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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啊。”
树精灵纵身一扑。
范天澜及时托住了他圆滚滚的小肚子,大半个身体都趴在那只宽大手掌上的树精灵一改路上的安分,像游泳一样地扑腾着短短的四肢,在这个只有四个人在的空间中,他努力要扑过去的对象无疑只有一个。
云深伸手把他抱了过去,动作娴熟轻柔将他托在手臂上,这个孩子不仅比一般的小了一号半,长相也颇为与众不同,云深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让这个孩子看起来非常娇嫩的尖耳被压到,然后才抬头看向范天澜,“这是精……灵?”他想了想才记起这个特殊种族的称呼。
“是树精灵。”范天澜说,不知他本人是否有这个自觉,反正在面对云深的时候,他的态度比对他人堪称天壤之别,“也是神光森林的宠儿,离成年还有一段时间,只能维持在幼儿的姿态,心智暂时停留在三岁之前。”
终于离开了范天澜那又厚又硬的胸膛,来到气息清新的温柔怀抱的树精灵扒着云深的衬衫,用白嫩嫩的脸颊在柔软的纯棉布料上蹭了蹭,云深侧了侧头,抬手轻缓地抚摸着他的背部,树精灵那双光润的绿色大眼在他的动作下慢慢地眯了起来,一直立在他头顶的那根绿毛也渐渐偃伏了下去。
然后他睡着了。
云深手上感到的重量变得明显了一点,听着那细微的呼吸声,云深对塔克拉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这个天线宝宝抱进了房间的内侧。
自己找了张椅子随意坐下的塔克拉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他不用睡觉呢,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塔克拉说话的方式向来很有特色,不过范天澜也是惯例地不去理会。
树精灵一直生活在神光森林深处,即使是范天澜也不太了解他们的生态。如果说那根绿毛是不会说话的树精灵精神状态的表示,在对他不利的那些佣兵和他们这些陌生人手中的时候,这个树精灵幼体紧张是当然的,但对明明也是初次见面的云深他却表现出了非常亲近和信赖的态度,这种状况要用外表的亲和力不同来解释就有些勉强了。
能够从数十个佣兵和至少三个法师的严加看管下逃走,树精灵未必真如外表所显示的弱小无用。
安置好树精灵后云深走了出来,从办公桌前拉出一张椅子,顾虑到小孩子刚刚睡着,他特地放轻了声音,“这个孩子不是走失的?”
“那个神光森林离这里有多远?”塔克拉偏头问范天澜。
“正常骑马的情况下,一个月左右的行程。”范天澜说。
因此这种情况必定是人为的。范天澜继续向云深说明从刀疤那儿得到的一些情况,“他们的计划相当仔细,抓住神光森林的冬季开放日将树精灵从精灵的守护下偷出后,他们连续换了三批人才抵达佛兰德镇,大部分精锐都用于给追索而来的精灵设置障碍。”
塔克拉回想了一下死在自己手上那些佣兵的实力,“精灵很强?”
“很强。”范天澜语气平淡地说。
“要是跟你比呢?”
“要打过才知道。”
对塔克拉来说这个回答真是无聊至极,云深思忖了一下,说道,“你们跟我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吧。”
来回都很顺利的航程无须赘述,负责主导整个任务的范天澜描述了相关过程,塔克拉在一旁时不时地给他过度简明的语句进行补充,因此云深知道他们是前往佛兰德镇接回众人,预备返回时隐蔽在旁的塔克族人发现了意图不明准备袭击他们的佣兵,范天澜和塔克拉潜入那些佣兵的伏击地点处理了这批敌人,然后在上船之前发现了藏在煮食用的陶罐中的绿毛树精灵。
虽然性格等各方面都不对盘,塔克拉和范天澜在血腥过度的部分避重就轻的做法倒是相当地有默契。
“只有两个人也太冒险了……虽然你们看起来没受伤就是好事,”云深说,他知道这两个人尤其是范天澜都拥有超出常人的武力,但世界上从不存在真正的无敌,“只有佣兵吗?”
