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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安娜考进白鲨佣兵团的第一天, 就在训练场见到了那位年轻而传奇的团长,彼时他刚从一场救援活动中回来,带回了许多衣衫褴褛的星际流民, 他那架白金色的机甲上还带着硝烟和血迹, 降落在训练场附近。
新入团的成员们窃窃私语:“是一团, 一团回来了。”
“我见到乐甜了, 团长也在吗!”“真的假的,第一天就能见到团长吗?”
作为白鲨佣兵团的粉丝,安娜能喊出他们每一个的代号甚至是机甲类型,在一众打扮怪异的佣兵团成员里, 最显眼的那位是穿着墨绿色军服、神姿飒爽的少女,则是她视作目标、万分钦佩的猎弓女王乐甜。
团员们风尘仆仆地经过, 只有乐甜还站在原地, 隔了好一会儿,才从机甲上跳下来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位白色制服、笑得慵懒的青年, 左手里拎着一只不断挣扎、怒气冲冲的史莱姆,青年身边还飞着一只白皮金瞳的小飞龙, 可怜巴巴地注视着戎玉手里的史莱姆。
安娜竟然从那只龙的眼睛里读出了担忧。
青年一露面,就听见此起彼伏地呼喊声:“团长!”
“戎玉哥!”
戎玉抓了抓蓬松的头发, 大剌剌地跟每一个路过的人打招呼, 然后与乐甜并肩嘀咕着:“救援的时候,我把它锁在机甲里没带下去——现在还跟我闹脾气呢, 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
乐甜小声说:“你上次任务受那么重的伤, 把它吓坏了……”
“也就那一次, ”戎玉插科打诨,“而且也就是看着严重,治疗舱躺了三天就活蹦乱跳了。”
“然后就被季礼哥千里迢迢杀来, 关了一个月才放出来……”乐甜继续嘀咕,被戎玉凶巴巴地弹了一个脑瓜嘣儿:“再揭我老底就揍你了啊。”
乐甜冲他翻了个白眼,接过闹脾气的黏皮糖喂甜水儿去了,那只白皮的小飞龙也同样殷勤地扑闪着翅膀,去哄那颗气鼓鼓的糖豆去了。
戎玉却走到了训练场附近,瞧见初来乍到的新面孔,似乎有些好奇看了过来:“是新人吗?”
安娜见过他更青涩些的模样,如今挺拔修长的身姿似乎越发清俊,他似乎天生带着一抹令人安心的清朗骄傲,眼眸含着淡淡的笑,嘴角翘起时,总会让人不自觉感到信服。
“是的。”安娜坚定地回答,却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我们今天刚通过考试。”
她被他拯救过,就像白鲨岛上许许多多的人一样。
2
在白鲨岛上只有两种人,负责救援的佣兵团员,和被佣兵团拯救、甘愿留在这座岛上,试图创造一个家园的人。
总有人离开,也总有人前仆后继地来,白鲨岛有过无数次风雨飘摇、也迎来过无数居心叵测的客人,但它始终还在那庇护着每一个居民或是过客。
安娜曾经是第二种人,就在两个小时前的考试里,成为了第一种。
戎玉瞧见她手里的剑了:“你机甲也是用剑?”
“是的,”她更紧张,“我用的……不好。”
“唔,”戎玉忽然捏住她的剑看了一下,“这把剑对你来说有点长了,你可以试着调整得短一些。”
“还有,你的姜饼熊要饿哭了。”
姜、姜饼熊?!
