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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容谢幕

——猗嗟倡兮,颀而长兮

猗嗟倡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巧趋跄兮,射则藏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终日射侯,不正出兮,展我甥兮。

猗嗟变兮,清扬婉兮,舞则选兮,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齐风·猗嗟》

在没有冷兵器的古代,箭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大现在博物馆里留下的古物向我们证明约还在神话传说时代,人们已经开始使用箭羽来谋生制胜了。虽然那东西看起来跟杀伤力还不如我们现在的水果刀。关于箭艺,第一时间想起的是上古时候的后羿。这个在中国历史上以箭艺出名的帝王,他被人记取的,不是他短暂地做皇帝的经历,而是他雕弓射日,拯救万民于水火的英雄气概。古代的君王,也未必个个是草包,弓马娴熟虽说的不多,却也不少,端地要看这个皇帝他生长环境和志趣,你像明朝中后期的那些皇帝,你不要说叫他拉弓射箭,恐怕连马背都自己上不去。而夏桀,商纣王虽然沉迷于酒色,弓马身手倒是不错的。

《齐风·猗嗟》是赞美少年射手的篇章。有人说是赞美鲁庄公,这种说法也是有迹可循的。据《左传·庄公十一年》载:“乘丘之役(杜注在十年),公以金仆姑射南宫长万。公右歂孙搏之。”南宫长万是当时有名的勇士,由于被鲁庄公射伤脚,才被歂孙活捉的,鲁庄公的射技,由此可以得见。

《诗序》却认为这是“刺”庄公的。按照《诗序》的说法,“鲁庄公英武雄壮,射艺精绝,可惜作为一国之君,却不能防避其母,失子之道!人以为齐侯子焉。故要以诗刺之。”此说未免武断。做人是自己做出来的,母亲怎样,不代表儿子怎样,烈妇养出不孝子,荡妇却有个好儿子,赵姨娘那样的货色养出贾探春,人与人的不同绝不能一概而论。

还是方玉润说得有理。他在《诗序原始》中说:“此齐人初见庄公而叹其威仪技艺之美。不失为名门之子,而又可以以戡乱才,诚哉,其为齐侯之甥矣!意本赞美,以其母不贤,故自后人观之而以为刺尔。于是议论纷纷,以‘齐侯之甥’以为微词,将诗人忠厚待人的本意尽情说坏。”细读《猗嗟》可以看出方氏所言不诬。《猗嗟》是“美”庄公,而不是“刺”,我是认同方玉润的说法的。鲁庄公在历史上声名不差,美美他又碍着谁啦?

《猗嗟》的好处在于描写的细致生动。诗人以赞美的口吻,夸张的笔调,细致地描绘了一位英武的少年射手形象。全诗共三章,每章都可以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部分写射手身材体态的健美,后半部分写他技艺的高超。

“昌”、“名”、“娈”,都是健壮美好的意思。章首总写鲁庄公的仪表美,然后细致到具体部位:“抑若扬兮,美目扬兮。”(面容宽阔姣好,眼睛明亮有丰采。)在中国的古典审美观里,男子身材高大与健壮有关,面庞宽阔则显得威严。而表现一个人内在的精神,眼睛的描写必不可少,诗人用了大量笔墨去描写庄公的眼睛“美目扬兮”、 “美目清兮”、“清扬婉兮”,有张僧繇说的“画龙点睛”之效。如此,一个英俊少年顾盼有神的情态就栩栩如生了。

与写庄公的形体美不同,写他的箭艺高超时,诗人则着力于整个动态美。古代,射箭之前会有一种仪式,表演射法的各种姿势,名为“兴舞”。 “巧趋跄兮”“舞则选兮”说的就是这种仪式,在讲究礼乐姿态的古代,一个出色的射手,射箭之前展现出的仪态,动作,和他的射技一样重要。

现在的人讲究优生学,因为研究证明父母的基因对子女影响很大。文姜美艳绝伦,她的儿子鲁庄公仪表堂堂,英俊洒脱,也是毫不意外的事。酸儒们再怎么诋毁不齿文姜的品行,却不得不酸溜溜地承认,她和庄公都有一副出色的皮相。

拥有美好的外表,是值得珍惜骄傲的事。有了上天的厚爱,更应该自我珍惜。我想这个道理文姜应该是懂的,所以在千帆过尽之后,她能够毅然洗脱繁华放荡,回复了稚真女子的本色。

做人,如果能像文姜般洒脱精彩,也不枉了。可惜传奇之所以是传奇,往往在于无心成就。无心插柳柳成荫,传奇中倾国倾城的尤物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