据范天澜讯问得到的说法是大部分精锐都留下来阻挡精灵了,不过在幕后指使这一切的那个人应当对最易出意外的末段路程更加谨慎,法师作为这个世界人形远程武器,从来都不会缺席重要场合。
“有法师。”范天澜说。
“不过他们太大意,死掉了。”塔克拉双手一摊。
云深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处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中,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这方面的事缺乏了解,虽然战斗确实是他很陌生的领域,“那么枪支……派得上用场吗?”
塔克拉轻笑一声,回味似的眯起了眼睛,“当然,而且还很好用。我干掉了两个。”
范天澜挣断束缚术的那一刻,塔克拉的子弹也击中了用火系法术的法师,然后范天澜掷出了长刀,贯穿了还有点茫然的冰系法师的心脏,最后的木系法师刚启动护身法术,塔克拉的第二发子弹就到了,至于第三声枪响是给某个逃跑的佣兵的。
火系法师之前发出的火箭点着了一小块地方,用长刀将陷入人体的子弹挖出来之后,范天澜和塔克拉将三个法师的尸体都丢进了火堆里,那个也佣兵已经沉入大河,即使尸体没有被肉食的鱼类分食,当他再度浮出水面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认得出他的身份。
塔克拉的回答和范天澜的默认让云深放下了一些挂虑,在冷兵器的魔法世界使用热兵器在某种意义上是“犯规”了,不过云深既不信神也没有维护正常历史发展路线的想法,平时他行事是倾向能用谈判解决的就不动用武力——当然他对比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许多人也没武力可言,要他在己方弱势的时候对标定了敌人身份的对象慈悲为怀却是不可能的。他将责任交托给这两人,就不会干涉他们应对当时的情况作出的决断。
将那些已经变成既定事实的死者放在一边,云深现在考虑的是树精灵来到这里之后可能引起的一些问题。
清除掉伏击者之后,范天澜从不必刑求就吐露了不少事实的佣兵身上得知他们还有一部分人留守在佛兰德镇等待,虽然这支表面上的奴隶商队的真正领导者已经被杀,不过那些人里也有对幕后主使者有所了解的人在,范天澜和塔克拉却从不打算返回去查探更多的消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蒂塔骑士团的人还未离开,甚至可能派人跟随他们的行踪,动手只会将事情变得更为复杂——蒂塔骑士团是中央帝国的三大骑士团之一,全员驻扎在巴兰克领自然不会真的是为了确保帝国对这么一小块领土的控制权,黑石和青金不顾狼群在旁窥视而执意发动的战争未必没有他们的参与,绝不主动干涉的骑士团官方态度背后隐藏的更加不可能是善意。
相比中央帝国所拥有的,这两个国家的资源和财富在价值上并不特别突出,不过在范天澜所知的一些传闻中,蒂塔骑士团那位“管理者”兰斯皇子向来擅长抓住机会发展自己的野心。
而连树精灵都敢下手,而且已经接近成功的人所拥有的力量和权势也绝不普通,神光森林和中央帝国立有某种程度的契约,精灵追踪至此必然会向蒂塔骑士团寻求协助,对历尽艰难才得到容身之地,新的生活还算不上真正开始的遗族和其他部族来说,无论那个幕后人物,精灵或者蒂塔骑士团,任何一方单独都难以应付,更何况被牵涉到这三者之间?
安静躲在一旁埋头发展是他们应有的定位,但在树精灵被塔克拉揪出来之后,想清静基本是没可能了。
“比较起来的话,是精灵更可能先找到我们这个地方?”大致了解了相关情况之后,云深问道。
“精灵在寻踪方面更有优势,而且蒂塔骑士团会给他们协助。需要树精灵的只有人类,无论拥有‘真实之眼’和‘万法之手’,否则那个人的行动效率不会胜过精灵加上骑士团。”范天澜说。
塔克拉用指节摩挲着下巴,“他们倒是可以到处跑啊?”
