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多了四个人而已, 但因着黄学林的缘故, 这队伍可不是一般的热闹。
魏时仍然保持着在马车里念书、背书的习惯,而且是一定要放出声音来的那种。
黄学林呢, 闲来无事,又不喜念书,自从放下书本儿经营生意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翻过这些东西了。
如今听起来, 倒还是挺怀念的,虽然好友背的一些句子,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不知道是被遗忘了, 还是压根就没有读到过。
一个人忙的时候, 就显得另一个人有些无所事事了。
黄学林索性整理起了菜谱, 就是他们家酒楼的菜谱, 刚去柳州城,摊子肯定不可能摆得很大, 菜谱自然也就没必要弄得那么全。
势必得删减一部分,但删减哪一部分, 这绝对不是可以随意选择的, 既要体现出他们家的特色来。
另一方面,食材也不能特别稀罕,毕竟他们人手不够, 本钱又有限, 前期不时的要投入银钱多少进去呢, 等到开张以后,银钱上肯定就没有那么凑手了。
魏时有时候也会过去跟他们商量,一份儿看似简单的菜谱,要定下来还真不是易事儿。
不过是旁听了几回,魏时连市面上常见食材的价格都知道了,比如鸡蛋,品相好的能卖到三文钱一个,差一点儿的也就是两文钱。
大米就更便宜了,这几年年景好,斗米才不过五文钱。
当然了,这只是一般的大米,寻常百姓家基本上就是买这种大米,但到了富裕之家,可选的大米就多了,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不过,如今的米价可以说是开国以来的最低价了,没有战乱,又经历了百余年的休养生息,再加上政1治清明,没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
百姓的日子自然是好过。
只有粮食富裕了,粮价才会低嘛。
当初在燕县的时候,魏时没什么机会得到朝廷的消息,朝政上的大事儿也没有信息来源。
当然了,他当初只是一介白身,知道那么多的朝政大事儿,用处也不大。
不过在去了柳州城之后,大伯每个月都会把邸报带回府中,供他和堂兄有时候甚至会跟他们讲解和讨论。
他因此知道的也就更多了。
不得不说,只有了解的多了,才能对朝廷有更多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当今是开国后的第五个皇帝,颇有明君之相,自继位起,就办了不少有利于民1生的事情,治水、劝课农桑、厉行节约,同时对商业也颇为重视。
士农工商是早就已经定下来的阶级层次了,但是从前朝起,准确的说是从武则天时起,商人的待遇就一直不错,这一点从商人子弟可以参加科举上,就能够看出来。
跟本朝之前的几个皇帝比起来,当今要更重视科举一些,每三年一届的殿试都是亲自出题,而金榜题名的进士们也大都能一展所长。
正是因为了解到这些,魏时也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当今皇上今年才四十岁,能够在他的治下考科举、做官,不得不说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
一路上,魏时和黄学林两个人各办各的事情,倒是谁也没耽搁。
进了柳州城,魏时反倒是觉得比燕县要亲切的多,他十一岁才来到这里,可却比燕县更像是他的故乡。
在燕县的时候,魏时连宴请同窗都不能放到府里,只能去外面的酒楼请客,连自个儿吃饭都是直接从外边叫菜。
但是到了柳州城,魏时却是可以把好友请进府,见一见大伯和堂兄。
有这份面子情在,到时候真要是遇到事儿,黄学林也可以直接递帖子到府上来。
他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京城那边大伯都已经安排好了,过不了几天他就要启程出发。
不在柳州城待着,自然也就帮衬不到好友什么了,还不如托给大伯和堂兄。
魏成几乎可以说是已经给侄子安排好了一切,京城的宅子已经置办好了,要带过去的下人,卖身契也早就已经给到侄子了。
好友和李家那边儿也都已经写过信了,魏时只要到了京城,就有人接,也有人看顾。
