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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类的医者获得了胜利。
观看了这场比试的兽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吃惊,即使那名医者是如此地年轻,但他身上有一种能在沉默中说服人的力量,何况撒谢尔既然能有那样的工匠,如今再多了技艺高超的医者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他们原本就有一名十分出众的人类药师。参与过那场慕撒大会的兽人也多少见识过那些人类治伤手法和药物的独特,只是他们在那片土地上经历的神奇太多,这在其中并不特别引人注目。
失败者要接受代价,人类的医者要求坎拉尔的巫医在这段时间内作他们的仆役,然而巫医宁死也不愿接受这样的侮辱。
那名全身武器的狼人取下佩剑投到巫医面前,剑鞘入土三分。
他冷笑着说:“那么,你去死吧。”
巫医站在原地看着那把剑,眼神愤怒而震惊,指向那名狼人的手指颤抖,到整个身体都开始发抖,那名狼人缓缓一步跨前,眼神残酷无情,纳纹族长正想要介入其中,人类医者却伸出一只手挡在护卫身前。他的脸上没有愤怒,他的声音也不高,他说:“从今日开始,除了被选定前往撒谢尔的勇士及学徒,我们不再治疗任何部落中人。”
然后他转身回到那座木屋之中,留下无奈而恼怒的纳纹族长,吃惊的坎拉尔狼人,和开始大声嘲笑的外族兽人。
坎拉尔的族长看向自己的巫医,还有她那两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弟子,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不必再去想如何斥责她,或者说服她接受这些不尊重她的外来者,今日之后,她的权威将像受伤的飞鸟一样下降,只要撒谢尔与人类的盟约继续,她受到的惩罚就会持续,无论是来自他,还是来自部落之内的。
自比试之后,等候在木屋前,期待能被撒谢尔的使者选中带走的兽人就像蚁群一样聚集在此,他们被严厉禁止在一条界限之外,每次只被允许进入一个或者有亲缘关系的两三个人,经过各种仔细的检查,最后离开那座木屋的人绝大多数面带喜悦和不安,极少数人神色灰暗,那些撒谢尔的使者们遵循着他们订立的规则,把他们需要的人挑选出来。而他们的规则十分宽容,有时候又极其严格,不被选中的兽人极少,而且似乎并无相似之处,他们有的强壮,有的瘦弱,有的机灵,有的愚蠢,大概只有落选的愤怒是一样的。
在一个夜晚去骚扰撒谢尔使者的笨蛋被扯脱四肢关节扔在营地前,直到日落才被重新接上之后,这种愤怒就再也见不到了。
坎拉尔的招揽进行顺利,其他方向则是连这样的波折都不必经历。撒谢尔派遣的队伍在中途向不同的方向分成了三支,另外两支中并没有这样出色的医者,不过他们原本的目的也并不是去为这些初步结盟,未知可信与否的对象提供无私的帮助,他们也不必再彰显威仪,慕撒大会上传奇般的一切已经随着归去的队伍野火般在大地上传播。向西而去的使者队伍只在巡回道路上的每一个部落稍作停留,对对方送到面前的备选者百般挑剔,实则几乎来者不拒,然后以钢币为代价,购买一部分食物和饮水之后离开——这种支付方式受到了极大的欢迎。
他们要走到最远处的部落,在回程之时才会带上所有他们选中的兽人,在等待他们回返的过程中,许多部落也在积极准备自己的队伍,带上被认为有价值的物品好去向撒谢尔交易,有些部落等不及与使者队伍同行,已经开始出发。鹰族的雷伊首领在回到帝都的归程路上就遇见了这样的队伍。
在荒野上相遇的两批人马对彼此保持着戒备,这种戒备是出于谨慎,双方都无意因为任何原因为对方耽误行程,对面的猞猁首领并未注意到天空之上的眼睛,迎面而来的小队人数不多,但鹰族的外表确实少见,且人人精悍,武器精良,而他们带着财物和牛马,一身累赘。
他们保持着距离交错而行,在接近时,鹰族的雷伊开口道:“矫健的勇士们,你们可是要前往撒谢尔的领地?”
“你们从那而来?”
“是的reads();。”雷伊说,“我们刚刚离开,那真是一个令人吃惊的地方。”
两支队伍都停了下来,然后两名首领开始隔着一段距离交谈。
猞猁首领想要确认如今撒谢尔的市场是否仍然会像他们承诺的一样敞开,其中的武器等珍奇商品有无变动,并以此试探鹰人们的目的。前往慕撒大会的部落是一同离开的,最迟不会超过两日,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据说撒谢尔的使者用他们的武器击中了一头十分巨大的风鹰。
鹰族属于北方,属于兽人贵族,虽然他们据说并未加入上一次的战争,但如今他们的出现仍然给人不妙预感。
“在我们离开的时候,那座宏伟而明亮的殿堂中,那些让人看不过来的武器,还有其他精美奇妙的物品仍然在增加,”雷伊说,“撒谢尔在等待着有人将它们交换回去。”
猞猁首领用他的黄眼睛扫过他们的队伍,“似乎你们的收获颇丰。”
“不,我们只带走了这个。”雷伊将身侧一柄黑色外鞘的长剑抽出一掌的宽度,无暇的剑刃在阳光下反射寒光。
“足够了吗?”
“足够了。”雷伊说。
然后他们祝福了彼此的旅途,各自前进。
“我们把这些消息带回去,”一名鹰人在雷伊背后问,“那些大人物会如何反应呢?”
