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凤凰在秋收后的一天嫁入曲柳村。
新媳妇蓝凤凰新婚后的第一个清晨就早早起了床。丈夫王文化拉住了她,“凤凰,天还早呢,多睡会儿吧。”她轻柔地对丈夫说:“天都大亮了,我得起来干活了,不然人家会说我是个懒婆娘。”
她把院子的大门打开,清凉的风吹拂过来,蓝凤凰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她的心情就像这个早晨万里无云的天空。她开始里里外外地打扫卫生。打扫完之后,她挑起水桶去河边挑水。
一路上,蓝凤凰碰到许多早起劳作的乡村女人。每碰到一个人,蓝凤凰都会很有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女人们也会对她问寒问暖。女人们私下里会说:“这女人还真贤惠,新婚的第二天就起那么早干活,看来王家还真是有福气。”也有女人这样说:“日久才见人心呀,装样子谁不会,刚嫁过来的人,谁不想在乡亲们面前留个好名声呀!”又有女人说:“这也是,有好名声之后才好做人嘛。”
蓝凤凰自然听不到那些或褒或贬的议论,她只是干她自己的事情。
黑子在河堤上读书时看到了挑水的蓝凤凰。
蓝凤凰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黑子心里想。蓝凤凰眉清目秀,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身上透出一股清新迷人的气息。特别是一头秀发,乌黑发亮,使黑子想起了早春嫩绿的叶子透出的那种迷人光泽。准确地说,黑子实在无法描述蓝凤凰的美丽,只要他闭上眼想起蓝凤凰,就有种清甜如草叶般芬芳的感觉从心底涌起。
他就认定蓝凤凰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她就像活在自然中的野菊花,那种娇美和大方天然而纯粹。
同黑子要好的同学王春洪和李远新也都认为蓝凤凰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他们私下里有个议论。
黑子说:“蓝凤凰要是做我姐姐就好了,我可以天天和她在一起,她烧的饭可能会和别人烧的不一样。”
王春洪说:“我长大以后要是能娶蓝凤凰那样的老婆该有多好,我给她当牛做马也愿意。”
李远新说:“我要是以后能娶蓝凤凰做老婆,我什么活也不让她干,把她养得更漂亮,我天天带她去玩。”
孩子们的心思蓝凤凰不会知道。就是她在路上碰到他们,她朝他们嫣然一笑之后,小家伙们的心弦被拨得丁当作响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往一条好媳妇的路上疾走。孩子们在她走过之后会停下来转过身,无言地看着她袅娜的背影,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小小少年的独特心情。
蓝凤凰的婆婆在蓝凤凰嫁到曲柳村之前是个名声很好的女人,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变成一个刁蛮的婆婆,老一点的人都知道,她年轻时也受尽了刁蛮婆婆的气。
蓝凤凰嫁进门后不久,婆婆对蓝凤凰就挑剔起来。谁都清楚,婆婆对蓝凤凰是鸡蛋里挑骨头。婆婆老看蓝凤凰不顺眼,她做的饭菜婆婆嫌咸嫌淡,她扫的院子婆婆嫌扫得不干净,她纳的鞋底婆婆嫌针脚太粗,她洗的菜婆婆嫌有沙子,她穿得干净利落头发梳得整齐婆婆嫌她打扮得妖里妖气……反正,婆婆对她的挑剔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如果按婆婆这样的眼光来挑儿媳妇,那么王文化只能打一辈子光棍。
尽管如此,蓝凤凰并没有觉得不妥,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干着自己应该干的事,对公公婆婆笑脸相迎,不恼不怒,婆婆的指责她微笑地听着,婆婆的刁难她微笑地受着。
婆婆一看到她的微笑,脸色就会沉下来,“别给我装出一副狐狸精的样子,你迷不倒我。”
蓝凤凰就笑得更甜更妩媚,气得婆婆直跺脚。
其实,蓝凤凰并不是要气婆婆,她只是想用微笑来化解婆婆对她的刁难。她从来没认为婆婆的刁难是恶毒的。这的确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如果换作是别的女人,谁都不可能忍受婆婆的那套恶言恶语,肯定早就吵起来了。蓝凤凰的大度让村里人对她刮目相看。
有人对蓝凤凰说:“你婆婆太不像话了,你应该以牙还牙,凶她几次她就老实了。”
蓝凤凰会甜甜地一笑,“你这话说得不对了,婆婆是我的长辈,她怎么说我都是对的,我不能和她顶撞。”
婆婆有时变得十分恶毒。
一天夜里,蓝凤凰和丈夫王文化干那种事的声音大了些,蓝凤凰欢乐的呻吟声传进了不眠的婆婆的耳里,婆婆心里就不舒服了。第二天一大早,蓝凤凰正在扫院子,婆婆散乱着头发走到院子里,打开了鸡窝门把鸡赶了出来。有一只母鸡赖在鸡窝里不出来,婆婆就用一根棍子对着鸡窝乱捅一气,边捅边恶毒地骂:“骚母鸡,就知道赖窝,再不出来我就打死你。”那只母鸡惊叫着蹿出鸡窝。婆婆追着母鸡乱打,“我让你叫,我让你叫,你这骚母鸡,你叫得欢是不是,我打死你。”
蓝凤凰微笑着对婆婆说:“妈,别生气,你回屋里去睡吧,天还早咧!”
