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儿子的???这要不是我想长泽了过来看看,都不知道他被人家打了,是不是你招蜂引蝶的惹了奸夫打人!!我告诉你周小草,要是我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和那个死丫头片子一起滚蛋!!”
纪长泽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外面有个无奈的声音正在小声辩解:“不是……我听长泽的朋友们说,是他跟别人抢游戏机才……”
尖利刻薄音调立刻高昂起来,相当激动的打断了对方的话:
“你还说不是!要不是你这狐狸精的样,长泽能没工作吗?!要不是没了工作,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真是瞎了我的眼,当初怎么就让我儿子娶了你,嫁到我家这都十几年了连个孙子都没给我生,还让那死丫头片子上学,浪费钱!!我听说打人的赔钱了,钱呢,钱你藏在哪了?拿出来给我!不然谁知道你要给哪个奸夫!”
“家里本来就欠了债,那钱要用来还债的,娘,你别,这钱真不能给你。”
“好啊!你现在还藏起我儿子的钱了是吧!行!行!你以为我找不到?!!”
外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年轻的声音没再出声阻拦,应该是有信心婆婆找不到那笔钱。
纪长泽摸了摸头上包着的纱布,趁机查看记忆。
和他猜的差不多,外面一个是原主老娘,一个是原主媳妇。
原主出生在一个小镇,从小学就勤奋上进成绩优异,奈何家里偏心成绩不如他的小弟,当时供学生读书对于农户人家来说也很吃力,于是最终,原主小弟一路念了上去,原主小学辍学。
他倒是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下去了,后来改革开放,大批人下海做生意,就空闲出不少工作岗位,原主没知识没文化没见识,就干起了体力活。
原主年轻,也肯吃苦,再加上城里和村里的物价差异。
在外面工作一年,他就带着对于村里人来说很多的一笔钱回了家,那钱足够他在村里盖一间足以让全村人艳羡的大房子了。
他回去也是想盖房子娶媳妇,等媳妇娶了再出去打工挣钱,结果那钱到了满口疼他的老娘手里就再没出来过,问起来就是他小弟在学校需要钱,再加上家里用钱,花来花去,就花没了。
原主自然知道这钱是拿去都给小弟了,苦闷了一阵,却也抵不过老娘的眼泪和哭诉怎么费劲的把他拉扯大。
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原主老娘也知道他为什么回来,也许是心虚,最后还是给他娶了个媳妇周小草。
周小草,长的好看,人也能干,但唯有一点,长的太好看了,十七岁的时候被人打晕了抗到山里想强行成就好事。
当时正好是严打,周小草第二天一早就跑去警.察局把人告了,当天警.察就把人抓去判了枪毙。
虽然周小草说她当时醒了过来,拼命反抗,最后拿了砖把那混蛋砸晕了,没让对方得逞,只是她对山里路不熟,又是大晚上的有野兽不敢走动,爬到山上躲了一晚上,这才早上才去报案。
只是村里人不信啊。
她可是足足一晚上没回家,第二天还告了那人试图强.奸,据说身上一身伤,一晚上啊,要说没得逞,谁信啊。
再加上那混蛋的家人恨透了她,四处散播她已经失.身的消息,还污蔑是周小草勾.引他们儿子,在那个偏远的小山村里,女人失.身加勾.引男人可是大罪,虽然现在没人敢搞陈塘那些东西,但周小草的名声还是坏了。
