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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一更

因为帐是记在知县府上的, 魏时原本以为父亲和母亲会对此表示不满。

但没成想, 这两个人压根儿就无视了这件事儿。

不过到时候结账肯定是父亲的事儿,便是为了落个清静, 父亲也是愿意自个掏这份银子的。

魏时到燕县的第二日,便去拜访先生了,除了年礼之外,还带了自己抄写的一套四书五经。

上面很多的地方都做了标识, 有他自己的理解,也有听大伯和其他的先生讲课讲到的见解。

想来,比起年礼,何先生应当更喜欢这份礼物。

魏时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而是约了好友黄学林一块儿。

两个人书信来往一直都很频繁, 所以对彼此的近况也都知之甚详。

黄学林考了两次才考中童生, 自觉在读书上没有多少天分, 又管不住自个儿,索性连秀才也不考了, 直接回家继承家业。

说起来这人在做生意上,还真有点天分, 在黄父手把手的教导下, 已经把酒楼的摊子全都接过来了,而且做的是有模有样。

“你说我去府城开家酒楼怎么样燕县就这么大点儿地方,生意能做多大, 你都要去京城了, 我也不能总困在这燕县。”

黄学林早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 从他曾祖父起就是在燕县开酒楼的,都这么多年了,酒楼虽然已经做到了燕县最好,可规模撑死也就这么大了。

他才十多岁,总不能就守着这点家业过日子,还是得拼,还是得干。

燕县的府城可不是柳州城,魏时没去过,了解也不多,关键是他对做生意也无甚了解,根本就没法出主意。

“这事儿你还是跟黄伯父好好商量商量,我压根儿就不懂生意怎么做,府城那边我也没几个认识的人,想给你助益也给不了,你还是找懂行的问问。”

他在做生意上就是个外行,可是不敢拿主意。

“我爹说都随我,他在燕县给我守着家业,让我出去闯荡闯荡,他还说让我问问你的意见呢。”

他当时就说,他爹这主意不靠谱,魏时书读得好,去过的地方也多,长得好,人品好,是个做夫君的好人选,但跟做生意没半文钱关系。

“伯父让问的。”魏时思忖道,“你要是去柳州城,我还能托大伯和堂兄关照几分,不用担心被地头蛇欺压,但如果是在别的地方,那我就伸不上手了。”

想想也知道,开酒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更何况还是从小地方到大地方发展,黄伯父要守着在燕县的家业,就意味着黄学林不可能带着很多的人和钱财,去开拓新的生意。

想想他都觉得不容易,还是读书好,只要肯用功就差不了,不像做生意,太多的不可预知,而且无处着手。

做生意的脸皮都厚,更何况这还是他的至交好友,黄学林没半点不好意思,当然心里头还是感激的。

“那我回去再跟父亲商量商量,看看到底是去哪儿开酒楼好,到时候定下来才通知你。”

“成啊,最好这几天就定下来,你也知道我在燕县呆不了几天就得回柳州城,距离出发去京城也没多长时间了 ”

何秀才知道得意弟子今日要过来拜访,所以连课都给停了,学生们放假一天,他就在家里头等着。

一别多年未见,何秀才倒还是老样子,不过他的这个学生变化却相当大。

个头就不用说了,关键是整个人的感觉,也跟之前很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是一块璞玉,那现在已经开始初现风华了。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先生,教了这么多的学生,魏时绝对是其中最为出色的。

想到这儿,何秀才免不了有些脸红,这么多年他虽然在教书,但是也没放弃过参加乡试,只不过一次都未中罢了。

反倒是他这个学生,年纪轻轻就已经中了举,而且还是头名解元。

这说明在学问上,他这个学生已经远胜于他了。

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他们师徒二人这胜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主要是年岁上的差距太大了。

