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偷是纪长泽派过去的, 但那些抓小偷的大兵们的确是不知晓这“小偷”是常客。
他们一次次发现小偷,又一次次送到上司面前,看着上司保证要将对方送到衙门去。
随着小偷来光顾商街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的销声匿迹, 大兵们面上不说什么,心底却十分骄傲。
京城中小偷小摸是最多的, 一向是屡禁而不绝,为何在商街就几乎没出现过了,还不是因为他们的名声传出去了吗?
他们最近吃得饱穿得暖, 每天按照纪大人的要求训练,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了。
只说跑步,以前也跑, 只是都是在军营里跑,军营地面都是沙土, 跑起来灰尘漫天, 人咳嗽不说,还弄得每个人身上都灰头土脸的,等到跑一圈下来, 人都要成了灰人。
现在就不一样了, 纪大人专门让他们来铺了砖块的商街上面跑,整整齐齐的砖块上还有拼凑在一起的花纹, 他们跑在上面灰尘起不来不说, 脚下也不用再深一脚浅一脚。
最关键的是,商街虽然还没正式开业,但却是已经可以允许百姓参观了。
这里每天都有不少人来看铺子或者只是单纯来凑个热闹, 无论这些人是来干嘛的,看到亲兵们昂首挺胸在自己面前跑过时, 都会不一例外的驻足停下,带着艳羡的看着他们的身影。
“听说他们现在半个月吃一顿肉,我家邻居家小子就是这里当兵的,昨天才回去了一趟,还带着羊肉,那么大一块,可把我儿子羡慕死了,嚷嚷着也要去当兵呢。”
“人家这羊肉也吃的,你没看他们这一个个精神的,前阵子还抓了不少小偷,名声都传出去了,小偷都不敢来商街这边,生怕被抓了送去衙门。”
这倒是真的,虽然抓的是假小偷,但真小偷们又不是傻的。
这些大兵因为人数多,所以都是轮换着来跑步,一轮下来,从天刚刚亮起到天色昏暗,商街都有大兵在跑步。
到了晚上倒是没人,但晚上的时候整个商街关闭,他们这里的墙可不是那种人可以爬上去的,不光高,上面还有各种尖利利器。
根本就进不去。
白天这么多大兵在,晚上进不来,再加上现在根本没开业,也没什么东西好偷的,小偷们可不就放弃了吗。
这些话听在大兵们耳朵里,却如吃了蜜一般甜。
他们都是贫家子出身,要不然也不会当了兵,当初能被选入皇城亲兵,他们自身在本来所在的军队里已经算的上是非常不错的了,要不然也不会被选入到这么个“好差事”里。
当初选进来时,谁不高兴?觉得自己这是成了陛下的亲兵,以后说出去好听,日子过得也定然好极了。
谁能想到呢,当陛下的亲兵,竟然是这样的苦。
他们原本在其他地方时,虽然算不上吃香喝辣,但填饱肚子,亦或者是肚子有八成饱还是可以的,若是实在是馋肉了,也可以跟上司说一声,自己打猎去,肉分一些给上司就行。
而在西郊,周全孝不让他们外出,扣了他们的俸禄,就连肚子都不给他们填饱。
许多人饿的头昏眼花,原本的心气也一点点被磨平了。
吃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逼着你吃苦,还不让你去自己努力改变现状,他们简直跟囚犯一样被关在西郊,刚开始还有人试图偷偷跑出去,然后就被周全孝以逃兵罪名处置了。
虽然大家都清楚,那人分明是饿的受不了了想出去打点猎物填填肚子,可周全孝是上官,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而,就在许多人都绝望,都已经认命的时候,纪大人来了。
纪大人来的第一个月,光给他们吃喝,除了日常的训练,没让他们做任何事。
等到身体养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始安排别的东西给他们做。
像是在商街跑步,搬砖。
纪大人来了之后,就恢复了他们的假期,每个月每个人都能休息,他们出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因为纪大人这样做,还让他被别人议论。
觉得纪大人这是公器私用,觉得他这是在把亲兵当做长工使唤。
将这个消息传回军营后,不少人都十分愤怒。
尤其是在他们已经知道,原来他们如今已经不靠着国库了,全部花费,都是由纪大人一个人承担。
虽然他们不识字,但七万人是多么庞大的数字他们还是一清二楚的。
有了这么大的负担,纪大人不光没饿着他们,还竭尽全力的给他们吃肉,让他们好好休息,虽说纪大人没说,但只看这次,他们搬砖后,立刻便全员吃肉,来商街跑步后,饭菜也比往日里多了不少荤腥。
这分明就是纪大人养不起他们,这才想办法让他们接一些别的来挣钱。
都是为了他们啊!