婆婆盯着她,气不打一处来,“睡,睡个鬼,一个晚上被骚母鸡的叫唤吵死了!”
蓝凤凰不说话了,但她还是微笑着扫着地。
婆婆有点不依不饶,“再叫我就把你杀了炖汤喝!”
这时,公公走了出来,对老伴说:“老婆子,你一大早在发什么羊角风呀!”
婆婆大声说:“死老头子,不在床上挺尸,你出来放什么屁。”
公公是个老实人,被婆婆抢白之后脸上挂不住,气呼呼地进屋了。
王文化披衣走了出来,对母亲说:“妈,你又在唠叨什么,谁招你惹你了,无事生非。再这样子,我们搬出去住。你也太不像话了,老是无事生非。”
婆婆是怕儿子的,儿子平时不发火,一发起火来她也是招架不住,知儿莫若母,她一看儿子站出来说话了,连声说:“好,好,你们合起来欺负我,你们要搬出去住就搬出去好了,娶了媳妇忘了娘!”她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说完,她就回了屋里,鸦雀无声。
蓝凤凰嗔怪地对丈夫说:“你怎么能这样和妈说话。”
王文化一看妻子动人的眼睛,抓了抓头,也回屋里去了。
从那以后,只要和丈夫做那种事,她就尽量把欢快憋在心里,不让它叫出来。
黑子他们知道蓝凤凰婆婆的刁蛮,他们都在背后指着蓝凤凰婆婆的背说他是老巫婆。在他们眼中,仙女般的蓝凤凰碰到了凶恶的老巫婆。但是他们对蓝凤凰的事情无能为力。
蓝凤凰嫁到王家之后,王家的生活渐渐地好起来,主要原因是蓝凤凰不但勤劳,而且持家有道,她总是能通过各种勤劳的途径给王家多增加一些收入,比如蓝凤凰会养一大群蛋鸭,他们家总是有一篮子一篮子的鸭蛋拿到集市上去卖。村里人都说蓝凤凰是个聚宝盆。
曲柳村有一个人对蓝凤凰嫉妒得咬牙切齿,她常常在背后说蓝凤凰的坏话。她说蓝凤凰坏话时,人们只是报之一笑,根本不会把她的话当真或是和她一起说蓝凤凰的坏话,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货色。
说蓝凤凰坏话的人就是曲柳村的寡妇丘珍娣。
丘珍娣徐娘半老,一副风骚入骨的样子,曲柳村的男人们就像苍蝇一样,见着丘珍娣的缝就盯。
每当那些男人在丘珍娣身上得到满足之后,就会说:“丘寡妇,你要是蓝凤凰那该有多舒服。”
丘珍娣气得脸都变形了,“你们这些臭男人,总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个狐狸精有什么好的。有本事,你去和她睡。”
丘珍娣心中对蓝凤凰的恨与日俱增,好像曲柳村里有蓝凤凰就不能有丘珍娣,有丘珍娣就不能有蓝凤凰,她们一个是水一个是火。可蓝凤凰并没有把丘珍娣当成对手,她对村里的任何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是那么谦和,她的微笑仿佛是无私的。蓝凤凰的确给曲柳村带来了美的感染。只要谁家婆媳吵架,劝架的人就会说:“你看人家蓝凤凰——”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作为媳妇的一方要是明事理的话脸就会羞红了,主动地退让。
曲柳村需要蓝凤凰的微笑。
但是丘珍娣拒绝这种微笑,同时也在阻止这种微笑。
早上挑水的时候,丘珍娣和蓝凤凰狭路相逢。蓝凤凰挑着满满的两桶水往回走,丘珍娣挑着空桶往河边走。
按常规,一般都是挑空桶的人给挑满水的人让路,这是曲柳村不成文的规矩。
这次,丘珍娣明显犯规了。
她愣是堵在路中间不让蓝凤凰,而且摆出一副你死我活誓不让步的架势,她的脸像猪肝一样耷拉着。
蓝凤凰挑着水让到了一边,她微笑着说:“丘大嫂,你走吧!”
