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京城里, 估算着刘生彦也该和黄人参碰面了,纪长泽画完一张图,直起腰看了看。
这张图画的不是别的, 正是京城的地图。
这自然不是从原主脑子里找出来的记忆, 而是纪长泽这几天满京城逛了一圈,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走遍了, 才画下来的地图。
因为这个事,最近他请假几天都没上朝。
倒是没人弹劾他。
当个小人虽然名声不好,但也有好处, 那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纪长泽不好惹,像是朝中一些有好名声的官员,比如胡子方的爷爷胡大人, 那位在文人墨客中很有赞誉,在朝中也是个十分让人尊重的老爷子。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 若是政敌指着他鼻子骂, 他最多只能用比较儒雅的方式骂回去。
动手打人那是不行的,事后报复更加不可能。
纪长泽就不一样了。
他名声在外,睚眦必报, 小肚鸡肠, 手段毒辣,人家不小心踩了一脚他的鞋, 他就能送人去流放。
这么多年下来, 纪长泽身体力行的向朝中同僚展示了什么叫做你拔我一根毛我就断了你翅膀,除了刘生彦这样运气好的愣头青,还真没人会在这种小事上去弹劾纪长泽。
他们还挺会安慰自己的。
纪长泽不上朝刚好, 他这等只会祸乱朝纲的奸臣,最好一辈子都不上朝别来祸祸人才好。
皇帝也不怎么在意, 他正在龙颜大怒。
因为他刚去看了一遍自己的亲兵营,结果看到的画面不尽人意。
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上次周全孝被他给砍了,皇帝就在想,皇城中的七万兵将可该交给谁来管着。
文朝的底子十分不错,当年皇帝的父亲,皇帝的父亲的父亲还有一系列的老祖宗们都干的很好,励精图治,兢兢业业。
要不然也不会皇帝作死的这么厉害,文朝还能撑这么久。
文朝之所以无人敢侵犯,那便是因为建国以来就十分重武,当然了,这个重武的意思不是说武将在朝堂上说话算数,而是说代表武力值的兵权必定会被握在皇帝信任的人手中。
以前的皇帝信任的人是这样的画风:忠心耿耿,忠贞不二,对着陛下对着文朝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到了他们这一代皇帝。
画风就相当不一样了。
谁弱谁能得,谁最没本事谁最有可能。
理由是;这样哪怕兵权在对方手里,他也没办法没胆子造反。
乍一听好像挺有道理的,可再仔细想来,便全都是歪理了。
作为皇帝的亲信你可以是个废物,可作为这么多兵将的领头人,你是个除了吃喝玩乐中饱私囊外什么都不会的废物,那底下的兵又会变成什么样?
但皇帝是不会去想到这一层的。
反正文朝也没人来打,养着这些兵将还只是因为老祖宗立下来的规矩,要不是不能破掉这个规矩,皇帝才不想浪费钱在这么多人身上。
历代皇帝都对着守卫皇城的七万亲兵十分温和,毕竟他们是自己最后一道城墙。
这一代基因突变的皇帝就比较奇葩了。
他十分看不上这些亲兵,甚至一想到他们这么多人吃喝拉撒就头痛,恨不得找个机会直接让他们全都战死沙场别再一天吃那么多银钱。
于是,作为“后爸”,上面还有个无所不用其极中饱私囊的上官,这些亲兵们日子过得如何可以想见。
他们不想再这样下去,可做了逃兵就是死罪一条,于是只能在这个最繁华的京城里过着最艰难的日子,等着哪一天饿死,冻死。
皇帝本来就不待见他们,这次为了找个新的掌控七万亲兵之人,难得起了点事业心,去营地看了看这些亲兵。
然后就见到了一堆精神萎靡瘦骨嶙峋浑身没半点精神气,瞧着连刀都拿不稳的人。
他简直要把嫌恶写在脸上了。
指望这样的人来保护朕?
那真有个什么事他还不如自杀比较快。
但偏偏,他不光不能把这些人原地解散,还要继续拨军饷养着他们,还要给他们找个合适的领头人,而且这个人还必须要万分的依赖他,就像是那个周全孝一样,没了他不行,只能依靠他的亲信。
还有谁呢?