安娜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藏在兜帽礼的小宠物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出来,正偷偷在团长的脚下偷一块儿饼干屑。
被捉包之后,还死死抓着那块碎饼干不放手,眼泪汪汪地注视着他们。
安娜简直尴尬到要昏厥过去了。
戎玉一下就笑了起来,连眼睛都亮了,似乎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却被闪避摸了个空,咳嗽了一声:“欢迎你加入白鲨佣兵团,还有,有空可以找我切磋。”
说着,这位年轻的团长又蹲下了身子。
对着那只小小的、有些畏惧他、眼泪汪汪的姜饼熊伸出了左手食指指尖:“也欢迎你。”
可怜的姜饼熊,终于颤抖着跟他握了握手。
3
“跟团长切磋……我建议还是不要。”
带领新成员的队长私下跟她们说:“你们刚刚入团,正是奋发向上的时候,没有必要去被虐待。”
“可团长看起来很好。 ”“脾气也很好。”“笑起来那么温柔。”
新成员们显然有很多是年轻团长的迷弟迷妹。
“嗯……”队长咳嗽了一声,“如果你们坚持这样认为,去打一场也不是不可以,他会很高兴的。”
没过半个月,新成员们纷纷从喜气洋洋的小公鸡,变成了垂头丧气的饿家雀。
白鲨佣兵团的新团长是一个传奇人物,即使在白鲨岛内部也是一个颇为神秘的人。
他没有什么架子,跟谁都可以聊上几句,热衷于战斗,喜欢宠物,战术指挥也颇有造诣,只不过总是来去匆匆,身世行踪成迷。
“我听说他是那位伟大创始人的唯一儿子,在一次剿灭中流落到星际海盗手中,之后辗转被卖到了角斗场,最后得到了帝国长公主的救助,才能在星校读书。”
训练间歇的八卦时间,安娜认真地向队友科普。
“这么说,他也是依靠父亲才能成为团长啊?”一位不明所以的队友嘀咕,“我有点失望啊……”
“并不是,”安娜下意识反驳,“成为团长的时候,没人发现他的血脉。”
直到他成为新一任团长的那一天,人们都不相信白鲨岛还能找回创始人的遗孤,只是将代表团长的徽章交给了他。
那是封存着创始人精神力碎片的遗物。
也是那一天,他们才发现,这位年轻团长的轮廓,像极了那个极温柔的人。
“创始人到底什么样啊?”队友好奇地问。
安娜也不知道。
“是位沉稳温柔的治愈型,是一位盲人。”队长也加入了这场座谈会,笑着给自己端了杯茶,“跟团长的性格不是很像……但做事的时候,又非常一样。”
“团长更像是夫人。”
是一个总是笑嘻嘻、黑着肚肠的女人,原本也是联邦强悍的机甲师,起初是被一个名为白鲨岛的美好幻想吸引了,甘愿做了联邦叛徒。
她在最白鲨岛刚刚成立,最艰难的时刻上了岛,被刚成立时种种琐碎不堪气得恼火,因为幻想与现实的距离而失望。她气恼了,便以捉弄某个骗她上岛的瞎子为乐,却又不愿意这个瞎子被别人欺负。
被她捉弄的人,也只温柔地纵容着她。
饶是再艰辛失望,她也从没说过要离开。不知哪一天,两人就结成了连理,有了小小的戎玉。
“那夫人呢?”
“夫人如果还在……”队长轻声说,“团长也不会流落这么久了。”
最后两个人,连遗骨都没能回到这座白鲨岛上。
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寻找过当年的遗孤,甚至摧毁角斗场也有这一部分原因,但谁也没想到,戎玉根本的精神力特质被篡改,变成了狂化。
但兜兜转转,戎玉还是成为了如今这位年轻的团长。
队友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安娜沉默了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垂下头去低语:“那团长岂不是……”
已经没有亲人了吗?
队长拍了拍他们的头:“当着团长可别这样,他回头是要来找我的。”
毕竟是岛上关于创始人的历史,她作为新人队长,被问到了总是要讲一讲,可讲过了,这群新人又兜不住事儿,搞得戎玉过来修理她好几次,问她到底跟新人都讲了什么,怎么各个都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团长会生气吗?”安娜问。
“不会,”队长说,“团长脾气挺好的,只要出任务的时候乖乖的,平时你就算跳到他头上去蹦迪,他都不会生气。”
安娜点了点头。
却听到队长想起什么似的,提醒他们:“不过,团长身边有一只史莱姆……当着它的面,都乖一点,不准太放肆。”
“不然……”队长咳嗽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毕竟他们的团长不但英年早婚。
爱人还是一位相当可怕的人物。
4
“你别听黏皮糖告状……这次我没受伤,真的。”戎玉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神兵天降的爱人,极力把自己整个人往后藏,以便立即逃跑。
不想连窗都早被小九给堵上了,下一秒就被一群小触手捆得结结实实,触手一卷他的右手臂,戎玉的脸都白了一点。
“这叫没受伤?”季礼这几年出落得越发精致,站在他的面前,一张欺霜赛雪的面孔带着愠色,扯过他的衣袖,右手臂上果然缠着厚厚的纱布,血已经沁出来了。
那双蓝瞳便凶狠地剜了他一眼:“第几次了?”
戎玉见藏不住,捱过去低声嘀咕:“伤不重,主要是他们搞了个什么腐蚀弹,沾上了不能用治疗舱,我就是被溅上了一点。指挥官,我是治愈型,好得快着呢……”
“哪次都是意外。”季礼替他拆了纱布,冷冷地瞪他,“药呢?”
戎玉老老实实从兜里摸出来喷雾和药膏给他。
季礼低头替他包扎,瞧见那被腐蚀得面目全非的皮肤,睫毛颤了颤,到底是没说话:“明天是不是没任务?跟我回去,让家里治疗师看看。”
戎玉便笑吟吟弯了眉眼,凑过去吻他的嘴唇:“好,公主说了算。”
季礼的触手恼火地抽了他一下:“不准撒娇。”
戎玉却伸出舌尖儿来,讨好地描摹他嘴唇的轮廓,眼眸也变成了漂亮的金色,喃喃低语:“好久没见了,一会儿再生气好不好?”