原主老娘让原主娶她当然不是因为她相信对方,只是她不怎么在乎这个大儿子,再加上看中周小草勤快能当牲口使唤,这才到周家提亲。
周小草家是个继母,本来就不太喜欢这个从小好看衬托的她亲女儿黯淡无光的继女,对方名声坏了后更是恨不得立刻把人扫地出门,纪家一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婚事。
于是,原主跟周小草就这么结了婚。
原主这人看着挺严肃,办事也算认真,除了在父母偏心弟弟这件事上苦闷了一些,其他时候也挺有主意。
刚开始他还不乐意,见周小草长的好看才改了主意,俩人结婚后,发现周小草是完璧之身,这才心底彻底没了芥蒂。
他从小缺爱,也因此更渴望母爱,但刚开始也没什么坏心眼,还挺中意自己这个媳妇,想着好好过日子。
后来他依旧去城里做事,周小草在家里替他照顾父母,两人聚少离多,也不妨碍生小孩,结婚一年,就生下了女儿。
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原主虽然还是孝顺父母,但也慢慢开始想为自己的小家着想。
他在城里又干了五年活后,就干了自己人生里第一件忤逆父母的事,拿着偷偷攒下的钱买了一个小房子,把周小草跟闺女接到了城里。
这事可让原主父母炸了锅,直到原主三十五岁也就是现在,都还是他们嘴里“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不孝顺父母”的典型例子。
于是,他们时不时就会来城里,拿走原主大部分工资和家里添置的新东西,原主自然不想,但他一不愿意,就会堵回去。
当时正计划生育,一家一户只能有一个小孩,他家已经生了闺女,自然不能再生一个,这事便成为了原主父母理直气壮拿走大儿子家东西贴补小儿子的理由。
“你家断了根了,你小弟家生了儿子,以后你还要靠他摔盆的。”
“就一个死丫头片子,在她身上花什么钱。”
“你也是个不孝顺的,丢下我们老两口不想养,现在连这么点东西都不给了。”
这事儿,怎么说呢,好像大部分的家庭里,越是被苛待,被忽视的孩子,长大了总会越孝顺,越想要亲近父母,割舍不下对父母的情感。
原主不想父母伤心,于是只能牺牲自家,好在他年轻力壮,也愿意上进,攒钱读了夜校,换了一份稳定工资也比较高的维修工作,虽然大部分钱都被父母搜刮走了,剩下的也足以维持生活。
结果换了个新上司,对方是个贪钱的,趁着需要调换员工这件事敛财,一家家的挨个上门做客,懂这些职场规则的自然乖乖给钱保工作,原主小时候脑子还算灵活,却也架不住这三十几年的生活,转变成了只会干实事的性子。
没拿出钱来,一顿饭吃完,对方不爽离去,辞退名单下来的时候,上面自然就有了原主的名字。
他是公司干了十年的老员工,在街机称霸街面后更是迅速上手,转到了街机维修的部门,称得上是较为突出优秀的维修工了,他被辞退,周围所有人都很震惊。
原主父母得知这件事后,一口咬定一定是周小草惹祸,肯定是她勾.引了上司惹得对方不悦,三天两头的折腾着让原主跟周小草离婚。
毕竟自从大儿子结婚后,是越来越“不孝顺”了,工资不全部上交了,还背着他们买房子,正巧小儿子想换职位需要钱疏通上司,两人掏不出钱,就盯上了原主在城市买的房子。
周小草是典型的在那样的环境下被养出来的软性子,之前原主在城里打工她在村里没少被公婆欺负使唤,基本都老老实实让干什么干什么,只有在女儿被欺负的时候才会反抗。
她态度一直是,她怎么被对待都可以,但是她闺女不行,也正是为着闺女,公婆一提卖房子她都是坚决不同意。
因为公婆一直从他们家扣钱补贴小叔子,哪怕两人都有工作也还是攒不下什么钱来,这房子就是他们能留给闺女的唯一东西了,所以在这方面,周小草很坚定。
