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 休沐日的晚膳,魏时一般都是陪姨娘一起用, 如今有了夫人,刘钰也在这儿, 用晚膳的就从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尤其是有刘钰这个活宝在,房间瞧着都没以往那么冷清了。
当然了,这里面的家具、摆件也被更换一新, 瞧着越发古朴大气。
白姨娘这段时间算是知道了,真正兜里有银子的人才不会整天挂在嘴上炫耀,人家一出手那就见真章。
夫人以往总是夸耀李家有多气派,跟魏家比是如何如何。
李家有没有魏家富贵, 她不知道, 可夫人的嫁妆跟儿媳比起来, 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夫人哪儿有过这么大的手笔,家具、瓷器说换就换,后花园说改就改, 这可都是银子砸地上砸出来的气势。
白姨娘真觉得以往自个儿没见过什么世面, 她以前觉得夫人富贵、可怕, 李家更是不得了,若不是仗了李家的势,夫人怎么可能把老爷治得明明白白。
可到了京城这地界, 瞧见了沈家、刘家, 才知道李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夫人在李家也没有那么重要。
不然的话, 李家干嘛要给她儿子下帖子,夫人可向来都是对她儿子不理不睬的。
白姨娘现在腰杆子可硬了,底气也比之前足了,有沈刘两家在,李家就不能在外头为难她儿子,夫人和老爷若是不把家产分给她儿子,她们娘俩也照样有好日子过。
儿媳妇从手缝漏点出来,都比魏家二房的东西多。
基于这种种原因,白姨娘对儿媳妇的态度,比之前还要和蔼几分。
敲打了两个说儿媳妇坏话的丫头,要不是她已经不管府上的事儿了,她非把这俩丫头撵出去不可。
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她可不想闹腾,也不知道这俩丫头是安了什么心,还是压根就没什么脑子。
旁人有没有脑子不要紧,她自个儿有脑子就行,这会儿,不对,应该是以后,以后她都会跟儿媳搞好关系的。
她对人家好,人家也会对她儿子好,儿子好了,她才能好。
至于老爷和夫人,她倒是不想着再见面了,最好是能永远这样分隔两地。
白姨娘或许在别的事情上不行,但是揣测人心这种事儿,是她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练出来的。
魏时一直有刻意留心姨娘和夫人之间的关系,他这个小家的人员已经够简单的了,他可不希望再闹出什么矛盾来,最好是就将其扼杀在萌芽里。
矛盾倒是没发现,不过这婆媳关系还是挺微妙的。
夫人对姨娘应该说是敬而远之。
姨娘对夫人呢,不远着,但也不热切,态度还是挺平淡的,但对夫人提出来的各种事情,都是支持的。
比如说改造后花园这事儿,还有置换家具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姨娘同意,夫人肯定是不会动手做这些的。
正是因为这样,夫人对姨娘好似也多了几分亲近。
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一块儿吃顿饭就能察觉,当然,这仅仅是指有心人。
刘钰就从来没关注过这些,说傻人有傻福也好,说憨吃迷糊睡也罢,反正他是压根就没有过这个意识,单纯的叫人羡慕。
就算是曹安,也曾经暗地里羡慕过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父母健在,嫡亲的兄弟姐妹一大堆,作为老幺,个个都疼他。
能不让人羡慕吗。
魏时收到父亲来信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了,天气开始慢慢变热,国子监的学子们都已经换上了长衫。
打开信封,魏时先瞧见的是银票,三百两。
比他想象中还要再少一点,没成婚以前,府上一个月的开支大概也就是五十两左右,三百两银子就够花半年了。
再加上他名下有些产业,最起码可以糊弄过去一年。
但是成了婚以后,府上一个月有多少开支,他也不太清楚了,不提那些改造宅院花的银子,就是日常的消费支出,魏时估摸着一个月没有一二百两也下不来。
夫人带过来的丫鬟婆子足足有十几个,这只是在正院伺候的,除此之外,厨房做饭的师傅,针线房里的绣娘,伺弄花草的匠人,专门喂马的小厮,这些又是一批人。
据他所知,下人房里根本就住不下这么多人,很多都是早上进来当差,晚上再去别处休息的。
其实就算是父亲寄来三千两银子,恐怕也是不够花的,但瞧着这单薄的三百两银票,魏时心里头还是不可抑制的有些失望。
最近这两个月,魏时把表格记账的方法整理了出来,顺带着还有阿拉伯数字。
本朝民间其实已经有阿拉伯数字了,从西域那边过来的商人,把阿拉伯数字也带过来了,因为便捷实用,本朝的很多商人也跟着用了。