甚至连国子监那边的情况,他都已经托人打听过了,魏家从来没有人在国子监进过学。
里面有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有哪些人不能惹,又有哪几位先生学问高深、品性高洁,这些一一全都打听过了。
京城大不易居,指的可不仅仅是物价,里面的达官显贵太多了,有些看着不起眼,可能就是哪个皇亲国戚。
魏家连三代的积累都还没有呢,放到京城去,跟之前的泥腿子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所以万事还需得小心谨慎才行,那边可不比在柳州城,他使不上多少劲儿。
魏时当然明白自己去京城是干什么的,他可不是要过去闯祸的,国子监那个地方人员复杂,虽然不能被人欺负了去,但万事最好也别节外生枝。
这不是魏时第一次出远门了,虽然去的是京城,而且他是打算最近几年都不再回来了,离别之意是有的,但心里头却不怎么激动。
最激动的是白姨娘,跟在燕县的时候比起来,在柳州城的日子虽说是寄人篱下,可是却舒心多了,也自在多了。
但毕竟也是在人家府上住着,有当家的大夫人,分管一部分事物的少夫人,还有大房的姨娘们,各方面总归是有所顾忌的。
但是去了京城可就不一样了。
主子里头就只有她和儿子两个人,剩下的全都是下人,去了京城,到时候就由她来管理整个宅子。
甭管是前院,还是后院,只要儿子还没成亲,这些事儿都得由她来管。
她就从来没想过还能有这么一天,哪怕她知道自家儿子有出息,可她一个姨娘,只要有夫人在,儿子再怎么有出息,也没有她出头的时候。
管家,她真的是不太敢想。
或许等到日后分了家还有可能,但现在才到什么时候,儿子才十四岁,老爷的身子骨头还好着呢。
她虽然盼着老爷早死,让二房早早的分家,可是也知道,那人有多爱惜自个儿的性命,没病没灾的,且还有的活呢。
如今能跟着儿子一道去京城,到了地方又能管家,对她而言,无异于是天大的惊喜。
以至于临出发的这几日,都兴奋到有些不能自已,行李拿出来点了又点,院子的每个角落打扫了一遍又一遍,连个死角都没有,可是把伺候的下人忙得不轻。
晚上又熬夜做针线活,要不是瞧见那两只眼睛里的红血丝,魏时都不知道姨娘把自个儿忙成了这样。
“您说咱这马上就要赶路了,您要是病倒了,那咱们是不是又得拖延上一段时间,哪儿有这么多要收拾的东西,京城那边大伯都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只要人过去就成了。”
他都不知道姨娘对这事儿这么激动,原本瞧着一遍遍清点行李的时候,他还以为姨娘只是对这事儿太紧张了,所以想要尽可能的做到妥帖,他也就没拦着。
可是对这事儿再紧张,那晚上做针线活可就说不通了,做再多的针线活,跟他们搬家这事儿压根就没什么关系呀。
这也太激动了点。
白姨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挽了挽头发,“我这不是晚上睡不着嘛,干躺着也没事儿做,还不如起来做些针线活呢。”
都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年轻的一样,有点儿事儿就惦记得睡不着觉,她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尤其是在儿子面前。
“睡不着觉,您就让人在屋子里点一些助眠的熏香,或是让大夫开些助眠的药,放在枕头和荷包里,总比您大晚上的在油灯前熬夜好吧,这眼睛还要不要了,我还指着您给我儿子做衣服穿呢。”
“这孩子,说什么呢,现在说这话也太早了。”白姨娘都不知道儿子是随了谁,按理来说,这个年龄的孩子,说起跟女子有关的话题,都会害羞。
可她儿子呢,一点感觉都没有,都已经想到下一代的事情了。
得,说话的还没怎么着呢,听话的人脸颊就已经微红了。
魏时一个大老爷们儿,就算壳子嫩了些,可上辈子那也是一直活到了成年,连女朋友都交过了。
电视上什么没有呀,大家平日里说话也不像这个年代的人,跟情字沾上点边的都羞于说出口。
他是真没觉得,刚刚那话有多大的问题,天知道他的重点是让姨娘保护好眼睛,跟他的未来的儿子没多大关系。就是姨娘这反应也太大了点儿。
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