若是不是为了他们,搬砖,抓小偷,这些随便雇一些长工买几个打手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何还要让他们来。
纪大人用心良苦,一个人苦苦撑着,外面那些人却还在说他的闲言碎语,真是可恨。
那些觉得这些亲兵必定会对纪长泽使唤他们干别的不满的官员怕是做梦都没想到,还有人越干活辛苦越觉得对方是对自己好的。
纪长泽倒是十分清楚这一点,说起来这还是托了周全孝。
周全孝此人小气,觉得这些亲兵一活动就容易饿,饿了吧他又不想给吃的,但饿死的人多了又说不过去。
于是,他就想出了一个十分天才的主意。
活动容易饿,不让这些亲兵不就好了吗?
什么日常训练,什么热身,全都不要做。
你们也别想着出去,也不用做别的,就老老实实喘气就行。
都是吃过苦受过罪靠自己劳动力挣过钱的汉子,你让他们什么都不干等死,就算是到现在,不少亲兵做的噩梦都是这些往事。
因此纪长泽来了后,满足给他们吃饱吃好这个条件了,别说让他们搬几天砖,就是让他们去建几个月房子他们都觉得十分幸福。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干活,而是不让你吃饱还不让你干活挣粮食。
如今大家伙白天都吃的饱饱的了,晚上也有闲心聊天了。
聊来聊去,话题还是更多的在纪长泽身上打转。
“那些人这样说大人,大人不会一生气就不管我们了吧?”说出这话的大兵满脸惶恐,过了这些天充足而快乐的日子,他就再也不想回到以前那种日子了。
“大人不会的,大人对我们这么好,养不起我们还特地建造起商街来赚钱,他肯定不会不要我们。”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要让大人一个人来养我们,国库里没钱了吗?”
“应当是有钱的吧,听闻陛下要建行宫了,我出去时,看他们说,那行宫是本朝以来最大最豪华的行宫,至少要建八年以上,现在正在征人。”
听了这话,在场的大兵们心里都不怎么好受。
从前没遇到个好长官,上面发的俸禄都被扣了,这回好不容易让纪大人这样一个好长官接管他们了,结果上面宁愿建造行宫都不管他们。
若是纪大人被他们拖垮了,他们可就是彻底的没了指望了。
“陛下为何要这时候建行宫,不是说今年是灾年,到处都在闹饥荒吗?”
“谁知道呢。”
“也不知纪大人能撑多久。”
他们排排躺在硕大的帐篷中,这个帐篷很大,正好可以住满一百个人,一个黄组。
以前一百个人哪怕挤在一起,到了天冷的时候还是会冷的瑟瑟发抖,因为被褥里没什么棉絮不说还潮湿的很,周全孝嫌弃被子晒在外面不好看,不准他们拿去晒,于是便越来越潮湿,最后盖在身上硬邦邦的压根没什么保暖效果。
纪大人来了后,就给他们买了新棉被,买来了之后还告诉他们要多在太阳晴朗的日子晒晒,因为棉被都长的一样,又叮嘱他们要做好标记,免得到时候拿错了被子,闻见谁身上的臭脚丫子味。
不光是被子,他还手把手教着他们做烟囱,又买了炭火来。
从那之后,大兵们晚上睡觉就不再像是身在冰窖了。
暖和他们有时候半夜醒了都要先怕一下,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哪怕是在现在,这个想法依旧在许多人的心中没有变过。
尤其是他们知道目前他们花的钱都是纪长泽自己一个人掏腰包后。
大家便更加担忧起来,若是纪大人撑不住了,他们要怎么办,朝廷会重新派人来吗?那个人会像是周全孝一样不把他们当人看吗?
