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了, 魏时总觉得,在得知岳母要搬过来住的时候,老岳父瞧他的那一眼阴恻恻的。
可不就是阴恻恻的吗,自己夫人自己不照顾好, 还得把岳母请到家里来, 他和夫人生了五子一女,就没有一个麻烦过岳母。
刘将军还不至于厚着脸皮也跟着搬过来,更不至于拦着自家夫人不让搬, 就是情绪不太好,女子怀孕可是需要整整十个月呢, 女儿这刚刚才怀上一个多月, 以后还有的熬呢。
“我明日就搬过来,你在国子监就安下心来好好进学吧, 这头我帮你照应着, 绝对出不了事儿。”刘夫人温声道,这门亲事从现在来看还真是结对了。
魏家没什么底蕴,在朝廷里没什么根基,也没有多少私财, 但她们结这门亲事, 图的就不是魏家,而是魏时这个人。
那一千两黄金的赏赐,就足以证明魏时的能力了, 跟女儿大婚后, 这件件事情, 说实在的,老爷当年也做不到如此。
刘夫人这会儿是真拿魏时当半个儿子来看了,尤其是她那五个儿子个个都讨嫌,不似魏时这般乖巧。
“岳母能搬过来,那真的是太好了,我之前还犯愁呢,夫人第一次怀孕,没有经验,免不了要紧张,有岳母在,夫人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魏时真心诚意的道。
他对这个孩子多有期待,对夫人也是相当担忧,但他现在这情况,可以说真的是分不出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这些事情也只能是仰仗岳母了。
“你也别太担心了,女子怀孕本就是寻常事,有这么一大堆人看着呢,出不了什么岔子。”刘夫人出言安慰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比起女儿,对这事儿更紧张的应该是女婿才对。
这就难得了,老爷待他也好,她生了六个孩子,可都没见老爷这么紧张过。
这么一想,心里头还真有点儿发酸。
在女婿家里头不好算账,还是得等回到自家以后再说。
莫名其妙就中枪的刘将军,实在是闹不明白这俩人干什么这么紧张,女儿又不是身体不好,家里更不是吃喝供给不上,请不起大夫。
舞刀弄棒的时候比男儿都厉害,家里头更是不缺银钱,想吃什么都有,大夫便是日日来瞧都可以,都能把太医请到家里来看诊,还有这么一大群丫鬟婆子照应着,能出什么事儿。
送走了岳父岳母,魏时又赶着骑马去了师伯家里,这买宅院的事情也是宜早不宜迟,最好是在怀胎三个月以后,七八个月之前,就能搬到新宅院里去。
知道魏时过来,沈涛本来还以为是过来请教算学题呢,颇为高兴。
没成想是为了宅院的事情,也罢,之前他早就说过,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过来找他,如今这学生不见外,他这个做师伯的也只有欣慰的份儿。
买宅院的事儿,放到他这儿,还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儿。
“具体有什么要往外卖的宅子,老夫现在也没瞧过,这样吧,你把要求说一说,老夫明日就去查查,要是有合适的,就先把名额留下来,要是没有,那就让人留心着点,碰到合适的也好下手,买宅院这事儿不能太着急,得住一辈子的地方呢,搬家也不是易事,得看好了才下手。”
京城大,不易居,这一点从房价上就能看出来,真要是用来买宅院,那一千两黄金可不算多。
“最好是在西城,五进或者是七进的宅子,如果实在没有的话,东城的宅院也可以,地段要好一些,要七进的宅子。”魏时道。
别看他们家人口少,日后也不会添太多,可是下人多呀,而且依着夫人的布局规划,有池塘,有花房,有演武场,有几处客院,还得单独在后花园规划出一块儿供小孩子玩耍的地方来。
这些东西要想都添置上,最起码也得是个五进的宅子。
魏时这会儿也觉得一千两黄金并不是那么经花了,不过,当初绞尽脑汁想要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吗,如今有了,又何必畏畏缩缩当守财奴。
这种条件的宅院,说实在的,朝廷肯定是有的,就是往外卖的时间不确定,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名额不好拿。
好的宅子,大家自然是都想要,更何况朝廷出的价格要低于市价。
不过一般这种宅子,在大多数人得到消息之前,名额就已经在户部定好了。
沈涛再怎么想帮学生,也不至于去抢别人既定的名额,有合适的宅院,抢先占个名额倒是可以,但这是需要时间的,他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承诺究竟需要多久。
“老夫得看看档案再说,具体的等下次休沐日你再过来,咱们到时候再商量。”
魏时没什么不能同意的,“那学生就在这儿先谢过师伯了。”
总觉得他这一路遇到的都是好人,就好像是转了运一样,也不能这么说,除了父母之外,他遇到的大多都是极好的人,有小时候给他开蒙的何先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黄学林,有大伯一大家子人,有老师,有师伯,有曹安,有刘钰,有夫人,有岳父岳母
