悻道“祁衍说,他要和你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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