“谁知道。”矮小的斯提尔咕哝道,他的伤也用上了来自人类的药物,比他们自己带的好多了,艾尔甚至已经飞行无碍,“他们的念头总是和我们不一样。”
“如果撒谢尔能对拉塞尔达表达出多一点的恭敬……”又一名鹰人说。
“他们不会这么做。”雷伊说,“他们都不会。”
斯卡·梦魇如此高傲,并且许多人认为他有这样高傲的实力,尊敬来自于对力量的认可和敬畏,在战争中,元老院们没有能够展现这种力量,但他们还未尽全力,然而撒谢尔似乎也没有。在他们离开的那个地方,撒谢尔已经向他们展示得足够多,可是真正强大的,致命的力量仍然隐藏在群山之后,狼人们不会向他们展示,而他们也无法窥探。
“如果再来一次战争,撒谢尔仍然能取得胜利吗?”又有一名属下问。
“能。”雷伊的回答毫无迟疑。
“因为那些人类?”
“撒谢尔为了更强大而改变,并且确实因此变得强大了。”雷伊说,“而元老院不会轻易改变,他们还能承担一次战争失败的后果,而撒谢尔恐怕不能。”
“撒谢尔和人类的盟约会长久吗?”
“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雷伊说,狼人与人类同处一室,或者并肩而行都不一定意味着什么,然而他们能够一同在烈日下进行繁重的劳动,没有强迫,相互合作,这才是闻所未闻。
“如果战火再度点燃,我们还能够拒绝加入吗?”
“我们要将此行的见闻带回部落,让更有智慧和力量的人决定这件事吧。”雷伊说,“如果双方都不能对彼此妥协,那么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然后他就不再说话,带领队伍继续向漫漫前路而行reads();。
撒谢尔的使者队伍之中,只有一支人数极少的小队被分往山林海边。撒希尔与撒希尔两个兄弟部落当年的盟誓何其隆重,然而那群流亡的人类,准确地说,是那位从天而降的“远东术师”,使这段关系不知不觉而又极其迅速地被更直接的利益所取代——但谁又能够拒绝那些条件呢,只要他对自己和部落的未来怀有一丝期待?
布拉兰带走的那批人回来了一部分,他们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宣扬起河岸部落的各种事迹比撒谢尔自己还要诚恳热情,而撒希尔今年产盐的数量和质量大大提高,都是得益于曾经被他们赶走又回返的人类,这一事实在周边部落之中早已众所周知,那些人类住在海岸边,武器齐全,身强体壮,已经形成了一个秩序井然的小聚落。这两批人能够提供撒谢尔这支数人小队任何需要的帮助,但实际上,这么一点儿的人已经足够完成他们的责任,因为撒希尔之外的林间部落对撒谢尔的信任和向往简直令人吃惊。
他们很快把把最强壮和聪明的孩子送来,一同送来的还有皮毛,宝石和各种山中珍物,几乎是所有他们能拿出的好东西,使者们接受了这一切,并且回馈给他们武器,药物还有钢币,这种交换使双方都感到满意。经过几天的忙碌,他们集中起一支比当初参与慕撒大会更庞大的队伍,只要穿过火山山脉,那些在大河上穿行的巨大船只将载着他们完成接下来的旅途。
撒希尔的族长站在山岭上,看着脚下的队伍如一条巨大的长蛇,蜿蜒着游过林间。组成这支队伍的大多是未成年的兽人们,女孩在其中占了相当一部分,他们之中有许多人是第一次真正离开部落,年轻的面孔上带着不安和期待,脚步不一,东张西望,而他们同族的勇士行走在队伍外侧,佩着武器,行囊旁插着火把,不时督促。
撒希尔的族长将目光投向前方,领头的黑发男人身影已经被林叶遮挡,他看向更远处,视线越过丛密森林背后,越过模糊的火山之巅,山巅之上的云层。
云层之下,大地之上,在西方,在偏北的草泽之地,两支规模更甚于此的队伍如深色的水流蔓延,路途上,许多细小的队伍向他们汇聚,或者独自前进——向着同一个目的地。
聚居地和撒谢尔原住地上的一切仍在如常运转。
那些曾经的少年军们在军营中的训练效果,由于另一支对照队伍的存在,已经进步到了“勉强能听懂人话”的程度。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地中,不服输总是少年人们的天性,在又一轮的竞争过后,汗水淋漓的兽人少年们对疲惫不堪的学生们露出了得胜的笑容,而他们的教导员,那些不是皱着眉头就面无表情的人类宣布了一个消息。
“你们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训练并没有加重,实际上是减轻了一些,因为他们要把所剩不多的精力留到晚上,留给“课程”。
那些人类开始教他们语言和文字。
这种改变让兽人少年们有些不知所措,兽人帝国更崇尚*的力量,这是生存最直接和最可靠的保障,没有其他东西能替代。部落联盟没有跨过最关键的障碍,如帝都元老院的权力一般,他们的文字也不健全,并且只有属于极少数的特权人物们才会使用——这一点在真正的人类地界也没有什么不同。来到这片土地上,在还是俘虏的日子里,他们已经被动学会了不少人类的词汇,否则他们很难给那些陌生的事物拼凑出一个合适的称呼,他们能够感觉到这里属于真正的文明的力量,但在此之前,他们差不多从未想过自己能够了解它,甚至进入它。
“你们留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太长。”教导员对围坐在长桌边的兽人少年们说,食堂已经兼作教室,被少年们自己擦洗得干干净净,灯火通明,分成一块一块区域,教导员们在其中来回走动,让声音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们会再训练你们一段日子,然后,你们会经历不同的考验,而结果将决定你们去往何方。”
“这并不是另一段奴役生活的开始。”另一名教导员对他的队员说,“你们十分清楚,为什么我们不将你们视为战士的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