因为她的阻挠,原主父母一直没能成功,原主虽然平时基本都听他们的,但换媳妇这上面他还是不乐意,于是两人想尽办法的往周小草身上泼脏水,想让两人离婚,儿子重新回到他们掌控中。
如果说原主以前还能称得上是一个勉强合格的丈夫和父亲的话,那么在他失去工作,突然一下变得一事无成,从原本的工作稳定事业有成(在村里人眼里)变成了个中年失业人员后,慢慢的,他就变了。
刚开始只是喝酒,享受喝多了逃避现实的快乐,后来就是沉迷街机,因为以前是街机维修工,他对街机称得上是了解,玩起来甩了别人一条街。
现实中失去事业,原主慢慢就沉迷进了玩游戏时被人追捧的感觉里。
但街机玩起来是要钱的。
此刻正是街机称霸街头的时候,游戏厅里几乎一开业到关门都一堆人,偶尔玩玩没什么,但要是一天到晚都在里面玩的话,那花销可就大了。
但原主却不管这些,现实中的失败让他越发舍不得离开游戏上的成功,尤其是当他玩的时候,总有一群没钱玩的学生围在他身后,随着他的操作发出阵阵惊呼,在他通关后欢呼。
他们崇拜他游戏高手的身份,又有着未成年天然对成年人的畏惧和向往,再加上毕竟是学生,手里的零花钱再多也比不上一个曾经工作过的成年人,原主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大大的有钱人。
在这样的崇拜和羡慕下,他们叫起了原主大哥,追随着他四处“攻略”游戏厅。
原主从小被家人忽视,小学的时候还有人夸他聪明,等到他辍学,弟弟一路念书,村里人说起他们两兄弟来便都是说他弟弟了。
在这样的长期被忽略的情况下,他完全抵抗不了这种被一大群学生追捧的感觉,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甚至愿意花钱请学生们吃零食玩游戏。
这几乎是一种病态的渴求他人认可的心理了,奈何这个年代心理医生还没流行在小城市里,没人能发现和抑制原主的这种不正常想法。
慢慢的,他越来越不着家,几乎一天24小时都在游戏厅,带着自己的学生小弟们,在各个游戏厅辗转,通关。
一个大男人每天在游戏厅里打游戏,在别人眼里自然是游手好闲的,除了那帮同样喜欢打游戏的学生崽,没人看的起原主,两边的巨大差距下,原主越发沉迷游戏。
他不再工作,不再回家,不再去面对妻子父母女儿,每天脑海里想的都是这个游戏要怎么打,那个游戏要怎么通关。
才一年时间,原主好像就彻底变了一个人。
没钱了,他就去找周小燕要,刚开始她不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有次喝了酒,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力气,强行把钱抢了过来。
慢慢的,就衍生成了一没钱就去找周小燕要,周小燕不给就打人,这个时候也没家暴这个概念,家务事基本都是自家处理,周小燕打不过一个壮年男人,刚开始让对方拿到了几次钱。
直到家里彻底没了钱,为了女儿,她宁愿被打都不肯给,将那笔钱给了女儿拿去学校交书本费,失去理智的原主直接冲去了女儿学校找她要钱。
可以想象,对于一个还在上学的少女来说,大庭广众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自己那胡子拉碴一身臭味的酒鬼父亲要钱有多耻辱。
这件事也成为了一部分人欺负她的理由,被校园暴力长达一年后,她选择了结束生命。
周小燕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恍惚,在女儿跳楼离开的地方跟了下去。
原主已经彻底被酒精腐蚀了大脑,妻女离开后就卖了房子,而从他花完钱后,经常来找他的父母就再也没出现过。