他们是皇城亲兵,若不是死了残疾了,或者是年纪到了五十岁打不动了,是不能退出去的。
不能指望别人,唯一的指望就只有纪长泽了。
“我不想纪大人走,要是纪大人没钱了,我愿意去搬砖,去干拉夫活,我有手有脚的,我可以自己挣到自己吃饭的钱,到时候我就把钱都交给纪大人。”
“对,我也是。”
“好不容易碰上大人这样的好官,我也不想让他走。”
大家议论纷纷,渐渐的,困意上来,许多人都怀揣着一样的忧虑睡去。
没人注意到,这些率先发表意见的人中,隐藏了一个以前没什么印象,是在大家分散编组时编进来的人。
自然的,这位就是纪长泽的人了。
别误会,这人不是来监督大兵们的,虽然他也顺带兼顾了这个事。
纪长泽当然是相信这些大兵不是那种不知恩图报的人。
但人嘛,光是顺其自然的话还是有点不靠谱。
偶尔还是需要来点人为干预的。
就好像是之前商街消息传遍京城的时候,要不是纪长泽派了一堆人出去扮演路人甲路人乙,以路人视角“毫无偏向”的公正说着商街种种,消息也不会传到那么快,百姓们也不会那么期待。
现在在军队里也是一样。
引导一番后,这些大兵们心底便充满了对纪长泽的感激。
对于安排人去夸自己这档子事,纪长泽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些事又不是他编造出来的,既然他做了好事,干什么要不说出来玩做好事不留名那一套。
皇帝将兵权交给纪长泽却不给钱这档子事,之前一直都是只有朝臣们才知道的,这其中也有点皇帝的意思。
毕竟这事虽然他干完了是爽了,但皇帝的兵让臣子去养,还是有些丢人的。
纪长泽可没那么好性,在那用自己的身家养皇帝的兵,完了还要替皇帝隐瞒,让这些大兵们以为这是皇恩浩荡。
现在好了,七万人,差不多都知道自己是因为谁才能吃饱喝足的了。
下一步,也差不多该走了。
纪长泽坐在自己书房里静静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差错,确定没问题后,他喊了一声:“福泉。”
随叫随到的福泉立刻推开门进来:“老爷。”
“你去,告诉菜坊的蔡管事,让他按照我之前吩咐的做。”
“是。”
第二天一大清早,蔡管事就起来了,开始忙碌着照管各种菜,时不时看看要送去御膳房的菜新鲜不新鲜。
等到宫中人来了之后,他赶忙的就递给了那个太监一个大元宝:“哥哥,辛苦哥哥了,这个您拿回去买些好吃的。”
太监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怎么,蔡管事从前可没这么客气过,这是有事要求我啊。”
蔡管事陪着笑:“可不是,小的有个远房亲戚,也是在宫中做事的,从前也还算的上是有点脸面,只是运气不好,摔断了腿,主子们自然也就不爱用他了,那亲戚托人求到我这里来,我也不好不管不是?就劳烦哥哥了,也不用多好,只让他烧烧火就行。”
只是安排个烧火的伙计,就有个大元宝拿,太监笑着应下了。
这一日下了雨,陛下听着雨声不免有些心情烦躁。
下雨,代表大皇子所在的地方越发令人难熬了,可他那个大皇子,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坚持着。
皇帝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派去的人的确是日夜都守在外面,送进去的每一个东西都要经过他的允许才可以。
按理说,没有过冬的棉被,每天吃一些冷饭,还没有大夫,大皇子早就该病死了才对。
可他就是熬下来了,像是一根长长的刺一样,狠狠扎在了皇帝心口。
哪怕大皇子如今已经是阶下囚,可他有时候还能想起当初满朝赞叹大皇子的画面。
他当皇子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人夸他。
皇帝越想心中越气,新的太监总管十分会察言观色,见他如此,便讨好笑着提议:“陛下,听闻御膳房那边今日进了鹿肉,您要不要去看看?”