何秀才对此是又骄傲,又有些羞愧。

也难怪魏时能够中举,这么多的学生里头,他就没见过哪个人比魏时更自律。

他这把老骨头也一样,论起读书来,他不如魏时每日花进去的功夫多,也不如魏时专注。

读书是讲究天分的,但每一年的学生里头,都不乏有几个有天分的学生,但勤奋、自律和专注却比天分更为稀罕。

“你如今也长大了,切记中了举之后要稳住心态,不得轻狂,不得怠慢,老夫还想要个状元郎做学生呢。”何秀才一脸严肃的道。

少年得志,最怕的便是一朝变得轻狂,于学问上有所怠慢,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魏时如今,可还没到能把学问放下的时候。

“学生谨记。”魏时脸上的表情同先生如出一辙,一样的严肃。

他明白先生这话的意思,不是亲近之人,不是有心之人,谁会说这个。

他父亲就没管过这事儿,同往年一样,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问。

黄学林惯是个会嬉皮笑脸的,尤其是在回家做生意之后,那就更会说话,也更爱说话了,不过在向来严厉的先生面前,连点儿小动作都不敢有,更别提吱声了。

要不是邀请他一块儿来的是魏时,他铁定不走这一遭。

魏时见惯了先生严肃的模样,所以先生板起脸来说话的时候,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突然变得温和慈祥起来,他反倒是不太适应了。

大概是已经阔别多年未见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何秀才现在已经不再教两个人读书了。

除了刚见面那会儿,何秀才还能板着脸,之后的时间,就彻底变成了一个温和慈祥的老爷子。

黄学林对先生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当初打他手板的时候了,不怒自威,瞧着就让人觉得心里生怯。

跟着何秀才读书的时候,魏时是很少挨手板的,不过即便是作为得意弟子,也没有得过几个好脸色。

并非是做先生的苛待弟子,而是性格和教育理念使然,面对学生的时候,总是严肃的不能再严肃了。

如今,魏时和黄学林在严格意义上,已经算不上是何秀才的学生了。

作为曾经的先生,何秀才也就不必再那么严肃,更何况这两个人里,有一个还是他最最得意的学生,这脸色自然就不能一直严肃下去了。

温和慈祥,当这四个字放在何秀才身上的时候,魏时浑身都不太自在,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黄学林觉得先生更吓人了,板着脸的时候,他心里头就怯,脸上带笑的时候,心里头更怯了。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笑面虎,先生笑起来的感觉,就跟这差不多。

别说魏时和黄学林了,就是何秀才的家里人,也不太适应他这副模样,长孙何志远一直跟在何秀才身边待客,脸上的表情初时也是不自在的。

好在,何秀才不知道他的学生们和家里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否则的话,都不知道是检讨自己平日里太过严肃了,还是怪这些人没怎么见过世面。

魏时送的那套四书五经,被何秀才郑重地接过去,就放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上。

“我会好好读的,这里面的内容能放到课堂上去吗”何秀才不确定这些是不是需要保密,学生对他大方,但不代表他自个儿就可以传授给别人。

“能,您教给谁都成。”魏时笑道。

这些又不是不能够外传的东西,不管是大伯,还是曾经教过他的几位先生,都看过他抄写的这套书,没有不让往外传的。

魏时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跟幼时的先生和同窗们见一见,如今该见的人都见到了,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在燕县的必要。

这饭菜都要从外头叫的日子,虽然解气,但着实不怎么舒心。

来的这一天加上走的那一天,总共加起来,在燕县也就只待了五天而已。

不过这五天里头,他跟魏达一次也没见过,连打个照面都不曾有。

一方面是他住的院子比较靠近前院,出出进进压根儿就不需要出通过后院。

另一方面也是在有心避着他吧,还不到五岁的魏达肯定没有这个心思,有这个心思的只有可能是母亲。

也罢,本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年纪尚小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不过,跟来时比起来,走的时候身边又多了四个人,黄学林最终还是决定去柳州城开酒楼,身边跟了一个账房和两个大厨。

不得不说,黄伯父胆子还真挺大的,学林没比他大几岁,尚未加冠,也未娶亲,就敢放出来,仅带着三个人闯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