皇帝思考来思考去,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纪长泽的脸。
但很快,他又快速将这张脸弄走。
纪长泽不行。
周全孝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纪长泽却是个聪明人,将兵权交给聪明人,皇帝最不愿意干这种事。
但除了纪长泽,还有谁能让他放心?
要不然,先让纪长泽干几年,若是瞧着他有什么不臣之心就也砍了。
纪长泽在朝中得势许多年,府中应当有不少家资,到时候又能像是周全孝这样发一遍。
但……他还是不太想要将兵权交给一个太聪明的人。
皇帝在想什么,纪长泽一清二楚。
他们这个皇帝啊,又没本事,又好大喜功,他不是不知道十分对错,而是知道却不在乎,当然了,他也知道天下人在乎这个,于是在做了错事之后会熟练的甩锅。
可以说是个非常理智的渣渣了。
要是没点什么突发事件,皇帝是不会将兵权交给纪长泽这个在朝中本就有较大权势之人的。
纪长泽却半点都不着急。
俗话说,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他低头,看着桌上的那张京城地图,伸手敲了敲皇城的位置,笑了。
“福泉,去请胡大人来,就说本官有事与他相商,再把与本官交好的几位大人都喊来。”
福泉答应下来,立刻套车就去了胡家。
胡家,胡子方作为这一代的独苗苗,拥有着一个极大的院落和无数对他嘘寒问暖的下人,在家中时他一向比谁都自在,可今日,他却一直缩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下人们围在床边,温声哄他出来:“少爷,您就出来吧,纪大人的帖子都递过来了。”
“是啊少爷,您既醒了,就别赖床了。”
胡子方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厚厚的茧,头埋在被子里,闷闷出声:“我不去,就说我病了,病的起不来床了。”
“哪有这样咒自己的,少爷,您快些起来吧,若是不去,恐怕纪大人就要像是上次那样直接亲自来寻您了,到时候,您更后悔。”
被子里的胡子方:“……”
他握紧被角,简直泪流满面。
也不知道纪长泽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自从上次他不小心听到对方威胁总管太监的话后,这家伙就对外宣布他们是“好友”。
不光是做表面功夫,平日里相处也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好友一般。
下朝和他一起走,上朝碰见了也要一起走,偶尔约着去吃几顿饭,连纪长泽和他纪党党羽一同商量些什么阴谋诡计,都要拉着他旁听。
府中他父亲对此很生气,觉得他攀附小人,上次听闻纪长泽来了还气冲冲的来赶人,他正悄悄为父亲鼓劲呢,就听着纪长泽三言两语吓走了父亲。
爷爷也许见了纪长泽能不落下风,可他老人家一向佛系,听了这件事也没什么反应。
府中那个一向对朝政事不感兴趣每天只快乐吃喝玩乐的二叔叔听了此事倒是很高兴,直言虽然纪长泽在朝堂上名声不好,但他权势滔天,胡子方能和他成为朋友,至少短期内少不了好处。
胡子方的确是感受到好处了。
自从纪长泽将他介绍给那些纪党之后,朝堂上不少人远远见了他都会点头示意,他名下的几个铺子也一路大开绿灯,甚至还有不少官员买东西都会特地让下人绕远路来他家铺子买。
出门在外,更是不少人上来搭讪。
甚至就连他的堂妹,最近都有不少好人家来询问。
胡子方:“……”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和纪长泽有了这层好友关系后,出门会人人喊打呢。
结果不光没感受到坏处,还感受到了这么多的好处。
怨不得古往今来那么多官员在钱财中迷失了自己,这种走哪里都要被人追捧的感觉着实不错。
但!他绝对不能堕.落!
他可是爷爷的孙子!!胡家嫡长孙。
怎可因为这点子糖衣炮弹就放弃自己,就沉迷其中,还和纪党那些人一同讨论事务呢!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今天别说是纪长泽派人来叫了,就算是纪长泽亲自过来,要砍死他,用阴恻恻的眼神看他,他也绝对不妥协!
一定要抗争到底!!!