丘珍娣哼了一声,挑着空桶很夸张地一路摇了过去,她的空桶当地碰到蓝凤凰的桶上,蓝凤凰一个趔趄,差点把水桶掉在地上,水桶晃荡着,水泼出去不少。
蓝凤凰对丘珍娣的挑衅没有一丝抱怨,她站稳后,挑着水离去。丘珍娣回过头来,朝蓝凤凰的背影啐了一口,说:“什么东西!”
蓝凤凰听到了她的骂声,她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挑着水头也不回地走了。
本来想借机和蓝凤凰大吵一气的丘珍娣失败了,她没想到蓝凤凰那么有耐性。
丘珍娣的行为正在被河堤上读书的黑子看在了眼中,他在心里骂道:“丘珍娣,你是一头老母猪,又笨又丑又脏的老母猪!”
丘珍娣对蓝凤凰不会轻易罢休。
一天傍晚,夕阳西照。
蓝凤凰赶着一群鸭子往村里走。
丘珍娣正在自家的菜地里浇菜,她看到蓝凤凰把鸭子赶过来了,故意把菜园子的篱笆门大开着。
丘珍娣的举动蓝凤凰都看在眼里。
她赶鸭子的时候特别小心,怕鸭子蹿进丘珍娣的菜园子把那些青菜吃了。而且丘珍娣明显是在给她设圈套。
鸭子不是人,没那么听话。
有一只鸭子呱呱地蹿进了丘珍娣的菜园子,蓝凤凰赶紧跑进去,把那只不听话的鸭子赶了出来。鸭子没伤到一棵青菜。
丘珍娣却借题发挥,“你怎么搞的,把鸭子赶到我的菜园子里来,你没长眼睛呀!”
蓝凤凰微笑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哟,话说得那么好听!给老娘灌什么迷魂汤呀,老娘不吃你那一套。不是故意的,说给谁听呀?你要是故意的,我这菜不全完了。”丘珍娣尖叫着。
蓝凤凰没有理她,赶着鸭子往回走。
“你别走,还没完呢!”蓝凤凰激怒了丘珍娣,丘珍娣的声音吸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蓝凤凰还是没理她,继续赶着鸭子往回走。
丘珍娣踩掉了一棵青菜,拿着那棵青菜追了上来。
她扯住蓝凤凰,“你的鸭子把我的菜踩坏了,没说清楚你就走,你太不讲理了。”
蓝凤凰微笑地说:“我的鸭子真的没弄坏你的青菜。”
“那、那你说,我这青菜是谁弄坏的?”丘珍娣咄咄逼人。
黑子和王春洪还有李远新三人走了过来。
王春洪说:“我看见了,是她自己踩坏了自己的青菜!”
李远新也说:“对,我也看见了,就是她自己踩坏青菜的!”
黑子也说:“我也看见了。”
丘珍娣放松了扯住蓝凤凰的手,对着这三个孩子大声尖叫:“你们这帮没教养的小东西,你们瞎说八道!”
李远新说:“你才没教养呢!”
王春洪说:“你才瞎说八道!”
黑子什么也没说。
丘珍娣气坏了,她不知怎么该给自己找台阶下。这时,蓝凤凰说:“丘大嫂,这棵青菜我赔行吗?”
丘珍娣气急败坏地说:“谁要你赔,你的臭钱老娘不稀罕!”
不知谁说了一句:“野汉子的臭钱她才稀罕!”
