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时间, 已经足够两个年轻人熟悉平江府, 也熟悉魏府了。
魏达闲暇的时候喜欢四处闲逛,府城周边基本上都已经逛过来了, 魏鹏则是更喜欢陪着小堂妹玩耍。
颜控的属性,在魏定和魏鹏父子俩身上那是一脉相承, 当然也不排除老一辈儿也有这个属性, 只是在这俩人身上尤为明显。
魏鹏和魏达相识的时间可够久的了, 平日里相处的时间更长, 可交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普通的友人自然比不上堂叔侄俩,可也只是如此。
闲暇的时候不会一块儿约着做事情, 平日里在学府读书, 那也是各有各的玩伴。
魏鹏也不知道是自己太注重长相了, 还是因为太过讨厌早些时候的小堂叔,又或者是两者兼有, 所以两个人的交情才一直没能好起来, 他也不太乐意跟魏达处的很好。
在江佑府初次见这个小堂叔的时候,那会儿是回去办曾祖母的丧事, 第一次见堂叔也是在那个时候,温润如玉,翩翩君子, 仿佛是在书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远比现在要俊美的多。
小堂叔就不行了, 那模样, 那性子,他在心里头甚至用‘丑人多作怪’来腹诽过小堂叔。
可能从那时候起,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成为特别要好的亲人,哪怕之后小堂叔的性子已经被掰过来了。
魏时头半年还不算特别忙,后半年的时候,又忙的跟以前差不多了,有时候一日三餐都是在外边用。
对于小弟和侄子的功课,他这一年来,管的真不是太多,两人的功课靠的主要还是学府里的先生。
就像大伯还在柳州城做知州的时候,差事过于繁忙,能够指点堂兄和他的时间实在是不多,有心无力说的就是这情况。
不过差事上下了功夫,到了年底也就能看到收获了。
这是平江府,乃至是整个大靖朝,第一次在民间试种红果,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哪怕有来自京城的数据,可等到统计亩产量的时候,也照样让人吃惊。
这份数据不光上报了朝廷,而且很快就在民间流传开来,相信明年的时候,会有不少百姓愿意尝试新粮种。
而新一年被收上来的红果,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运往了京城,剩下的全都在平江府这儿自产自销了。
几乎是一入冬,府城的街头小巷就出现了一种新的吃食——烤红果,这些东西算不得甜,但是在冬日里吃起来,确实是别有一番风趣。
更何况这东西多便宜,一文钱能拿两,而且还特别能够饱腹,正常饭量的人,两三文就能吃饱了,买个包子还得两文钱呢。
刚开始的时候没人敢买,魏时干脆是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买了之后,直接在大街上扒皮吃的,还好是把胡子剃了,不然的话,这胡子上粘上红果渣,那画面实在是不敢想。
平江府的第一批红果,成了可以用来饱腹的小零食,倒还真没有发现粮店有卖的。
官府这边已经在年前拟定好了计划,明年要扩大红果的种植,同时也会出价从百姓手中收购红果。
这还真不是做慈善,更不是赔本赚吆喝,对于红果有了更好的处理方式。
今年官府的人,年礼都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粉条。
这玩意儿看起来跟面条差不多,但是要更细一些,颜色趋于透明,基本上没什么味的,这完全可以成为取代面条的存在。
更何况,根据上司科普的做法,大家都试过在煮肉的时候,中间也把这粉条放里头,那汤汁的味道全都吸进粉条里了,比肉都好吃。
既能够当主食,又能够用来做菜,这东西不愁卖不出去。
这几年官府早就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模式,提供技术,提供支持,自有大户来投,连带的销路也一并解决了,里边雇佣的人那也是五花八门儿,既有一些大户家的奴才,也有平民百姓,还有连户籍都没有的黑户。
可以说是把形形色色的人都联系到了一块儿,也慢慢的把平江府这盘棋给盘活了。
明年关于这红果的收购和加工,不过是循着旧例办而已,并不算麻烦,甚至跟修路造堤坝的事情比起来,简直都不能算事儿,毕竟这也是大家都吃肉喝汤的好事情,几方都拥护。
在对今年的满意和对明年的期待当中,魏时收到了来自于儿子的信。
这既能算得上是一封报喜的信,但也可以说是一封求安慰的信。