作为一个奢靡的皇帝,他有一个非常普通的爱好,就是喜欢看别人做饭,因此御膳房是经常去的。
皇帝心情烦躁,也的确是想要平复一下,也没思考多久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很快,他便被抬到了御膳房。
这一天,皇帝在御膳房待着的时间尤其长,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陛下走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十分铁青难看。
还没回到寝殿,就召见纪长泽纪大人进宫问罪。
胡子方今天是照旧晃晃悠悠来纪家,准备像是往常一样安静听着纪党在那描绘未来宏图。
结果到了纪府,小厮见到他也不笑了,而是满脸忧虑,只说大人不在,被叫进宫去了。
叫进宫就叫进宫,怎么这个反应。
胡子方心中咯噔一声:“可有说是进宫干什么的?”
小厮苦着脸:“老爷塞给了来的公公许多银两,那公公才透露出,陛下像是十分生气,叫我们老爷去,也是去问罪的。”
问罪?
问什么罪?
胡子方快速将这段时间发生过得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没有啊。
纪长泽最近一心扑在军营和商街上,既没有去陷害忠良,也没有去睚眦必报,做事也十分不错。
他虽然名声不太好听,但处理事务的能力却是任何人都不会小看的。
想了一遍又一遍,胡子方依旧没想出来,纪长泽到底干什么了惹得这么宠信他的陛下大怒。
不光是他想不通,朝中其他官员也是一脸懵逼。
最近纪长泽不是做的挺好的吗?
虽然死要钱了一点,见到人就试图从对方口袋里扒拉出一些钱来,但那也是为了西郊啊。
没见那些大兵一个个都被养的高高大大,健壮无比么。
陛下不夸他也就算了,怎么还要问罪。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神都落到了皇宫中,恨不得长出个顺风耳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一向对纪长泽宽容的皇帝都这么生气。
在万众瞩目下,纪长泽出了皇宫。
他没坐车,只是浑身丧气,仿佛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一般,满脸浑浑噩噩的一步步朝着自己家中走去。
路过行人有些人会好奇看他一眼,因为他额头上都是淤青。
普通百姓都只当是摔了一跤,安排人来打探消息的官员们得到这消息,却是抽了一口气。
那定然是磕头磕出来的。
可纪长泽到底干什么了?
他最近不是挺安分的吗?安分的都让朝中众人觉得他一辈子这样也挺好的了。
路上,不断有探听消息的小厮小跑来悄悄看一眼纪长泽再小跑走。
街边,一个笑容憨厚的汉子正在跟自己母亲说着军营里如今的好日子,一个不经意的抬头,便瞧见了纪长泽。
他脸上的神情立刻愣住,想也不想就快速跑到了纪长泽面前:“纪、纪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摔着了吗??我、我扶您吧……”
一向在他们面前笑得春风化雨的纪大人抬起脸,露出一抹十分勉强的笑,声音虚弱道:“没什么,被陛下训斥了几句而已。”
陛下训斥?
纪大人这么好的官,陛下为什么要训斥他??
这个汉子急得不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在他心中强大无比的纪大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纪长泽轻轻推脱开他的手,语气低落道:“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管我,我家就在附近。”
说着,纪长泽便继续往前走了。
汉子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纪长泽的背影,只觉得纪大人浑身都写满了难过与悲伤。
不行,他得打听打听,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人。”
“纪大人。”
“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
纪府外,纪党人满脸焦急的守在门口,见到纪长泽这样狼狈的走回来,顿时纷纷迎了上来。
纪长泽沉默着不说话,只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吵,就率先向府中走去。
纪府大门紧闭后,对面的建筑物里才冒出一个又一个头。
他们正要离去,突然发现这地方居然还藏了这么多人,愣了一秒就反应过来,怕是也和他们一样是被自家老爷派来打探的小厮,便都十分礼貌的互相点点头,四散而去。
府中,纪长泽带着死气沉沉的气氛一路进了书房。
一进去,他就立刻坐在了自己书桌后面,对着最后进来的胡子方一抬下巴:“关门。”
胡子方赶忙把门关上,耳边是纪党人的七嘴八舌:“大人,陛下当真动怒了吗?是因为什么?”