丘珍娣气急败坏地收了兵。
蓝凤凰对三个倾慕她的孩子说:“谢谢你们给我解围。”
三个小子异口同声说:“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蓝凤凰看着他们蹦蹦跳跳地离去,笑得更甜了。那时,夕阳已经沉落了西山,蓝凤凰还要赶回家去做晚饭。
三个小子在村里的一处荒废的老房子的断墙上坐了下来。黑子说:“丘寡妇老是欺负蓝凤凰。”王春洪说:“这个丘寡妇太可恶了!”李远新说:“我看我们应该给她一个教训,狠狠地整整她!”
王春洪问:“怎么整她呢?”
李远新说的话很小声,但黑子和王春洪都听到了。
王春洪一拍巴掌说:“太好啦,太好啦!”
黑子说:“这样行吗?”
王春洪和李远新反问:“这有什么不行的?”
一入夜,王春洪和李远新就潜入了丘珍娣的菜园子里,黑子负责在外面望风。不一会儿,王春洪和李远新就出来了。
“弄好啦?”黑子问。
王春洪说:“好啦!”
李远新说:“等着瞧吧,明天肯定有好戏看啦!”
他们就分别回家了。黑子回到哑巴大叔家里,哑巴大叔打着手势沉着脸和他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黑子明白,哑巴大叔是叫他不要太贪玩,别影响了读书。
第二天一放学,黑子他们三人就来到了丘珍娣菜园子外面的一棵树下,他们爬上了树,等着看好戏。
他们知道,丘珍娣收工之后回到家里肯定要挑水到菜园子浇菜的。她一直就有这习惯。
果然,丘珍娣挑着水来了。
她把菜园子的篱笆门打开之后,就一脚迈了进去。
只听一声尖叫,丘珍娣一脚踩在陷阱上,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两桶掺了农家肥的水浇了她一身。
她尖叫着:“哪个断子绝孙的,挖陷阱来害老娘,哎哟,哎哟,我的脚断了!”
黑子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蓝凤凰的歌声十分动听,黑子他们没听过,曲柳村的人都没听过,因为她只唱给丈夫一个人听。
每天晚上,蓝凤凰收拾好家务之后就烧水给公公婆婆洗澡。公公婆婆洗完澡,蓝凤凰就泡一壶茶给他们喝。干完这些,她才给丈夫烧水洗澡。丈夫王文化洗完澡就上床了,王文化的身体比较弱,每天他都洗完澡就上床休息。丈夫洗完之后,蓝凤凰才给自己烧水洗澡,洗完澡也进了卧房。
她一进房,就给丈夫捏身子,从头到脚,该重的地方重,该轻的地方轻,慢慢地捏着,丈夫在她细致的捏弄下舒坦极了,还有让丈夫更舒坦的,那就是她轻声的歌唱。
丈夫在她歌声的按摩和肉体的按摩下渐渐地忘记了一天的劳累,进入了梦乡。看着丈夫酣甜的睡相,蓝凤凰微笑着用针脚挑了挑油灯,坐在床边开始缝补衣服或纳鞋底。
她会听到丈夫的梦呓。
丈夫在梦中呼唤着她的名字,那一刻,她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家里和乡村里的许多烦心事、许多委屈,都在这一刻被消解得干干净净。她并不是一个没有感受的女人,她的笑脸并不是每一刻都是灿烂的,但只要听到丈夫梦中真情的呼唤,就一切都可以化解,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不能忍耐的呢?有入口必须就有一个出口,她在丈夫的呼唤声中找到了一个出口,许多委屈和苦恼都会从这个出口逃离。
不久,美丽的蓝凤凰怀孕了。
蓝凤凰经常独自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蓝凤凰怀孕之后发生了一件令她不愉快的事情。黑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仙女般的蓝凤凰的哭泣,那无声的哭泣让黑子他们难过。
那是一个午后。
蓝凤凰走在乡村的小道上。黑子他们正在村里的田野上玩捉迷藏。蓝凤凰迎面碰到了酒鬼丘土生。丘土生又喝醉了,东倒西歪地朝蓝凤凰撞了过来。
他斜着眼看着蓝凤凰。
蓝凤凰赶紧躲到一边想让他过去。
没想到丘土生一下子扑到她身上死死地抱住了她。
她大声叫了起来:“放手!”