“季礼,我想你了。”
他用一只左臂拥住了他。
冷淡高傲的帝国指挥官阁下,微红着脸颊,却又禁不住他的诱惑,垂眸跟他纠缠在了一起:“……早知道上次就不该放你出来了。”
他就应该把这个混蛋锁回城堡里头去。
什么白鲨岛佣兵团,大不了他替他接手就是了。
两个人黏黏糊糊亲吻了许久,一起倒在了戎玉那张软乎乎的床上,时不时相互磨蹭亲昵,像是两只取暖的小动物。
好像光是这样,就能填补许多的暖意。
戎玉声音慵懒又温和:“在军部还顺利吗?”
“嗯。”
“上次说那个有问题的副手……”
“已经解决了。”
“季演前两天还来了白鲨岛,跟我说你……”
“下次不许下机甲了。”季礼从身后拥着他,清淡的声音里含着几分抱怨,“每次都这样。”
大大小小,总是要受点伤。
“分任务性质的,有的时候不用下机甲。”戎玉似乎有些困了。
“还不如回来做我的副官。”季礼道。
戎玉调侃他:“错过我这个天才机甲师?指挥官后悔了?”
季礼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隔了许久,戎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季礼才轻吻他的眉心。
从戎玉进入佣兵团那一天起,他就知道戎玉选择了一条荆棘密布、却又顺从自己信念的一条路。
哪怕再选一次,他还是不会阻拦戎玉。
但这一刻的心情,却是无法欺骗自己的。
“后悔了。”
他低声抱怨。
5
佣兵团是在最大的虐杀制片厂里把安娜救出来的,她是联邦黑户,星际流浪者和海盗结合生下了她,在矿星流浪拾荒,被诱拐贩卖,最后十四岁的她被钦定为新一部虐杀片的女主角,拍下被割取器官的全过程,用生命换取一些扭曲的感官刺激,卖出高昂的星币。
在被白鲨佣兵团捣毁了老巢的同时,那些人贩子和行凶者四处逃窜,甚至企图炸毁整个人造星,连同那些还被他们困在牢笼里的人一起。
那时戎玉还只是白鲨佣兵团的一员,作为潜伏进来打探消息的卧底,跟无数稚嫩的少年少女一起,随着整个星球一同震动。在一片哭声中,她麻木不仁地坐在原地,近乎恶意地注视着眼前总是笑嘻嘻的少年。
“现在你要跟我们一起死了。”她说,“说什么救我们出去……你早该认清自己了。”
她厌恶这个人仿佛从未受过苦难、从不动摇的阳光骄气,厌恶这个人笃定认真地对她说“出去”这个词,她甚至打心眼里希望他跟那些蠢货一起痛哭流涕。
戎玉蹲下身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你生气了吗?”
“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许诺,”她注视着逐渐坍塌的牢房,“不要给任何人希望,不要自以为是地拯救别人,那很蠢。”
“……就像你一样。”
而更蠢的是相信他的自己。
“我会记住的。”戎玉认真地点头,“你如果害怕的话,要不要听故事?或者我给你唱歌?”
“闭嘴。”她把自己颤抖的手背到身后。
轰隆轰隆,炸裂的巨响在逐渐逼近。
这个深埋在地底的牢房终于即将被毁灭,尘土扑簌簌地落下。
随着一声巨响,她闭上了眼睛。
却没有等到淹没口鼻的泥土。
只有一架白金色的机甲,舒展开了半透明的龙翼,挡住了所有包扎的火光塌陷的泥土,将他们保护在龙翼之下。
头顶破开了一个大洞。
外头有密密麻麻的机甲。
“太慢了,”戎玉眸子闪过金色,纵身跃上机甲,笑着骂,“再晚一会儿,你们就给我收尸吧。”
“多亏你的定位,”他的队友笑着说,“只是阻止爆炸多用了一会儿。”
戎玉把她跟几个孩子一起拖在手里:“真可惜,本来我有一首很不错的歌可以哄你们开心。”
乐甜发出了呕吐的声音:“求你了,那首童谣我都要听吐了。”
据说在爱人忙碌不在身边的日子,已经循环了无数次,戎玉哼到每个人都想吐了。
……他救了他们?
安娜被机甲捧着飞出了土堆之下,放眼望去,瞧见了一望无垠的废墟,和广袤无际白昼。
机甲溶在白昼里,是那样的模糊而不清晰。
她干巴巴地张了张嘴,问出的话却是:“什么童谣?”
“求你别问。”
“不,已经晚了——”
“救命……”
某人唱起了让团员们痛苦万分的定情歌。
白昼之下。
一只快活的白龙歌唱着飞过。
【番外2.0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篇番外写完啦!关于玉玉的身世,和两个人之后的故事。
拖拖拉拉搞到现在,终于结束了!
感谢各位!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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