“陛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最近都没干什么啊。”
“定然是有小人在陛下身边谗言,大人您放心,下官一定将这个人抓出来碎尸万段为您报仇!”
胡子方看着他们在那激.情猜测到底是谁在诬陷他们大人,视线忍不住放在纪长泽满是青紫的额头上。
这些老狐狸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纪长泽平时算无遗策,到底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如今受了伤,他们不去关心伤口,倒是先关注起了是谁陷害。
平日里一个个不是都很有脑子很会孤立他吗?怎么面对着纪大人也这么一点人情味没有。
“那个……要不还是把大人的伤先处理一下吧……”
陷入一片混乱的纪党这才发现,他们家大人竟然还是带着伤回来的。
他们震惊的正要说话,就见纪长泽掏出手帕,将一杯水倒在手帕上,慢吞吞的擦了擦额头。
顿时,白白的手帕就变成青青紫紫色。
纪党们:“……”
胡子方:“……”
纪长泽就当是没见到他们那眼睛都要瞪出来的样子,慢吞吞的反复将额头擦拭好后,满是青青紫紫痕迹的额头又重新白净起来。
胡子方结结巴巴的:“大、大人,您这……?”
“不过是一些小手段罢了,今日陛下盛怒,我若不见点血,他不会消气。”
纪长泽顺手将帕子扔到火盆里,很自然的冲着胡子方一笑:“本官怕疼,因此就做了个假的。”
胡子方:“……”
倒是纪党的人,本来脑子在当机,突然接受到“陛下盛怒”的信号,立刻开机,生龙活虎的开始找罪魁祸首。
“陛下怎么会无缘无故生大人的气,我看,是有人在陛下身边谗言!大人!这口气我们绝对不能忍!”
“没错!大人,我们定然要将这个人抓出来。”
甚至已经有人在锁定目标了:“下官觉得,应该是姓边的!”
“真是可恶,从来只有我等去诬陷他人的,还从未有人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诬陷我们大人,此事若是不给那人一个教训,怕是别人都要以为我们好欺负了。”
眼看着纪党的人压根没在纪长泽做假伤口这件事上停留,而是继续群情激愤的讨论起了是谁诬陷,胡子方再次:“……”
所以不是他们不关心纪大人,而只是单纯的因为,在场这么多人,只有他自己没看出来那是个假伤口吗……
胡子方:“……”
真是不公平,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这群人就这么聪明。
面对着愤怒的下属们,纪长泽抬抬手示意他们消停下来。
“是之前摔断腿的太监总管干的。”
好啊!一个没了职权的太监都能如此陷害他们家大人,他们必定要@¥%¥@……
纪党人正想着,纪长泽就又接了一句:“也是我将消息传给他,将他安排到御膳房,又让陛下身边公公引导陛下去见他。”
纪党中人:“???”
胡子方:“???”
纪长泽:“若不是如此,我为何会提前弄出假伤口。”
胡子方:“……”
不是,等等,你这么做是为什么啊?
自己找人去陷害自己这个操作也未免太神奇了。
他张嘴要问,然而――
“大人果真英明!!”
“大人就是大人!!也只有大人能有如此谋算了!”
“原来如此,大人真是厉害!”
眼看着纪党中人已经在围着纪长泽疯狂吹彩虹屁了,胡子方:“???”
等等??!
纪大人说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吗?
怎么就如此谋算,果真英明,真是厉害了??
他不就是说了个这次的事是他自导自演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么做了之后有什么好处,又为何要安排那个前太监总管来做这件事,纪长泽一概没说啊??
你们怎么就夸起来了??