下人又来报信。
“少爷,纪府派来的人说,纪大人说若是少爷不愿意去,他就亲自来请少爷。”
胡子方:“……”
“他来、来又怎么样,我难道还能怕、怕了他不成。”
半个时辰后,胡子方一脸麻木的跪坐在自己的垫子上,周围围了一圈的人,安静而悲伤的听着他们高谈阔论。
“最近那尖嘴真是嚣张!大人您只不过是几天未来罢了,便一副得意模样,成天趾高气扬的,他甚至还当众言语侮辱了一小官,简直欺人太甚!!”
嗯??
突然听到这么正义的话,围观这么多次每次都只听了满耳朵“大人我们这次要搞谁”“大人您看这是底下人的孝敬”“上次那个xxx实在是让人看不顺眼,大人您看,不如我们给他使绊子”的胡子方顿时来了精神。
也不知道纪长泽是怎么招的这些人,好好的朝廷官员,硬是弄得跟学堂的学子一样。
还记得当初他上国子监的时候,里面就有不少学生组建团体,成天凑在一起讨论的就是这么回事。
至于为什么胡子方会知道……
因为他爷爷是大儒又是官宦世家所以那些人就觉得他是自己人,每次都毫不避讳的把他给拉上旁听。
根本不想听到这些乱七八糟事的胡子方简直泪流满面啊。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这样的事每次都是他碰到。
不过……
纪党之人横行霸道,私底下竟也会为无辜小官打抱不平,倒也出乎人的意料。
“那尖嘴实在可恶,大人!我们必定要好好教训他!”
嗯,很好嘛。
没想到纪党的人,倒是看不惯这等以大欺小之事,胡子方觉得,他对纪党的人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改观。
他改观了,也对自己这种表面安静听着实际上心底始终在疯狂吐槽的行为有了点愧疚,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便加入了进来。
“我也觉得,那尖嘴行为实在不妥,怎么能当众羞辱小官呢,谁给他的权利。”
一纪党之人立刻点头表示称赞:“没错!胡兄说的对!我文朝,除了陛下,只有我们纪大人才能这般做!”
胡子方:“是啊,所以……嗯??”
嗯???嗯???
不是?!
合着你们不是不高兴有人羞辱小官。
是不高兴这个羞辱小官的不是纪长泽?
这是什么真实的奸臣窝啊。
他简直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剩下的纪党中人很快达成了共识,一个个都十分愤慨的表达着自己的见解。
“他以为他是谁,不过就是个从二品罢了,一点本事都没有,若不是陛下,他能坐上现在的位置?风光了几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竟然敢抢我们大人的权利。”
“十几年来,朝堂中只有纪大人才能当众羞辱人,他是从哪里借来的狗胆也敢这般做,我呸!”
“大人!我们必定要给他个教训!否则,他人还以为我们怕了他。”
胡子方呆坐在人群中,只觉得自己已经魂归天外。
今儿这刺激实在是太大发了。
纪长泽倒是不意外属下们都是这个反应。
作为一个正事不用干只需要一些听话属下帮自己做一些不方便做的事的佞臣,原主深知他在皇帝身边并不是不可替代的,就好像周全孝一样,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帝王翻脸比谁都快。
他不想让人替代,找属下时自然不会去找那些和他走一个路线的。
但不是那等心机深沉的人,又要对他忠心耿耿,让他能够说一不二,最后,原主的下属就是这么一群应声虫。
他们只需要作为原主身后摇旗呐喊的人助威就行,想要升职不用动脑子,想要坐上高位不用自己去经营,原主自然会为他们安排。
当然,他肯定不是为了和下属的关系和谐才好心帮他们安排职位的。
他又不是八爪鱼,怎么样都不可能一个人占据朝中十几个职位,那么自然需要有他的人坐在他想要掌控的位置上。
说是下属,其实也不过是傀儡。
他说一,他们绝对不会说二,他想让他们往哪个方向发展,他们就乖乖听话往哪个方向发展,比小宝宝还要听话。
如今,便是纪长泽提前展示了一番自己对尖嘴趁着自己不在耀武扬威的不满后,下属们立刻站到了老大统一战线,开始谴责仇视尖嘴了。
“大人,您发句话吧,只要您一句话,我等必定为大人冲锋陷阵,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尖嘴!”