不过算术书里是没有的,朝廷也没有用过,总体上来说,阿拉伯数字并不太为人知,也就是商人有可能知道。
表格配上阿拉伯数字,可以说是大大提高了记账的效率和条理性。
魏时也没别的了,就脑子里的这些东西还能挖出来,称斤论两,看能不能卖出个好价钱。
“方法是好方法,可以在工部推行,只不过工部用到的不会太多,最需要这东西的应该是户部。”沈舟一眼就看出这套方法的价值所在了。
也不为难学生,魏时什么性子他还是知道的,不是那种目光短浅之人,这套方法如果等到入了仕途之后再拿出来,更准确的说是亲自去推行它,那获得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现在这么着急就拿出来,肯定是有事儿。
朝廷最能用到这个方法的就是户部了,而他大哥,则恰好是户部尚书。
“这些东西的价值,不用老夫提醒,你也应该知道,你要是进了户部,这完全能当块敲门砖来用。”
别以为敲门砖是好找的,多少人即便是当了官,在衙门里头也摸不到半点儿核心的东西,若是有块儿敲门砖,那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更何况这东西本身也代表了一部分政绩。
沈舟还不至于把这东西放在眼里,毕竟他已经官至正三品,但是对于他这个学生来说,便是日后取得了状元之名,进了朝廷,也是要从六七品的小官做起。
作为文科生,哪怕这辈子,算学已经成为了魏时所有科目当中最十拿九稳的科目,可他仍旧没打算这辈子去做跟算术相关的东西。
一方面是因为兴趣,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算账记账在他这儿没有什么成就感。
不像是工部,完成一个工程,想想就觉得成就感爆棚,或者外任做一个地方官,那做出来的功绩也是实打实的,能看到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这成就感就更厉害了。
所以,对于他来说,这东西的价值也就这样了,真没老师说的那么厉害。
如果这会儿能换些银钱的话,他是相当乐意的,偌大的朝廷,奖励一些银钱给有功者,也不算过分吧。
魏时颇为含蓄的跟老师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含蓄个鬼,说来说去,不就是拿这方法去换钱吗。
沈舟这辈子就没为银钱发过愁,包括衙门里的事儿也是这样,他手里的工程那都是当今亲自批过的,户部尚书也是他亲哥哥,哪个人敢卡他的钱。
是以,他就有点没法理解学生了。
哪怕是想拿着方法换名呢,也别比那些铜臭强啊。
“你是想换处宅子还是家里哪里有需要这东西你先留着,不着急把它拿出来。”
着急要一大笔银子干吗,除了换宅子之外,他还真想不到别的可能。
从来都没管过家的沈舟,对自己名下的产业也就有些大致的印象,城西他就现在这处宅子,城东那边,应该是还有一处七进的宅子,学生真想换地方住,也不用找别的地儿,直接去那儿就行。
至于银钱,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不动公中的,几万两还是可以拿出来的。
魏时可不知道自家老师这么嚎,可关键是他不想吃夫人的软饭,难道就能伸手拿老师的银子了。
“不是宅子的事儿,就是”魏时有些不好意思,照旧是相当含蓄的表达,表达自个儿不好意思花夫人的银钱养家。
“这有什么,你就是在国子监里待的太久了,连带着把那些迂腐气也学会了,花夫人的嫁妆怎么了,你现在花了,以后又不是不能补上,再说了这点钱算什么,两口子何必分得这么清楚,说句不好听的,甭管是你的,还是她的,等百年以后都得留给孩子。”
魏时当然明白自己这是什么心理,就是因为自个儿没有,所以才会计较这些。
他要是产业无数,银钱一大堆,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小钱,花了就花了,他可以给夫人更好的。
前世今生,都没有过暴富的经历,在银钱上的小心计较,可以说也是这么多年养出来的吧。
魏时真觉得这是在占夫人便宜,如果角色颠倒过来,他是出银子的那个,这一会儿就不会这么纠结了。
“学生这一时半会儿还调整不过来,您就当我是给自己弄个心安吧。”
魏时也觉得自己这种小市民的心态也真是够了,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此时就求个问心无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舟还能说什么,连自己夫人的嫁妆用着都觉得不好意思,他那些银钱也就不用拿出来了,拿出来也是白拿。
“行了,把这些东西都收着,跟老夫走一趟,路上好好想想,见了户部尚书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