胡子方满脸懵逼,想要问清楚,但嘴都张开了,话却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和这群老狐狸的智商不在一个层面上。
也许……纪大人方才说的那番话里蕴含了诸多信息,而这些纪党中人听了后立刻便能理解。
唯有他……不是很聪明的他……没听出来……
想到这里,胡子方感觉自己膝盖一痛,勉强咽下心中对聪明人的羡慕嫉妒恨,装作一副【风轻云淡我也看出来了】的模样。
“大人不愧是大人。”
反正就夸吧。
夸人总是没错的。
纪党众人怕是一辈子都想不到,他们只是单纯的夸纪长泽有先见之明做了个假伤口防止真的受伤有远见,就能被胡子方脑补这么多东西出来。
纪长泽也没给他们解释,他们也没兴趣听,反正只要知道自家大人是自己谋划的这出大戏,大人不会吃亏就行。
胡子方倒是眼巴巴盼望着纪长泽说出来到底他在干什么。
然而,也许是因为觉得他们都知道了(他以为的),纪长泽只说了皇帝问罪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对着那些大兵太好了,被人告了一状,说他买卖人心,现在这些大兵们只知纪长泽不知皇帝。
这实在是戳了皇帝心中逆鳞了。
他最恨的就是这点,若不是现在行宫要建立,他实在是没钱去养着这些大兵,纪长泽今日就要人头落地了。
当然,纪长泽也是掐准了在国库有钱前皇帝是绝对不会弄死他,这才干了这么一出。
毕竟现在谁都知道他纪长泽为了七万皇城亲兵倾家荡产,四处找人要钱,甚至专门盖了个商街出来赚钱养人,抄家拿钱这一招在已经破产的纪长泽身上行不通。
那么,在皇帝有钱之前,他得留着纪长泽帮他去照管这七万人。
当然了,照管归照管,还是要让这些亲兵分清楚到底谁是主,谁是臣。
纪长泽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效果。
他送走了心大的纪党众人和抓心挠肺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干但偏偏又想要艹聪明人设,只能强忍着不去问的胡子方,转头就心情很好地在书房写写画画起来。
第二天,他写在纸上的内容就在京城中开始流传了。
“听闻陛下因为纪大人对那些亲兵太好,怀疑纪大人有不臣之心。”
“纪大人头都磕的青紫,也不知道是受了怎样的训斥,他那样的性子,竟然失魂落魄的一路走回去的。”
听到事情始末的朝廷官员都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了。
之前纪长泽行事张狂,皇帝偏偏护着。
现在纪长泽好不容易干点好事了,每天兢兢业业的赚钱各种想方设法的去照顾好这七万亲兵,那样一个人物,见了别人第一句话就是有没有多的钱捐助一下。
说实在的,纪长泽这事办的实在称得上是妥帖漂亮了,就算是换成他们,也未必能将那七万人照顾的这样好。
可陛下,偏偏就生气了。
不过就是挖空心思给那些亲兵吃了点好的而已,怎么就要又是训斥又是罚跪了。
就算是看不惯纪长泽的,都觉得这次纪大人着实冤枉。
好不容易办一次好事,就被这么对待,换谁谁心里不冤。
在朝臣眼中,纪大人心里定然是委屈的。
在当事人七万亲兵眼中也差不离。
胡子方陪着纪长泽去军营的时候,军营里的气氛很明显和往日里不一样,不少大兵望向纪长泽的视线里都有同情和替他生气的意味。
他察觉到后立刻告知了纪长泽:“大人,消息传得这么广,是否有些不正常?”
“很正常,毕竟我昨日带着伤口回府时,【偶然】【碰巧】遇到了军营里最大嘴巴的兵,【巧合】他昨日休息回了家,又【那么巧】本官走的是他家里那条路,这不,让他撞了个正着。”
胡子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感觉纪大人在这些【巧合】上好像都加了重音。
“各位,因着本官之失,各位最近的伙食可能会不太好。”
纪长泽站在台上讲这话一出,底下的大兵们立刻喧闹起来,不是不满,而是因为这与他们听到的流言一眼。
陛下当真因为纪大人给他们吃的太好训斥大人了,若不然,大人为何要突然降低伙食标准。
“请大家放心,虽然吃的没有往日好了,但本官之前说过的奖励是不会改的,而且每个月的俸禄也会照常发与你们,咳咳咳咳……”
额头上满是可怖青紫痕迹的纪大人突然捂住嘴猛烈咳嗽几声,他今日穿了一身宽大的衣衫,被风一吹,整个人都显得虚弱瘦弱几分。
胡子方这才发现,纪长泽脸白的十分吓人,瞧着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他愣了,难不成纪长泽真的病了??