如今连孩子都快有了,他已经没什么不满足的了,十岁那年尝到的所有滋味,现在似乎都已经微不足道了,最起码,他最近已经很少再想到燕县的知县府了,也包括住在那里边的人。
从沈府回来,魏时让人把他的枣红马牵到马厩里,跟他转悠了大半天,可真是受罪了。
要知道外边的天气热,府里头虽没有水源,可夫人舍得用冰块儿,各处的院子里都放了不少,就连马厩里的马儿,也因此沾了光,不像跟着他在外头,风尘仆仆,日头高照。
烛光是暖色的,而烛光下闭着眼睛听人念话本的夫人,瞧上去也好似多了一层暖光,让魏时心里头觉得十足的温馨。
“夫人这是打从娘胎里就开始给孩子们讲故事了”魏时打趣道,声音低沉,近乎是哑着嗓子。
刘枫不知怎的,就是觉得耳朵发热,脸颊似乎也要跟着热起来了。
“孩子还小呢,怎么可能听得到如果现在这会儿就能听得到外面的声音,那我肯定不让她们读话本子,应该读四书五经才对,从肚子里就开蒙,等落地了,还不得直接跟着爹爹读书呀。”
刘枫自个儿说的都觉得好笑,纵然是神童,刚落地的娃娃也是不会说话的,只会哭闹,更别提读书了。
不过在肚子里的若是个女孩儿,那就不能读太多的书了,不需要去科举,哪能打娘胎里就这么用功,女孩子嘛,书读的好再好,武练的再好,也不能够入朝为官,既是如此,那还不如轻轻松松的呢,要知道一旦嫁人了,能不能活得轻松可就不由自己了。
刘枫纵然喜爱自己的孩子,可也知道,夫君这般的人,万中无一的罕见,得多幸运才能遇得到。
魏时这会儿远不如夫人想的长远,一想到孩子,他眼前浮现的便是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握着拳头,打着哈欠,抱着的时候稍微用力,都能把小家伙给弄哭了。
想到这儿,魏时的目光忍不住看向夫人的腹部,目光柔柔的。
“既然是个小生命,又怎么会感知不到,就算是记不住,那对孩子也是有影响的,就像母亲心情愉悦,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好的,母亲心情不好,难免也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刘枫也听说过一些其他人家的阴私,这怀着身孕的时候,情绪过于激动,孩子就有可能流产,有的虽然能保住,可生下来也会较其他的孩子体弱。
可见哪怕孩子在肚子里,不会哭闹,没有动静,那也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小生命,跟母体相连,连母亲的情绪都能将其影响到,或许真能感觉到外界的声音也不一定。
“既然如此,那就不读话本儿了,省的养出来一个爱看话本的儿子,还是读四书五经的好,再请个琴师,隔三差五的弹琴给孩子听听。”
刘枫一想到儿子看话本子,那模样活脱脱的就是另一个钰哥儿,白白胖胖,不爱武,不爱文,不是吃就是玩,也就是这大半年来,算是收了心。
万一是个女儿的话,那四书五经不能读多了,听听琴音,不求日后长成一个小才女,可自娱自乐都是可以做到的吧。
为人父母的心,大都是一样的。
魏时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从小就赢在起跑线上,不过拔苗助长也是要不得的,更何况夫人压根儿就不爱这些东西,听听话本子,还能得点趣儿,要是换成四书五经,那大概整日都要昏睡了。
“那倒也不必,待在肚子里也听不懂我们说什么,最多也就是起些熏陶作用,话本子想听就听,要是听厌了,叫个说书的女先生到府上来也行,或者是听听琴声,四书五经这些东西,还是等我回来,再读给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儿听吧。”
“我听什么四书五经呀,你读给孩子听就好了。”刘枫小声嘟囔道。
是得让夫君来念一念,若肚子里的是个男孩,那还是要多些阳刚之气的,整天只听丫鬟们念话本子、听女先生说书、听琴师弹琴,那可不成。
魏时还真开始琢磨读什么书了,对肚子里的小孩来说,内容深奥或者简单,应当都没什么分别,真就只是起个熏陶作用而已,顺便也让孩子在肚子里就多听听他爹的声音。
这内容,与其说是念给孩子的,不如说是念给孩子他娘亲的。
论语可以读一读,顺便还可以把里面的大意通一通,从刘钰看夫人,魏时觉得,这不说一说大意,夫人还真未必能听得明白。
四书五经里其他的书籍便不必读了,一个月只有三天休沐日,能把这一本论语读完就算是不错的了。
等再有下一次的机会,再读一读礼记或者诗经。
总归是不可能只要这么一个孩儿,古代不同于后世,家族亲缘关系太重要,一个孩子,形单影只,想找个彼此帮扶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跟堂兄,关系堪比亲兄弟,但这样的事情并不多见,他跟堂兄的关系也算是机缘巧合,魏家人丁单薄,堂兄并没有嫡亲的兄弟,他倒是有,可母亲防他跟防贼似的,他自己对这个弟弟的想法也很微妙。
再加上,他在大伯那里住了那么久,不管是大伯和大伯母,还是堂兄,都对他帮助良多。
彼此性情相合的情况下,他跟堂兄关系能处成这样,也就不意外了。
但这么多机缘巧合的事情,下一辈就未必能遇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