从那之后,他一直浑浑噩噩活着,干一天活玩三天游戏。
直到街机慢慢被手机游戏代替。
街面上再很少看到街机,游戏厅里也不再人满为患,就算是有人进游戏厅,来的也只是一部分不能拥有手机的小学生,而更多的小学生更喜欢看电视。
街机时代彻底过去,就好像原主的时代也跟着一起走了。
他没工作,没技能,没家人,与社会脱节,与科技格格不入,最终在某一天,他坐在桥边看江,看着看着,就掉下去了。
纪长泽:
系统一冒头他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任务发布者是原主,看来死亡将他失去的理智还了回去。
纪长泽看了看周围,窄小的房间里放了一张床后基本就没地方了,空气里弥漫着一阵药味,墙上贴着很多奖状,基本都是如今才十五岁的纪雪从小到大拿回来的。
原主在还没“疯”之前是个普通的父亲,如同这个时候的很多父亲一样不怎么会跟女儿相处,平时最多说几句话,谈心聊闲话之类的不会出现在这对父女身上。
但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在还没失业之前,他虽然嘴上没说,心底却是对女儿的优秀成绩很是骄傲,这种骄傲混合了父亲对女儿的满意疼爱,以及对“这为什么不是个儿子”“无法传宗接代”的遗憾。
他拉开抽屉,将里面的厚重本子拿了出来,翻看了几页,上面写的全是原主的“维修经验”,还有自学的一些维修书技能总结。
而从上面落的一层薄灰可以看出来,原主已经很久没翻开过了。
现在的时间线是原主已经失业,开始沉迷游戏厅,集结了一群学生小弟,正享受自己的“高大地位”的时候,为了维持住自己的地位,他甚至借钱去玩游戏,在周围所有人看来,俨然是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至少原主父母是这么说的,毕竟这还是第一次,他们这个孝顺的大儿子连亲生爹娘的话都不听了。
因为这个儿子“疯了”,两人慢慢也不再费尽心思打亲情牌和试图撺掇儿子儿媳妇离婚,而是打算趁着这个败家儿子还没把家败光,赶紧弄一些钱去给小儿子。
今天上来,就是因为听说了儿子在游戏厅跟人家抢游戏机,结果对方也是成年人,吵起来之后直接动了手,把人打晕了过去,为了息事宁人赔了一笔钱。
他们立刻就跟苍蝇闻到臭一样的大老远赶到了城里,想要把那笔赔偿款拿到手。
此刻还在外面翻箱倒柜呢。
纪长泽从原主记忆里扒拉了一下就还原了,原主这段时间几乎是废寝忘食的打游戏,每天睡觉都舍不得睡,生怕耽误了打游戏的时间,这么折腾下来身体自然虚的一批。
人家一拳头上来他就倒了,倒地的时候头磕到了地上突出的砖上,当即血流了一地人也晕的人事不省。
对方本来怒气冲冲,结果发现把人打成这样也吓傻了,将原主送到医院后等周小燕这个家属来了,跟医生确定了没把人打出什么毛病后立刻道歉赔偿一条龙。
那人家里有钱,出手也大方,原主醒来后面对着“高额”赔偿也没再说什么,只一边盘算着这笔钱够玩多久游戏,一边回屋睡觉养伤。
结果睡着睡着,他那偏心的父母就来了。
纪长泽刚理顺,外面又闹腾起来了。
“你凭什么霸着我儿子的赔偿款!!那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我怀胎十月生的儿子!!!我儿子想孝顺娘你都拦着。”
“老天爷啊!没天理啊!!大家伙快来看看啊,儿媳妇不孝公婆,占着我儿子的钱啊!!!”
“儿啊!!长泽啊!!你快出来看看你媳妇是怎么欺负我们这老头子老婆子的啊!!你刚倒下,她就踩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了啊!!”
