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几天还好, 年氏在听了门卫的回报, 说佟佳氏不在院中后,就离开了。可后来,也许是感觉到了佟淑兰在躲她, 又或是听到下人风闻某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出屋子。前者是害怕,后者是不把她这个侧福晋放在眼里。为了论证自己的猜测, 年侧福晋在再次听到了“坦坦荡荡”的门卫相同的答案之后,让丫环告诉看门的, 让他给佟佳氏带个口信, ‘明儿个年侧福晋来访,让佟佳氏庶福晋别出门。’她倒要看看这个佟佳氏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是怕了她?如果是怕了她, 听到这个口信, 明儿个佟佳是定然会乖乖留在宅子里等。
第二日,年氏到了“坦坦荡荡”还是收到了与昨天相同的答复:庶福晋不在院中。这让年氏怒火中烧, 果然, 这个佟佳氏根本就没有把她这个侧福晋放在眼里!她跟她杠上了。
“我在客厅里等庶福晋回来。”
“喳。侧福晋请。”
接待年侧福晋的是大丫环冬梅。全府的人都知道小翠是佟佳氏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环,从来都是庶福晋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等看到端上来的茶碗里的清水,年氏的脸都变了。她身后的丫环大声叱喝:“大胆的奴才,你们主子是怎么教的?居然敢款待侧福晋一碗清水!如此怠慢, 尔等还有没有把侧福晋放在眼里?”
“回侧福晋的话,这是主子特意吩咐的。”冬梅屈了屈膝。
年氏抬手阻止了身后丫环的话头:“你们主子什么时候回来?”
“回侧福晋的话,主子出门的时候没有交代, 奴婢不知。”
两个时辰后,年氏败退。
第三日,有备而来的年侧福晋受到的还是清水一杯的待遇。她也不多言,就坐在客厅里拿出绣绷绣起了帕子。而就在客厅旁的书房里,佟佳氏淑兰庶福晋右手悠闲地翻着书,左手拿着个大大的黄桃,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啃着。小翠在一旁拿了个小凳子,占了书桌的一个角落或是写着账册,或是抄抄书、看看书。沿着窗框有根细绳直通厨房,那里有个奴才候着,如果铃一响,他就会跑到书房对外的窗口,看看庶福晋有什么吩咐。而且为了方便进出,佟淑兰还特意让人把窗户的两个撑架给拆了,让人在窗子底下放了一个小凳子(例如要上茅房等)。
一天、两天、三天,整个王府议论纷纷,年侧福晋和佟佳氏庶福晋杠上了!原因不明,年氏天天到庶福晋的院子堵人,庶福晋避而不见。各式版本纷纷出笼。乌拉纳喇氏也找年氏谈过。可年侧福晋一脸委屈,她只是想和佟佳氏妹妹联络一下感情,没想到佟佳氏一点都不给面子。姊妹间联络一下感情,大家和和气气的,这本是一件好事,不过……乌拉纳喇氏一时间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只好暂时作罢。顺带的年氏又告了佟庶福晋一状,说“坦坦荡荡”的刁奴态度极其恶劣,每次她去不但只准备清水一碗,还将罪责推到佟庶福晋身上,说是他们的主子特意这么吩咐的。乌拉纳喇氏听了,倒是觉得,那些奴才说的八成是真话!这个佟佳氏淑兰不喜欢惹事儿,但不代表她怕事儿,她可是连王爷都敢骂呢!