胡子方觉得说出这话的人思维是不是还停留在国子监时期。
他们是朝中官员,纪长泽是二品尚书令,他怎么可能会因为政敌羞辱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官就觉得对方是在挑衅自己权威,又不是七八岁的小童。
他摇摇头,正打算低头喝茶,结果刚端起茶杯。
――砰!!
拍桌子的剧烈声响吓得胡子方浑身一抖,下意识怂成一团战战兢兢看向了拍桌子的人――纪长泽。
不是吧……
纪长泽还真的生气了??
纪长泽看上去的确是生气的样子,他面色深沉,眼底满是不悦,仿佛真的感觉被这个尖嘴挑衅了权威一般。
“尖嘴……”
这个名字在他嘴里念叨了几次,一次比一次冷。
纪大人露出了深不见底的反派标准冷笑;“本官不过是几天没去上朝而已,他倒是一点时间都不放过,这么几天,都要来挑衅本官。”
胡子方;“???”
不是你等等,人家什么时候挑衅你了,他不就是去羞辱了一个小官吗?你又不认识那小官。
然而他想的这些内容纪长泽是听不见的,纪大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两只手抓起桌子,发怒一样的猛地朝外面扔去。
拍桌子和扔桌子的声音还是不一样的。
尤其这个桌子直接就被扔到了门口,肉眼可见的,桌子被扔出去之后,外面那些正在打扫的下人们干活的速度都利落了不少。
胡子方:“……”
等等,你们讨论这种事,都不关门的吗?
外面可是还有那么多下人在打扫啊。
而且纪长泽还丢了个桌子出去,那谁听见不好奇内容啊。
不过还好,他们也没多说什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胡子方刚这么想完,就见纪长泽面色阴沉的说了这么一句;
“看来,真该给他一些教训,让他清楚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然后,他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们听了,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把嘴给我闭死了,在大事未成之前,万万不可传出去。”
纪党成员都纷纷凝重下神色,十分认真严肃的点头表示知晓。
胡子方:“……”
“纪大人,要不我们先把门关上吧……”
纪长泽看他一眼,十分的不以为意:“关上门后,若是有人来偷听我们都看不到,还不如敞开着门,外面有什么人也看的一清二楚。”
胡子方:“……”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纪长泽开始说他的“大计划”了。
“周全孝死后,那七万亲兵都无人照看你们知道吧。”
“我们要对付尖嘴,便可以从这七万亲兵来下手,这七万兵将当初在周全孝手中,俸禄俸禄没有,粮食粮食没有,简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般孱弱的亲兵,哪怕是七万人这个数字足够唬人,那也担当不得什么重任。”
“照我来看,谁接受这七万人,谁吃亏,七万人的吃喝拉撒,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到时候啊,我们就……”
胡子方耳边听着阴谋诡计,眼睛却是直愣愣的看向门外:“大人,大人,纪大人……”
正说得起劲的纪长泽被打断,倒是也不生气,和声和气的问:“怎么了子方,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倒是也没别的事,就是你看外面窗户那,那是不是个人影?”
纪长泽瞥了一眼:“那是树影,想必是外面的常青树吧。”
“来我们接着说,到时候啊,我们就派人去散播谣言,就说尖嘴是个练兵奇才,放出话去,这七万亲兵交到他手上,他必定分文不花朝廷的钱,也能将这七万人练就的兵强马壮。”
“到时候越传越广……”
胡子方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外面那影子:“……大人,那个影子在动啊。”
纪长泽:“想必是风吹的吧。”
胡子方:“……可是,可是风吹的话,也不至于吹出个手来吧……”
纪长泽挥挥手:“树影千奇百怪,别说手了,吹出个头来都正常。”
他又问纪党之人:“你们说本官说的对不对?”
应声虫们纷纷点头:“大人说的是。”
“大人英明神武,见多识广。”
“大人接着说,下官记下来。”
纪长泽:“行,我接着说,我刚刚说到哪里了?”