“本官……咳咳咳,本官之前让商街收取的租金,正好可以给你们发俸禄,大家拿了俸禄,以后想吃什么就自己买,也方便些……”
天啊!
大兵们眼底满是感动。
大人果然满心都是为了他们,陛下不让纪大人给他们吃好的,纪大人就发钱给他们让他们自己买,纪大人、纪大人真是太好了。
“这商街,乃是陛下允许建立,这俸禄,自然也是因为陛下才有,诸位拿了俸禄,就要知晓陛下待你们的一片心意。”
纪长泽这话没让人在心底对皇帝产生多么感激的情绪,反而一片平淡,商街建造他们是一直在的。
从头到尾都是纪大人一个人操心,为了他们商街和军营两边跑,陛下一分钱没出,还嫌纪大人对他们好,如今纪大人还要帮着陛下说好话。
他们面上不敢说什么,心底却都渐渐升起了不满。
尤其是,纪长泽宣布,日后为了表示大家对陛下的忠诚,都要朝着行宫建造方向行礼后。
大家很容易就想到了,坐在皇宫里那位,有钱建行宫,没钱养亲兵,命令臣子养,臣子养的好了,他还要训斥。
如果说对陛下是不满,那么对着很明显受过一番磋磨的纪大人,他们就是心疼了。
纪大人……为了他们付出了多少啊。
但就算是这样,纪大人甚至都不能光明正大收到他们的感激之心,因为若是如此,在皇宫中的陛下,就要训斥爱兵如子的纪大人。
台上的纪大人身子摇摇欲坠,俨然是一副要坚持不下去的模样。
“咳咳咳,本官今日身体有些不适,你们自行操练吧,咳咳咳……”
说着,他偏头看向胡子方:“子方,扶本官一下,本官有些晕。”
胡子方看着他那惨白的脸色,心里一突,这,这看上去不像是假的啊,他赶忙伸手过去:“大人,您不要紧吧?”
这、这难不成是假戏真做了?
虽说纪长泽狗,但相处了这么多天也是有感情的,他可不想看到纪长泽真的大病一场。
纪长泽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没什么,不过是有些风寒。”
胡子方更怕了,风寒,那可是会死人的。
他虚弱的被胡子方搀扶着下去,走三步咳两声,因为脸色十分苍白,衬的额上青紫越发可怖,在众人的视线下,他就这么虚弱的离开军营,上了马车。
见证了这一幕的将士们眼眶泛红。
大人……大人……他该是病的有多重啊,都这样了,还赶来安抚他们。
胡子方也是满脸担忧,好吧,他承认,纪长泽此人虽名声不好听,但相处起来的确是还不错,他已然将纪长泽党作友人了,实在是不想对方出事。
一上马车,胡子方赶忙道:“大人,请大夫来帮您看看吧,您这个脸色实在是不太好,您实在不必如此辛苦,下官一直想说,其实我十分敬佩……”
他看着正从脸上抹下一片白/粉的纪长泽,剩下的话没了。
拿着手帕擦下一脸白/粉,脸色重新恢复红润的纪大人还不忘记跟胡子方抱怨道:“这么点粉就这么贵,女人的东西真是好赚,弄得本官也想开个脂粉铺子了。”
胡子方:“……”
“不过上脸效果还真不错,本官看着还真有点病入膏肓的意思,看来他们都信了,子方你方才那么急,你是不是也信了?哈哈,本官演技不错吧。”
胡子方:“……”
纪长泽:“对了,你刚刚想跟本官说什么来着?”
胡子方:“……”
他冷漠收起自己的敬佩:
“没有,下官什么都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