一听就知道,是这对父母没找到钱,开始用舆论压制了。
原主以前最怕的就是父母这样,他一直都怕别人以为他不孝顺,街坊四邻以为他对父母不好,毕竟他从小到大都被父母灌输着必须孝顺父母的理论。
而他爹娘钱没少搂,但表面功夫比谁都会做。
就只看这次,虽然是冲着钱来的,却还像模像样拎了一篮子鸡蛋上来,一副他们这对老农民父母省吃俭用也要给儿子吃鸡蛋的样子。
就凭对方一辈子都在村里生活的身份,能进化出这样的心机手段,还真挺不容易。
纪长泽有些疑虑,同样是儿子,为什么原主父母对他和对弟弟的差距那么大。
要说对方嘴甜会来事,原主沉默寡言实干派,但在他们小时候,原主聪明伶俐弟弟却还没显现出什么的时候,怎么父母还能偏心到让聪明的大儿子辍学,转而去培养弟弟呢。
要说不是亲生的,原主虽然相貌比父母优秀,但一看脸上的五官就是集了父母所长,怎么看都是他们的儿子没错。
纪长泽暂时将这个疑惑放在心底,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确定此刻状态是在“我虚弱我虚弱我好虚弱”上后,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一手捂着额头上缠绕的纱布,皱着眉,仿佛连说话都没力气,也没抬眼看人,只虚弱问:
“爹,娘,医生说我失血过多得好好休息,你们声音小点好不好。”
正坐在门口拍大.腿吸引人来看的老太太一愣,转头才发现是自己大儿子出来了,顿时腰板挺直了。
她这个大儿子,最是蠢笨听话,只要她一句话,那还不是想拿多少拿多少。
想到这,老太太立刻满脸高兴的从地上爬起来迎了上去:“长泽啊!!你可算是醒了!你看看你媳妇,趁着你睡觉,欺负我和你爹呢。”
旁边的老头子臭着一张脸,狠狠瞪了一眼大儿子:“你看看你这是娶的什么媳妇!连你爹娘都能往外赶。”
两人这恶人先告状用的可谓是活灵活现,旁边的周小草面色一苦,解释道:“爹娘想要那笔赔偿款,家里本来就欠了债,那笔钱补债都不够,而且这个月已经给过爹娘钱了。”
她知道丈夫对着公婆最为亲近,以前也就算了,毕竟家里丈夫才是挣钱的大头,但现在本来就入不敷出了,急着要钱去还债,这种情况下,周小草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拿钱去给公婆的。
老头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了:“什么叫这个月已经给过钱了,你当我们是要饭的?这是我儿子家,那是我儿子的钱,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周小草:“爹,家里都这样了,现在买药都要不少钱,长泽还需要每天去医院换药,你把钱拿了,他怎么办,家里欠的债怎么办,你这是要眼睁睁看我们去死啊!”
纪长泽沉声:“小草,说什么呢!”
见对面的两个老人面色一喜,他缓缓补充:“我是爹娘亲儿子,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
见丈夫一如既往的站在公婆那边,一门心思的认定这是他亲父母不会害他,周小草鼻子一酸,差点没直接哭出来。
那边的老太太老头倒是高兴了,满脸得意的狠狠看了周小草一样,脸上的笑容也热切了起来:
老太太说:“是啊是啊,你听这个狐狸精瞎说,你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娘的心肝肉啊。”
老头说:“你心里明白就好,我们干什么不是为了你好。”
纪长泽沉默着点了点头。
两人彻底放心了。
这个儿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虽然看着沉闷沉闷的,但只要是他们说的话,他还是会信。
老太太放松下身子,看了一眼已经因为之前的那番动静聚集到纪家门口的左邻右舍,脸上也端起了慈爱的笑,走到纪长泽身边,满眼的心疼:
“平时让你小心点小心点,你就是不听,看看你这个头,娘知道的时候都要吓死了,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你要是出事了,你让我和你爹怎么活啊!”
她这招用的轻车熟路,一旦纪长泽不听话了,只要软下声音表达一下自己的心疼,这个乖儿子就会顺从下来。
以前这孩子还小的时候还不大熟练,随着这么多年的练习,老太太也有了自己的一番心得。
“看你这瘦的,你媳妇是怎么照顾你的,之前娘就说了,谁照顾你都没娘亲自照顾你好,我真是心疼的都恨不得留在这好好照顾你了。”
正说着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话,站在她面前,身形高大面色苍白的大儿子突然开口说话了:
“行,爹娘你们这几天就在家里帮帮我。”
老太太脸上慈爱的笑容裂开:“什、什么?”