有个认真听着的应声虫立刻道:“说到越传越广了。”
“对,越传越广,等到越传越广后,我们就在朝上一同向陛下说明此事,陛下最犯愁的便是军饷之事,若是听到能一文钱不花还能将兵练得兵强马壮,必定应允,到时,尖嘴他就算是有八张嘴都推脱不掉。”
说着,纪长泽眉毛微微挑起,右边唇勾起一角,露出一抹典型的奸笑:“尖嘴如何能不花朝廷的钱还养得活七万亲兵,到时必定一团乱麻,等到那个时候,他将陛下交给他的差事办成那般,陛下必定治罪。”
“大人英明!”
“好计谋!!不愧是大人!!”
正当应声虫们围着纪长泽拍彩虹屁的时候,胡子方已经看到外面有个人影走到那“树影”前,喊了一声:“于包,你蹲在这干什么呢?”
胡子方“!!!”
他立刻站起来,快速大步向外走去。
走到外面,原本该有人蹲着的地方,却早已没了人。
“大人!方才有人偷听!”
“嗯?哪有人啊?”纪长泽听到他喊,不急不缓的走出来看了看外面,对着一片空荡荡笑道:“子方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怎么今日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胡子方急得不行,指着方才那人蹲着的地方努力解释:“我方才听到有人对着这儿说话,这儿刚才分明就是有人蹲在这里偷听我们谈话!”
“哪有人,方才都与你说了是树影了。”
“可、可,诶呀!大人你与我来。”胡子方简直要被气死,也顾不上对纪长泽的害怕了,抓着他胳膊重新走到了里面,指着原本有黑影的地方。
“你看!你看!方才还有黑影,现在没了,便是那个偷听的人察觉到自己露馅跑了!若不然,为何方才有黑影,现在没有。”
纪长泽笑眯眯的;“这有什么稀奇的,树影都是随着太阳光芒变动而存在,方才太阳光照着树,树影便有,现在太阳光没照着了,树影就没有了,子方啊,你要多看看书,多学习一下自然天理之道,平日里也用的上的。”
胡子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要气死了!!!!
气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真的有人!!真的!!你们相信我,那绝对不是个树影!”
纪长泽老神在在:“你不信,问问这些同僚。”
胡子方看向纪党中人。
应声虫一号:“胡兄,你也是太神经紧张了,那分明就是个树影嘛。”
应声虫二号:“是啊,胡兄你也别担心了,大人一向厉害,若是真有人偷听,他肯定会发现的。”
应声虫三号:“要不然你先回家休息休息?”
胡子方:“……”
他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我、我……你们不信就算了!等到计划泄露,你们自然知晓谁才是对的!”
他气的拂袖离去,一路上都气的说不出话来。
就纪长泽这样的,居然还能当个奸臣?
现在的奸臣标准这么低下的吗?
等到回了家,胡子方气的晚上都没吃饭,饿的很又吃不下胡思乱想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
他听了一脑袋纪党人对尖嘴的仇视和愤怒,以及还听了个完整的对尖嘴的阴谋诡计,结果到现在,他居然都不知道尖嘴是谁。
想也知道,尖嘴肯定是纪党人对于一个政敌起的外号,但没人告诉他,这个外号是给谁起的啊。
糟心!
糟心!!!
垃圾纪党,就这个脑子还想搞朝廷争斗,回家喝奶去吧!
纪家,纪党的人纷纷告退离去后,纪长泽这才收敛起笑,叫来了福泉。
“如何,于包可有去赵家?”