虽然中洲大陆上帝国王国公国自治领和独立城市之类的领土名目繁杂,但只要是拥有一定武装的政权,对非姻盟的他方武力进入自己领土的事都极为谨慎,而在范天澜的叙述中,似乎精灵和蒂塔骑士团并不会受到这个方面的影响。
“精灵在中洲的地位很高,除了他们掌控神光森林,同时守护圣地这个原因,裂隙之战中他们也是所有成规模战斗的重要战力,在牺牲了两位树精灵以及近半族人之后,精灵族得到了荣誉的同时神光森林也因受损被迫封印百年,此事对人类贵族影响很大。”范天澜神色平静地说,“封印重新打开不久,中央帝国就召集周边四十八位国王共同约定,给予精灵自由进入他国的疆域的特权,若是神光森林受害,人类有义务给予尽可能的帮助。”
塔克拉哼了两声,“对人类贵族影响很大?”
“大概是因为一些特产资源吧。”云深笑了笑。
“中央帝国在法塔雷斯之后的所有皇室新生儿都要到赐福之泉受洗,否则都活不到成年;净土和金铃木叶能够治愈许多人类疾病;精灵制造的一些武器有特殊效果,尤其受到树精灵祝福的剑和弓,对诅咒和阴晦法术都有很强的驱逐力;神光森林中生长着一些神奇生物和稀有药材,还有一些未曾经过证实的传说对冒险者也极有吸引力。”
虽然范天澜的语气实在平常,听着他例举的塔克拉还#**小说 httass12/l是挑起了眉,“这样啊……不过那个中央帝国的皇室是怎么回事?”
“血誓反噬的结果。”范天澜淡淡地说。
“血誓?”塔克拉很感兴趣地问。
“法塔雷斯在位之时,曾与当时的遗族君主立下盟约,两国世代友好,互不侵扰。”
“……”塔克拉想了一下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过了一会儿仿佛标志性的轻扬音色才再度出现,“听起来是挺正经一个盟约么,违背的后果居然只要用泉水洗一洗就没问题了?”
“这只是坐在那个帝位上的代价,哪怕与誓言相关的人都已经消失。”范天澜说,“在中央帝国与光明教会勾结发动对遗族的战争之前,帝国的皇室中已经没有一滴法塔雷斯的血脉,无论直系旁系。所有能够掌握权力的人都死去之后,就算还有不被发现的远亲,在天寰破城之际也必然会被血誓吞噬。”
即使与法塔雷斯相关的血脉都已消失,血誓的阴影仍然笼罩在那个辉煌的帝位上,在法塔雷斯陨落之后登位的所有皇帝,在位时间最长的也只有十三年。现任皇帝自登基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年,曾经是一个焰金骑士的他如今被各种诡异的疾病所缠绕,常年卧榻不起已经是贵族间公开的秘密。
在法塔雷斯和遗族之前,国与国之间的契约不曾有过以两国皇室命运为代价的形式,帝国和光明教会花了近百年的时间终于达成驱逐遗族的目的,也充分利用他们掌控的权利去粉饰了这一切,“血誓”这种比所有法律和习俗都有约束力的契约形式渐渐被边缘化,在某些地区甚至已经被成功地列为“异端手段”。而通过不断的扩张,中央帝国也在这一百多年之中成为“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和繁荣的帝国”,帝都卡拉米迪则是“世界的明珠”,“生者的天堂”,它的存在日渐庞大,如同不可超越,哪怕是跟随着那位常年卧床的皇帝呈现出衰乱气息的现在,中洲也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对它产生威胁。而目前这位皇帝陛下的沉疴不起,对属于这个国家的大多数平民和贵族来说,不过是说明该换一个新皇帝的惯常迹象,他们坚信只要年轻和健壮的新帝王上位,这个稳固存在了两百多年的帝国会因此焕发出新的生机。
“我从不认为遗族有所谓生负的原罪,为何只是在这个世界以不同的形式存在,就注定了我们这个民族的命运必然艰辛?”范天澜看着起身向他走来的云深,然后伸出手,握住云深相比他显得有些纤细,却掌握着另一种强大力量的双手,“我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但是我遇见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废物啊啊啊啊啊啊啊!抱头!
没赶出来!第二章才一千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