九月份的府试,魏远榜上有名,但却不是头名,连前三都喂入,也不知道是没发挥好,还是文风没对上主考官的喜好,又或者是这一届的府试人才辈出,赶上‘神仙打架’了。
在县试拔得头名的魏远,到了府试仅仅才考了一个第七名。
当事人或许会很在意每一个名次之间的差距,但是作为过来人,在魏时眼里头,第七名跟第二名没什么区别,甚至跟最后一名也没什么区别。
只要不是头名,那像府试、院试这样的考试,上榜的人都一样,若干年后,不会有人特意把名次拿出来说。
当然了,倘若此后都碌碌无为,倒是可以把昔年比较靠前的名次拿出来显摆。
魏远在给父亲的信里头还是比较沮丧的,走之前可是意气风发要拿下小三.元的人,如今才不过是到了第二道坎儿上,就已经与小三.元无缘了。
这信里头并没有刨析未能进入前三的原因,只是满满的沮丧之意,为此还赋了一首诗,诗里头满是惆怅之感,郁郁不得志,看什么都是愁。
魏时都快被儿子给整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不明真相的人看了这诗,可能还以为作者是落榜了呢。
到底还是年轻,之前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感想。
魏时提笔给儿子写了一封长达五页的书信,其中不乏勉励之语,但也有告诫。
人慢慢长大,就意味着要接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的现实,不能够把小时候的梦想全都实现。
及时调整心态还是必要的。
老父亲在这方面颇有经验,而且在儿子身上也特别的有耐心,如果他没有做官,只是一个清闲的读书人,可能这会儿应该陪在儿子身边,陪着儿子一块来调整心态。
很快需要调整心态的就是他了。
新的一年,连正月都未出呢,儿子的信和大伯的信是同时被送过来的,除了给他的,还有给魏达和魏鹏的。
大伯母走了,一入秋,人就病了,一开始没怎么当回事儿,也请了大夫,开了药,等到入冬之后,人就起不了床了,再后来……人就去了。
大伯母的年纪已经不清了,连曾孙子都有了,能看到四世同堂的人,在这个年代都算得上是活够本儿了的。
可即便是这样,亲人们也是舍不得的。
魏时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悲痛,依着大伯母的年纪,这算不上是什么意外,可在此前的来信当中,无论是儿子的信,还是大伯的信,谁都没有提及过大伯母的病。
是以,他压根就不知道大伯母病了,故去的消息更是来得猝不及防。
在没有人的书房,魏时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滴在信上,之后又很快用手抹去。
这事儿一出,魏鹏肯定是要回去奔丧的,不能在平江府接着往下待了,得赶紧安排人把孩子护送过去。
两地相隔实在太远了,大伯母是在十月份去世的,可这信送到平江府来都已经是正月的事情了,魏鹏赶回去也得花上两三个月的功夫。
祖母去世,孙子是要守孝一年的,可下一届的乡试就在今年的九月份,本来是打算好了的,等到了春末,再让魏鹏和魏达一块回去,赶的就是下一届的乡试。
可时间就是这么的不凑巧,大伯母去世,他们这些至亲之人都伤心,可作为大伯母嫡亲的孙子,魏鹏耽误了这一年的乡试,就相当于要再多等上三年。
魏鹏的年纪可以不小了,已经参加过一届乡试的人了,今年都已经二十四岁了,三年后可都二十七了。
魏鹏需要守孝一年,堂兄可是要守孝三年的,好不容易做到了正七品,如今也是一地的父母官了,而且跟父亲不一样,堂兄的政绩向来不错,还是可以往上升一升的,突然要丁忧三年,对仕途肯定是有影响的。
如果说魏时一开始是魏大伯母的离世而伤心,之后就不得不为这些现实的问题烦恼了,不管是对侄子来说,还是对堂兄来说,一年、三年的时间都是耽搁不起的。
也不知道朝廷这制度什么时候能改改,为至亲的长辈守孝没错,可是孝期也没必要添那么多的规矩,不管是不能参加科举这事儿,还是官员要回家丁忧,亦或者是孝期之内不能够吃荤腥,对活人的种种束缚很多,可故去之人未必就愿意让儿孙如此。
真正的难过应该是发自心底的,真正的孝顺也应当是在人活着的时候,而不是死了之后再去缅怀。
魏时每每感慨大靖朝日益强盛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事儿,让他觉得大靖朝步子迈的还不够大,还有许许多多的地方需要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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