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亿一出席完一个品牌活动,正在接受媒体采访。
助理神色凝重的挤进来,拦下挤到柳亿一脸前的话筒,好脾气道:“不好意思各位媒体老师,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了。”
说罢,扯着柳亿一便走。
记者们皱着眉头,不满道:“说好十分钟采访时间呢,怎么还没两分钟就走了。”
“谁知道呢,人家现在这么红,还在乎这个。”
“走了走了,你拍到好照片没。”
“我都没挤到前面去,现在想采她太费劲了。”
“里面更难受,我腿都蹲酸了。”
柳亿一边被拉着走边冷静的问:“出什么事儿了?”
助理把她拉到活动场地的休息室,深吸了一口气:“的确有点事,关于你父母。”
柳亿一眼睛一眯,神色冷了几分:“我父母?”
她对父母异常陌生,在她还不怎么懂事儿的时候,父母就借着去城里打工的由头跑了,也不知道俩人是一起跑还是各自飞,总之当年把她姥姥气的够呛,报警找也没找回来,一晃就是将近二十年。
先不说父母对她有没有什么感情,但她姥姥起码把她妈养大,结果非但没得到一点回报,还得帮忙收拾一地鸡毛。
她对父母没什么眷恋,甚至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俩人不仅怂包没有责任感,还特别冷血。
助理叹了一口气:“有个小地方台的编导给我发了一段采访母带,他们做的是寻亲情感类节目,前段时间接到一对中年男女的报名,详细采访确认后,发疑似你的亲生父母,节目组乐坏了,觉得是个大话题,准备录制之前联系到我这边,还想让你去现场配合演一出感天动地的亲子情。”
柳亿一轻轻勾了勾唇,探身抓过玻璃桌上不知道谁落下的烟,抽了一根出来:“这节目组还算有眼力见儿,知道先发过来问问。”
助理不满的嘟囔道:“还不是希望咱们配合,你要是上他们那节目,收视率就飞了。”
柳亿一熟练的掐起烟,四处找火机。
“以为绑住俩怂包就能搭上我的线?”
最终,她在沙发的边角里摸出一个打火机,超市里卖的最廉价的那种,一块钱一个。
她已经很久没用过这样的打火机了,甚至连烟都戒了一段时间。
助理抓住她的手腕,担忧道:“你不是早就戒烟了么,好不容易放下,别碰了。”
柳亿一微微一顿,把灼灼升腾的火苗收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情不自禁的就想抽一根。
恐怕是以前养成的习惯,心里有什么憋闷或者解不开的事,她就会抽烟获得短暂的舒适和快意。
但自从和朱惟照和好并且事业越来越顺利之后,她不怎么用得着烟了,自然而然的就戒了。
她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扔,香烟插回盒子里:“采访里说什么了?”
助理老老实实给她陈述:“你父母说当年去城里打工被人骗了,欠了好多钱,为了不牵连你和老人,这才不回家,一直在外面做苦活。
好不容易这些年把钱还上了,还攒了一星半点的积蓄,就想着回家来找你们,这才发现你已经当了明星,而且都已经订婚了。
他们声称自己虽然没什么钱,但是女儿出嫁,还是要出一份力,可惜现在见你太难了,老人也不在老家,这才通过节目组找你,说你不能没有父母。
采访里哭的可惨了,说这些年想你想的头发都白了,每天做梦都在哭。”
柳亿一听完脸上没什么反应,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火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俩人已经从冷血进化为狡诈了,听说她要嫁入豪门,生怕错过良机,上赶着来享福。
“他俩还在一起么?”
助理摇摇头:“说早就离婚了,但是经常聚在一起想你,现在你爸又娶了个老婆,生了个儿子,你妈还没嫁,可是看样子”
柳亿一抬眼:“看样子什么?”
助理委婉道:“穿的挺前卫,该露不该露的反正”
柳亿一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我不记得我妈长什么样,但大概跟我和我姥姥挺像,估摸着也不难看,看来这长相她也没浪费。”
助理虽然没直说,但看柳亿一妈妈的打扮,也不像做什么正经工作的。
她有点心疼柳亿一。
这是一对什么垃圾父母,以前撒手不管就算了,现在还想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我去跟节目组推了,如果他们敢用你的名义宣传,就要星耀的法务去告他们。”
柳亿一抿了抿唇,翘起腿思索了片刻:“别,他们不能同意,一潭死水的节目,就指着这个大新闻救命呢,光是赞助和广告就能拉到不少,你现在拒绝,无异于让他们赶紧录赶紧播。”
助理冷静下来想了想:“估计他们也被你父母给忽悠了,觉得你们彼此想念呢,否则根本不会过问我们,直接先斩后奏了。”
“恩,差不多是这样。”柳亿一点点头。
助理语气一软,拉住柳亿一的手晃了晃:“我先去跟公司汇报。”
柳亿一披着外衣站起身来:“让公司做好准备上法庭,我先回家。”
助理问:“要告诉朱总么?”