纪长泽就像是没看到她那一脸“你特么说什么鬼话”的表情,只用着一种严肃的语气沉声说着:
“我现在身子虚不能出门,小草要上班,家里没人做饭,爹娘你们就待几天帮忙做做饭。”
不等两人回答,他已经安排起来了:“娘你做饭,爹你可以帮着打一套桌椅板凳。”
两个老人表情僵硬,显然没想到他们只是客气一下,这个一向孝顺他们,不愿意让他们辛苦的大儿子居然会真的让他们留下。
老头勉强找出个理由:“这也没地方住……”
“没事。”
纪长泽握住他的手:“纪雪这几天就让她住学校,我和小草去她屋挤挤,你们去我们屋。”
他还特别认真的保证:“我们挤挤辛苦点没什么,为了你们,这不算什么。”
老头:“……”
老太太:“……”
这特么明明是让他们留下来伺候人,怎么说的跟是纪长泽宁愿自己吃苦受罪也要给他们腾地方一样。
老太太张张嘴:“那个……我们……”
“别担心娘。”
纪长泽撒开老头的手,又去握他娘的:“你们之前不是一直说村里日子苦吗?不如以后就搬上来跟我们一起住,好歹是城里。”
“你们不用干农活挣钱了,就在城里住着,我和小草养你们!”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过来看热闹的邻居见两人还不是很想留下的样子,都好心跟着劝。
“老姐姐,儿子这么孝顺,你就住几天吧。”
“是啊,多孝顺啊,您二老就安心住着,不用担心给孩子们添麻烦,正好长泽这刚破了脑袋,你们留着还能帮帮忙。”
“对啊,小草还得上班呢,又要上班又要做饭还得收拾家里多累啊,你们正好帮衬帮衬。”
“养伤的时候亲爹娘照顾,一准好的快!!”
两个老人平日里最会做出疼爱儿子的姿态,占据了道德高地,逼的周小燕连句重话都说不得,街坊四邻们不知内情,还真一直以为这俩老人疼儿子,只是跟儿媳妇关系不好。
如今纷纷开口,打算促成两人一片爱子之心。
两人:“……”
他们之前虽然住的是乡下,但纪长泽工资大部分一直都是上交给他们的,两人早就不种地了,日子过得不知道多滋润,还能省下不少钱给小儿子。
再看看大儿子家,虽然这房子是城里买的,但屋子窄的简直腾不开腿,每次来,纪家桌面上都没见过什么油腥,灯泡自从安上就没换过。
而且还是个楼梯房,虽然卖的价格高,可住起来对两个年纪大的老人来说那简直了,爬上爬下都好像能要了他们的老命。
但要是不答应……
他们看看一脸“你们安心住着不用担心别的有我孝顺你们”的大儿子,再看看周围的邻居们。
两人一直都是对外宣称他们很疼这个大儿子,也是拿捏着这点,每次对方不想听从他们的话,就立刻摆出受伤的姿态。
要不怎么说是亲儿子呢,他们最是清楚纪长泽的性子。
只要让他觉得他们疼他,那钱就不愁拿到手。
如果现在不愿意留下照顾,周小草再撺掇两句,万一他误会他们根本就不想照顾他怎么办。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咬咬牙,点了头。
“行!那我们就在这住几天,照顾你养伤。”
虽然很嫌弃这里的住宿环境,但大儿子一向孝顺,他们住下了,他肯定会给他们买不少好吃的,走的时候两人再卖卖惨,那钱八成就到手了。
想到钱,两人心里定了下来,脸上重新起了笑容。
还不等他们笑够十秒,纪长泽就又开口了:“那晚上炖个鸡肉吧,给爹娘好好补补。”
他想到什么,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满眼都是“我爹娘要来住了我好开心”,扭头对着周小草吩咐:“家里没盐了,你去买包盐回来。”
周小草怎么都没想到丈夫会让公婆住下,她以前和他们住了几年,自然知道这两人有多懒,基本都是使唤她让她做事,他们在旁边看着的。
她心里满心苦涩,但这么多邻居看着,爹娘来亲儿子家里住,她这个儿媳妇要是赶人,那成什么了。