丘土生死死地不放手,那张臭嘴还在蓝凤凰身上乱拱。蓝凤凰吓坏了。她不知所措了,她拼命地挣扎着,叫着:“畜生,放手!畜生,放手!”
丘土生低吼着:“美人,和我睡觉。美人,和我睡觉。”
他把蓝凤凰放倒在地上,身体压在她上面。醉鬼的力气很大,蓝凤凰无法挣脱他沉重的身体。
黑子和王春洪、李远新看到了醉鬼丘土生的恶劣行径,飞跑过来。
三个少年拖手拖脚地要把他从蓝凤凰的身上拖开,可他们的力气太小。黑子急了,他在丘土生粗壮的手上狠狠地咬了起来。丘土生终于感觉到了疼痛,松了手。少年们拼命地把疼痛得吱哇乱叫的丘土生掀翻。
这时,丘土生似乎清醒过来了。
他站起来,看了一眼坐起来的蓝凤凰和三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少年,飞快地跑了。
蓝凤凰的眼泪悄悄地流淌下来。
三个少年看着流泪的蓝凤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蓝凤凰无声地站起来,在阳光下抹去泪水,拍了拍身上的泥尘,一步一步地走了。
三个少年跟在她身后,一直把她护送回家。
看着蓝凤凰进了家门,他们才离去。
黑子问:“蓝凤凰会把这事告诉王文化吗?”
王春洪说:“肯定会的!”
李远新说:“那样就好了,王文化一定会找丘土生算账。”
黑子说:“王文化肯定打不过丘土生的,王文化那么瘦,丘土生那么壮。”
王春洪说:“那蓝凤凰就不会告诉王文化了。”
李远新问:“为什么?”
王春洪伤感地说:“我也不知道。”
黑子说:“蓝凤凰肯定会很伤心的,她都哭了。”
三个少年为蓝凤凰充满忧伤。
果然,蓝凤凰没有把这事告诉丈夫。
她的微笑还是在曲柳村浮动着,不过,那微笑里有了些不易察觉的变化。
只是,每当碰到丘土生,她都会远远地躲开。
那是一个十分平常的夜晚,黑子和王春洪以及李远新在这个深夜里听到了惨烈的叫声。
那是蓝凤凰生产的叫声。
他们都起了床,和大人们一起围在了蓝凤凰家门口。
蓝凤凰的家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焦虑。
黑子心被那一声声的惨叫揪紧了。
王春洪的手和黑子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黑子的手和李远新的手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没有人说话。
只有人们手里举着的火把在劈劈啪啪地燃烧着。
曲柳村的每一个女人都声称,乡村里的人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夜晚,都会聚集在生产的人的家门口,无声地等待着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
蓝凤凰的惨叫声起伏不断。
黑子的心中响起了鼓声。
那鼓声沉重地敲打着。
他在祈祷。
祈祷仙女一样的蓝凤凰生下一个漂亮的小宝贝,他相信,那个即将出生的小宝宝将是曲柳村最漂亮最招人疼爱的孩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
蓝凤凰的惨叫声突然消失。
所有人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不一会儿,他们听到了“哇——”的一声啼哭。
里面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一个家人,告诉外面的人是男孩还是女孩。不一会儿,传来了王文化撕心裂肺的哭声。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不祥的哭声,里面肯定出事了。
是的,出事了。
蓝凤凰生下孩子之后,离开了人世。
蓝凤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见过,就离开了人世。
怎么会呢?
黑子他们手握着手,谁也没说话,他们的手都握出了汗。
他们的泪水流了出来。
王春洪干脆大声哭起来。
抽泣声连成了一片。
蓝凤凰死了,她的脸上似乎还挂着一丝微笑。
曲柳村最美丽也是最美好的一个女人去了,或许她真是一个仙子,她给人间送来一颗种子之后就回到了天堂里。蓝凤凰像梦一般地来又像梦一般地去,黑子的内心总会起雾,那雾中总是隐隐约约地站着一个人,他希望可以看清那张脸,可是怎么也看不清楚了。
在后来的岁月里,王文化一直没有再娶媳妇,他带着一个聪明俊秀的孩子在曲柳村里生活着。那孩子的脸长得特别像蓝凤凰。曲柳村的人只要一见到这孩子,都对他特别好,都要逗出一个笑来,因为这孩子的微笑会让人产生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