出于好奇,乌拉纳喇氏决定某日午后亲自到“坦坦荡荡”走一趟。而这段时日,朝堂并不太平,太子不知吸取八阿哥之前的教训,结党拉派,被康熙当堂训斥,给人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雍亲王这时为避嫌疑,淡出政事,在外人眼里,他闲赋在家的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所以当福晋说要到“坦坦荡荡”走一趟,搞个突袭的时候,胤?嘴上没有多说一句,行动上却是很一致的随行,一同前往。
到了“坦坦荡荡”乌拉纳喇氏没有让门卫通报,而是和胤?一起直闯进了客厅。年氏吓了一跳,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甩帕子、屈膝施礼:“王爷吉祥、福晋吉祥。”
听到外屋的声音,佟淑兰忙带着小翠匆匆走出书房,屈膝行礼:“王爷吉祥、福晋吉祥。”
看到从书房出来的佟淑兰,年氏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拿着帕子的手指乱颤:“你,你,大胆佟佳氏,你居然敢如此欺我!王爷、福晋,你们要给妾身做主啊!”一转身,年糕‘啪’的一声粘到了胤?的身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乌拉纳喇氏双眼含笑,可脸上却要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妾身不知。”淑兰同学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你居然敢说不知?”年氏一转身指着佟淑兰:“你明明没有出门,却让奴才告诉我说你出门了。我等在客厅,你居然敢不出来迎接?佟佳氏你该当何罪?请福晋为妾身做主。”说着年氏向乌拉纳喇氏拜了拜。
“佟佳氏,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福晋连看都没看年氏一眼,直接问淑兰。
“回福晋的话。早前淑兰的确不在院中,妾身也是刚刚回来。”
“胡说!刚刚回来怎么会是从书房里出来?”年氏一脸激动。
“因为妾身没有走大门,走的是书房的窗户。”佟佳氏淑兰一脸平静,好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窗,窗户?”屋中的三个主子(胤?、乌拉纳喇氏和年氏)集体哑然。
乌拉纳喇氏看到佟淑兰一脸坦荡,明知她在说谎,却又觉得很好笑。
“一派胡言!福晋,这不可能!佟佳氏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请福晋为蝶妍做主。”年氏已经气得浑身颤抖了。
“为什么不可能,这是妾身的屋子,妾身爱走大门走大门,爱走窗户走窗户,就算是翻墙,只要翻的是‘坦坦荡荡’的墙,那也是妾身的自由。只要妾身不是去翻‘牡丹亭’的墙,不走您的窗户,似乎就跟侧福晋没有什么关系了吧?妾身没有听说,王府里有一条妾身不能走自己屋子窗户的规矩。”
再看年侧福晋气得几乎昏倒。看到闻风而来的李侧福晋那乐不可支的样子更是让年氏觉得颜面扫地。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庶福晋,我在这儿已经坐个个把时辰了,你的奴才只招待清水,而且他们还说是你特意吩咐他们这么做的,这你又怎么说?”
“因为妾身听闻侧福晋身子骨儿一直不太好,一直在吃补品。绿茶性凉,喝多了对侧福晋的身体没什么好处。至于说其他的东西,妾身对医理的研究不深,不知道有什么会与侧福晋正在吃的补品有冲突,或是对侧福晋的身体有损伤的。所以想来想去的,最为稳妥的便是清水了。”
“佟庶福晋考虑得很周全呢,我就一点都没有想到。”侧福晋李氏幸灾乐祸地说道,然后她又转身吩咐身后的丫环:“下次年侧福晋来我的院子的时候别忘了提醒我,只准备清水就好,免得侧福晋不小心吃坏了身子,那可就罪过了。”
“好了,李氏你少说两句。年氏,你也是,没事儿少到处乱跑,惹那么多麻烦。” 乌拉纳喇氏有些头疼。
李氏向年氏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眼神,然后向佟淑兰轻点了一下头,她早就看出了这个佟佳氏不简单,但只要不去惹她,她也是无害的。所以聪明如李氏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去竖这样一个敌人。
被佟淑兰戏弄了,被李氏嘲笑了,被福晋训斥了的年氏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胤?身上,她一脸委屈,泫然欲泣地望向雍王爷:“王爷!”
胤?扶正了年氏的身子:“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先回去。”
“走吧。别耽误王爷办公。”福晋一声令下,谁敢不听?
年侧福晋就这样伤心地被丫环扶走了。佟淑兰拜谢了福晋,乌拉纳喇氏没多说什么,和李氏一起向胤?施礼告退。
“她很单纯,也很寂寞。只是想找个朋友,而你们现在境遇相同,所以……” 胤?平淡的就事论事。
“这和妾身有什么关系吗?”佟淑兰挑起一边的眉毛。
“我是想说她没有恶意。” 胤?咽下一口叹气。
“王爷,好意办坏事的案例比比皆是,妾身不关心侧福晋这么做的理由,妾身只看到了结果。结果就是侧福晋的到来严重地影响的妾身的日常生活,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我想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但愿吧。”只是这说话的语气太过轻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