周小草曾经饱受流言之苦,最怕的就是被人家背后说道,再想想闺女住学校不用回来面对两人,自己也的确上班忙不过来,丈夫又难得这么高兴。
虽然这几个月长泽颓废了一些,但不可否认,在周小草已经绝望的时候,是他把她拉了出来,女儿出生后,他虽然还是会被公婆挟制,但对闺女的确是没话说。
就算是两人注定只能有这么一个女儿,公婆见天的在他耳边絮叨,撺掇他离婚,他也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起过什么。
在重男轻女环境下长大的周小草看来,她很知足。
当然,她愿意忍受公婆所做一切的前提是这些没危害到她女儿的利益。
周小草接受了公婆入住的事实,出去买盐去了。
她一走,纪长泽就自然的捂着头在门边小板凳上坐下,看着邻居们打了几局招呼各回各家,才对着父母说:“爹娘,你们怎么把家里翻的这么乱,快收拾一下腾地方。”
两人一愣,看看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屋里,想不收拾,又没什么理由,再加上也想在纪长泽心里刷刷好感度,只能憋屈的开始收拾。
一边收拾,一边时不时扶腰,暗示自己腰疼。
要是在以前,他们一这样,大儿子肯定心疼的不行,就算是头被打破了也会强制让他们休息,然后自己收拾。
结果今天,两人一会扶腰,一会叹息一声,折腾了半天,硬是没等到动静。
他们心底奇怪,一扭头才看到,纪长泽正低头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呢。
之前大儿子也爱这样,当上维修工后更是经常写字,两人偶尔见过,知道他这个时候就是工作状态了,只能闭嘴老实做事。
好不容易把东西拾掇完了,老头给老太太递了一个眼神,老太太会意,锤着腰慢吞吞走过去:
“诶呀,真是老了,弯了一会腰就疼。”
正打算不着痕迹转移话题到赔偿款上呢,纪长泽就先抬起头,满眼愧疚:
“娘,你辛苦了,都是我不中用,还要劳累你和爹。”
果然还是那个很好糊弄的蠢样子。
老太太嘴角翘起:“你知道就好,我和你爹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啊,多孝顺点比什么都强。”
“我知道的娘,今天炖鸡汤,娘你好好喝一碗。”
“你看你,折腾什么鸡汤,都是一家人,搞这客气的一套。”
她琢磨着,都是一家人,那赔偿款,给了他们也很正常吧?
说完,就听她大儿子乖乖道:
“是,娘说的对,我都听娘的。”
纪长泽诚恳的说完,在老太太满意的视线下,又来了一句:“对了,我忘了让小草买鸡,娘你去买一只回来炖汤吧。”
老太太被哄高兴了,也起了身,琢磨着多要点买鸡钱:“行,那我就跑一趟。”
她起来了,她开始往外走了,结果都走到门外了,一向舍不得他们花钱的大儿子居然还没叫住她。
老太太只能自己回头:“对了,买鸡钱呢?”
“什么买鸡钱?”
正埋头写字的男人一脸茫然抬头,愣了几秒,才恍然大悟:“一只鸡才多少钱啊,娘你身上不是带着钱吗?直接买就行了。”
老太太:“……我自己掏钱?”
纪长泽满眼疑惑,随即恍然大悟:“娘你是怕我给你钱是吧!”
“你放心!刚刚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不搞客气,我记的牢牢的呢!”
老太太:“……”
她愣了足足好几秒,才发现,大儿子居然是认真的。
你满眼的“娘你看我听话吧”都快溢出来了。
老太太:“我……我其实……”
“我知道!娘你其实就是怕我太客气,我明白。”
纪长泽拍拍胸脯,相当认真:
“放心,我以后绝对听你的,一毛钱都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