柳亿一动作一顿,摇摇头:“算了吧,毕竟我不是他公司的艺人,别人会有意见。”
佳喜的员工就那么多,掌管的营销号,可动用的人脉资源也是有限的,签合同的时候,都说了尽最大的可能为手下的艺人服务,要是总给她一个外人用,算怎么回事儿。
况且她也不需要处处麻烦朱惟照,她不是温室里长大的娇柔的花骨朵,她是岩石缝里冒出头的野草。
助理咬了咬唇,猛地眨了下眼,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柳亿一,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还真没想到柳亿一心底里跟朱惟照还是这么泾渭分明。
事实上她去采访席扯走柳亿一之前,就在地下车库碰到朱惟照了。
这些事儿她一秃噜都跟朱惟照说了。
朱惟照当时脸色很差,紧接着就出去打电话,助理没多逗留,上去给柳亿一送衣服。
她不敢跟柳亿一说,朱惟照知道的早一个小时呢。
柳亿一裹紧了风衣,从员工电梯直至地下车库,一眼就看见了亮着灯的熟悉的豪车。
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面部表情,这才走到车门口。
车门打开,她坐进了副驾驶。
车内的暖气开的很足,她瞬间觉得皮肤被一股热浪包裹,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朱惟照附身过来亲亲她:“小可怜”
柳亿一轻笑,弯了弯眼睛:“等好久了吧,我采访时间太长了,刚结束就下来找你。”
朱惟照顿了顿,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助理跑上去之前,明明说要详细给柳亿一交代这件事的,怎么是刚结束采访?
朱惟照小心翼翼的问:“我看你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柳亿一心头一跳,还以为自己哪怕这么谨慎了,还是露出了马脚。
“可能是工作累着了,我没有心情不好。”
柳亿一扯了下唇角,翻出镜子给自己补口红。
她一边补着一边思索。
父母这次一拍脑门跳出来,八成是来要钱的,想着她嫁入豪门,他们也可以衣食无忧了。
但这俩人既没文化又没本事,就是一对草包。
柳亿一不怕他们黏上,就是觉得恶心。
她脑子飞快的旋转,思索着怎么把这对隐患彻底解决。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得安抚着节目组,一边搜罗对自己有利的证据,这样将来即便上法庭,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这对父母底线很低,这些年少不了做些违法犯罪的事,要是敢来骚扰她,那就将他们送进去。
还有感情牌。
她必须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先发制人,俘获观众的同情心,让这对父母成为被人谴责唾骂的对象,节目组迫于舆论压力,也不敢再跟他们有什么纠葛。
还得再想想,怎么把坏事变成好事,让这对累赘成为她的助力
柳亿一这边冷静的分析着利弊,倒是一点也没伤感。
但在朱惟照眼里不是这样的。
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深深的望了柳亿一一眼。
他又想起了当初在那个选秀舞台上,懵懂又泫然若泣的女孩。
那么可怜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她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自己?
一定是想要独自舔舐伤口,不愿意给他带来麻烦。
她觉得他不会懂,这样支离破碎的家庭,给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朱惟照心里酸酸的,有些发疼。
既然都跟他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坚强,他明明什么都可以帮她做。
他觉得自己像小说中被蒙在鼓里的男主,不知道女主在他保护不到的地方倔强的遍体鳞伤。
朱惟照的手紧紧的攥着方向盘,掌心发麻。
他已经能想象到,柳亿一一个人蹲在楼道里,沉默哭泣,然后擦擦眼泪,继续在镜头前微笑。
也仿佛能看到,那对嘴脸丑恶的父母,拼命掠夺柳亿一的财产,而她只是咬着嘴唇,面色苍白。
她在他面前笑,但是心里在滴血。
然后为了不牵连他,为了不让朱家被垃圾父母吸血,忍下悲痛跟他分手。
外表装的冷漠,其实却是痛不欲生。
最终他会因为不理解而离开她,让她一个人受伤。
那天一定是在空旷的大街上,天上下着瓢泼大雨,闪烁着苍白的闪电,路上没有一个人。
他打着伞,堵着气离她而去,没看到她蹲在地上无声的哭。
大雨把她淋湿,她冻得瑟瑟发抖,自己也没有回头。
妥妥的一部悲情电影。
柳亿一擦完了口红,对着镜子抿了抿唇,转头看了朱惟照一眼。
朱惟照浑身僵直,呼吸深沉,借着街边明亮的路灯,能看到他眼角缓缓流出一行眼泪。
柳亿一吓得口红都撅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