福泉回答:“小的从于包出府就一直派人跟着他,一路看着他进了赵家,确保这消息已经传给赵大人了。”
“嗯,你此事办的不错,只是还有些过于明显了,于包原本只是外院做洒扫的,突然调进来就让他去接近内屋,若是他是个多疑的,今日必定不会这般顺利。”
“下次遇到此事,直接让人在这做洒扫便好,你就算是不给他安排靠近书房的位置,他想要探听消息,自然会千方百计的接近,这种靠着自己接近核心得来的消息,反而会更加让人可信。”
福泉赶忙应下;“是,小的记下了,下次若是遇到类似的事,必定办的漂漂亮亮,让那些探子顺顺利利的将老爷想要传出去的消息传给他们主子。”
说起这个,纪长泽笑了;“只盼着赵尖嘴别让我失望才好。”
被取名为尖嘴的赵大人的确没让纪长泽失望。
几乎是三天之内,纪长泽纪大人熟读兵书,放话出去说若是那七万亲兵全都交给他来照看,必定不花费朝廷一文钱也能将人养的兵强马壮的流言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上到朝廷官员,下到普通百姓,全都知晓了这件事,很快,便有赵大人党羽的人在朝堂上直接将此事披露出来,并且表示希望皇帝能够“满足”纪大人。
纪长泽表现的非常愤怒,脸上十分合适的展现出了生气恼怒不可置信等情绪。
他很激动的对皇帝道:“陛下!臣只是一文臣,臣没有把握能照管好七万亲兵,请陛下三思啊!”
赵大人看见他这般焦急,心中大定,脸上的得意神色都遮掩不住,上前又说:“陛下,臣等相信纪大人,纪大人必定能不花一分钱,都将这七万亲兵训成陛下身边的最高城墙。”
“赵醉剑!你!”
“纪长泽,这是为陛下分忧的大好事,你该感恩陛下愿意用你才是,为何还要如此恼怒,难不成你根本不愿意为陛下尽忠效力么?”
皇帝听着底下两个亲信吵嘴,心底也在盘算着。
他自然知道没人可以做得到不花朝廷一分钱还照顾好七万人。
但……他舍不得出钱啊。
既然这么巧来了这件事,那便借坡下驴,将这件事理所当然的丢给纪长泽照管。
照管的好,那皆大欢喜,照管的不好,不是还能把纪长泽推出去甩锅吗?
计划通!
最终还是赵大人占了上风,皇帝当朝就同意了将这七万人交给纪长泽来管。
纪大人显然被打击的不轻,神色都灰暗了不少,望向上方的皇帝时眼神里满是祈求。
皇帝有点心虚,下朝后快速溜了。
下朝了,大臣们却不敢像是以前那样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连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都知道纪长泽今天吃了大亏,心情必定糟糕,他们可不敢这个时候撞枪口上。
胡子方看着前方那沉默低头站着,任由赵大人奚落的纪长泽,心底莫名有些不爽。
纪长泽虽说吓人了一点,但的确从未做对不起他的事,反而始终以友人相称,还拉着他一起开小会。
他若是此刻坐视不理……是否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纪长泽站在原地,赵大人好不容易占了一次上风,抓紧机会在那扒拉扒拉的叨逼叨。
胡子方犹豫来犹豫去,到底还是没忍住,试探着走到了那边。
“纪大人,你也莫要难过,要不然向陛下求求情,兴许陛下就……就答应收回命令了呢。”
“陛下一言九鼎,怎会因为你求情两句就收回成命。”赵大人听了这话笑的更加厉害:“纪大人啊纪大人,没想到吧,你府中还有我派去的人。”
一直低着头的纪长泽突然开口:
“是啊,你一年前四月份派来的于包,我怎么到现在都没处理呢?”
他说完,缓缓抬起头,脸上哪里有什么沮丧神色,甚至笑的还很开心。
“赵大人,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用啊。”
赵大人脸上的笑僵了。
“你什么意思?你别故作玄虚。”
“每次本官想做什么事,又不好亲自提出的时候,只要摆出一副此事做不得的样子出来,赵大人你就十分努力又好心的将本官推上去呢。”
纪长泽笑的十分和善,一双眼都笑的眯了起来,瞧着越发有老狐狸的样:“只可惜,下次用不着大人了,诶,没了一个称手的工具,本官还真有点后悔这次直接让赵大人消失。”
赵大人脸上已经显出害怕来了,可还努力强撑着:“你胡言乱语什么,我又未曾犯错,你就算是向陛下进言,又能将我如何。”
“哦?没有犯错吗?赵大人此次找人满京城的散播谣言,费了不少功夫吧,只是大人没想过,那七万亲兵哪怕再怎么不济,也是兵权吗?”
“陛下就算看不上他们,也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在没有经过他同意的时候将之视为自己的所有物,指手画脚,擅自插手分派给谁,诶,要不然,本官想要这七万亲兵,自己动手就好了,也不用非要拐弯抹角的【请】大人您来帮忙。”
赵大人的脸已经白了。
“不、不会的,陛下不会治罪我的,我对陛下忠心耿耿,我伺候陛下那么多年,若是我将你与我说的话告知陛下,陛下定然会听我的。”
纪长泽笑的更加厉害了,他眼神盯着赵大人,笑着问:“赵大人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何时见过陛下要对方死,对方能死之前见他一面的。”
“大人,多谢你了,本官方才让你好好的嘲笑了这么一通,也算是道谢过了吧,告辞了,本官会记得,逢年过节,给大人烧钱的。”
纪长泽说完,转身就走,还不忘记喊上已经听傻了的胡子方。
“子方,走了,莫要与快死的人多话,晦气。”
胡子方:“……”
他脸上简直要被大写的问号给填满了。
愣愣的跟着纪长泽走出宫门,还没坐上马车呢,一个小太监就小跑着跑了过来,低声对两人道:
“纪大人,方才赵大人下台阶时,也许是没踩好,摔下去,已经过世了。”
“陛下说,让抬回去好好安葬。”
胡子方:“……”
纪长泽笑了:“干什么这么震惊,陛下若是不冷血冷清杀了赵大人,我才吃惊呢。”
“诶,只可惜了赵尖嘴这把好用的刀了,可惜,他那样蠢,我本还想着多用他几次,行了,回吧,这七万亲兵到手了,明儿还有一大堆的事要你帮着做。”
纪长泽与宫门外等候自己的纪党众人打了招呼,率先坐轿子离去。
胡子方呆呆站在原地,望着那些正凑在一起N啵N啵讨论晚上去哪里吃吃喝喝的纪党人。
原来……之前并不是纪大人不知晓有人在偷听,而是他故意为之吗?
这就是朝堂吗……
那这些人……这些看上去傻兮兮的纪党众人,也是与纪大人一般,心中门清,故意做戏了?
那边的纪党应声虫们也看见胡子方了,本来正犯愁没钱吃大餐的他们顿时心中一喜,高高兴兴围拢上来。
“胡大人,你愣着做什么,纪大人说明天有事要做,今天让我们好好放松放松,我们打算去好好吃一顿,一起来吧。”
“是呀胡大人,不过你新来的,你请客啊。”
“对对对,胡大人,你请你请,我这……这刚给家中夫人买了生辰礼物,囊中羞涩啊。”
“我也是,我这小女儿刚出生,要攒钱办嫁妆,胡大人你就辛苦辛苦。”
胡子方被他们围在中间,一时竟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伪装与真相。
他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带笑的脸,身体微微颤抖,感受到了极大地恐怖。
纪党的人莫名其妙的偷偷瞧盯着他们看个不停的胡子方。
走到一边小声逼逼:“他这么看着我们几个意思,是不是不想请客?”
“要不骗他新人都要请客一次?”
“这个主意好,不过大人好像很看重他,万一大人知道了会不会训斥我们?”
“吃饭比较重要,先吃再挨训也值了。”
“行,那我们统一一下口径。”
胡子方自然发现了他们在窃窃私语,他确保,这些人必定在说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事,而他们居然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而是大大方方的这样“悄悄做”,反而让他不好开口问。
他们在看他了,眼神里,有着他看不懂的共识,难道是发觉了,他的心机,比起他们远远不如吗?
胡子方七想八想,然而纪党人到了他跟前,却都一个个笑开。
“胡兄,其实我们有个传统,新人来了,要请客。”
“对,没错,这是传统。”
如此自然,如此调笑,仿佛他们方才真的只是在讨论请客的事一般。
胡子方只觉得瑟瑟发抖。
纪大人也就罢了。
这些纪党中人,是怎么做到每一个人都拥有着浑然天成的演技,演绎出这般又傻又愣又憨的模样来的。
如!如斯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