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穗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铃枝前来告知她,那个人偶师又登门拜访了。铃枝先向静香汇报过了,但静香身感疲顿,让她来拜托水穗去应对。
“您意下如何?”铃枝担心地问道。
“好的,我去见见他。”
水穗放下书离开房间,跟着铃枝前往楼下。
人偶师悟净坐在玄关的椅子上等待,身着和之前一样的黑色西装。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满脸凶相的男人,貌似是个警察。
“本来是预定昨天来拜访的,但怕给你们添多余的麻烦,就没敢来。”
悟净看到前来的水穗,立刻站起身,低头示意。
“嗯,昨天确实有点让人吃不消。”
说完,水穗向一旁的警察说明了悟净的事。警察虽有些不满,但实在是找不到追究的理由,只能放弃离开。
“我正对门铃说话呢,刚才那人就突然冲出来讯问我。我都声称自己不是可疑人物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看来他们内心里误认为自己比普通群众要高出一等。”
“他们只是工作认真啦。”水穗把他领到客厅。
“您听说这个宅邸里发生的事件了吗?”
待悟净坐下后,水穗也跟着在沙发上坐下。悟净脱下黑色外头,点了点头。
“已经知道了,请节哀顺变。”
“然后就是那个人偶……既然伯父已经死了,把那个人偶给你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但是……恐怕还不能立即给你。”
“您的意思是?”人偶师微微皱眉。
“案发现场是楼下的音乐室……很不巧,那个人偶就放在那个房间里。”
“也就是说……”
待悟伸起食指挠着鼻头,斜眼看向水穗:“案发之时,小丑也在那个房间里吗?”
“是的。”水穗垂眉回答道,然后又抬头面对他。
“听说事件的时候,我就怀疑会是这样的状况了。”
人偶师叹了口气,两手在桌上十指交叠,“真是不可思议呢。人偶的诅咒这种东西,我本来也不愿意相信的。”
“总之,现在还不能把那个人偶拿出来。请务必理解我们的苦衷。”
“我非常理解。”他说道。
“都是因为那群头脑僵化的警察们喊着要保护现场吧。”
“正是如此。对了,还有就是那个玻璃盒……”
水穗把警察不小心摔碎玻璃盒的事告诉了悟净,他听后皱眉摇头,无奈叹气。
“搞到最后,破坏现场的不就是他们自己人吗。”
“非常抱歉。”
“你没必要道歉。话说,现在有谁在那个房间里?”
“有两个警察。”
“那正好。”悟净一拍自己的膝盖,兴奋地站起身。
“能麻烦你带我到那个房间去吗?我自己去说服警察。”
“我认为是白费口舌。”
“也许吧,但去问问总比傻等着好。——是从这里下去吗?”
悟净手指通往地下的楼梯问道,水穗也站起身,其实她也想再去看看案发现场。
二人下了楼梯,到房间门前时,被山岸拦下了。水穗把悟净介绍给警察,悟净也陈述了自己到此的目的。警察一听到人偶,脸色一瞬间尴尬起来。他也知道自己的同事把这个人偶的玻璃盒给摔碎了。
“还要再等一阵子才能让你们把现场物品带走。”
山岸交互地看着水穗和悟净说道。
“一阵子是多久?”悟净问道。
“基本要等到事件解决。”
“那么,要多久才能解决?”
山岸对人偶师的质问不禁火起。
“这我们也说不清。也许今晚就能解决,也许一年都解决不了。”
“也就是说,搜查也许会陷入迷雾吗?”
山岸的眉角一颤,但没有做出回答,只是死盯着悟净的了脸。悟净则无视这锐利的视线,把头伸进房间里环顾室内。
“您若是理解了的话,请恕我们还有工作……”
山岸抓住人偶师的肩膀阻止其靠前。悟净轻轻推开按在肩膀上的手。
“宗彦氏是倒在那附近吗?”
他指向房间内。
“是的,那又如何?”
“没,只是问问。”悟净摇头。
“那就请回吧,我们忙的很。”
山岸似乎下达了逐客令,水穗和悟净只能上楼。
“真是没办法啊,看来只能等一阵子了。”
悟净在玄关穿着鞋说道。“不知道还得等多久呢——话说……”
他靠近水穗耳边,低声说道。
“和家主人一起被杀害的年轻女子——好像是叫三田理惠子吧?在这个家里,处了家主人以外,还有和她特别亲密的人吗?”
水穗意外地看向悟净。
“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啦……方便告诉我吗?”
“我离开这个家有一段时间了,对这类事不是很了解。”
水穗的语气有些冲,但悟净不以为意,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这样啊……问了您这么无聊的问题,真是抱歉了。那么,我先告辞了。”
说完,人偶师打开门离去。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水穗心中感叹。
入夜,晚餐结束时,松崎来访。他说近藤夫妇待会也会来造访,他们约好一起商量葬礼的事宜。水穗把他领带接客室之后,端来了咖啡。
“事件的搜查有进展了吗?”
松崎眨着弱气的双眼,询问水穗道。
“鬼晓得……”她摇了摇头。
“警察们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但瞧他们搜得底朝天,应该会有什么进展了吧。”
水穗嘴里说着,窥视松崎的表情。他也有杀人动机,今早青江的话在水穗脑里复苏。但是面前这连虫子都不敢杀的男人,真的有胆量杀人吗?
“这样啊……底朝天啊,他们连宅邸里也搜了吗?”
“没有,家里只搜了音乐室而已。但他们好像对宅邸周边和后院进行了彻底的搜查。”
“是吗……”
松崎不知为何坐立不安,矮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双眼来回瞄着接客室。他慎重地抱着膝盖上的皮包,似乎是有什么重要文件在里面。
“警方的人还没有去过公司吗?”
“不,他们来过。还问了一些经营状况如何这一类相当唐突的问题。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就好。”
松崎取出香烟,以此为契机,水穗一句失陪,离开了接客室。
之后近藤夫妇来了,胜之在静香的陪同下来到接客室,留下和花子一人在客厅看电视。水穗端茶水到客厅时,和花子已经把电视关了。
“水穗,过来一下。”她低声招呼水穗。
“警察找到犯人的线索了吗?”
松崎也向水穗问过同样问题,大概是因为她是这家里最好问话的吧。
水穗给出的回答与对松崎时一样。
“这样啊……”
和花子一瞬间苦恼地低下头,又立刻抬头看向水穗。
“水穗你也真倒霉呢。难得回来一趟,竟然遇上这种事。”
“我完全不介意的啦。”
“你妈妈这趟要回来吗?”
和花子询问水穗母亲琴绘的事。琴绘今天下午有给水穗打过电话,说自己会回来出席宗彦的葬礼。水穗把这件事告诉和花子,“是呢,无论如何,葬礼至少还是得来出席的。”
她自言自语地说道。水穗明白她的话中之意,她指的是无论有多恨宗彦的意思。
“水穗,我随口问一下……”
和花子在沙发上滑动身子,靠近水穗。她声若蝇蚊,水穗不得不也把头靠近她。和花子在她耳边低语道。
“警察不是发现沾血的手套和义兄睡衣的纽扣了吗?他们有没说些什么?”
“没有啊。”
说完,水穗反问道,“难道那些东西让您知道了什么?”
和华子慌忙摆手,“没这回事啦。我只是问问而已。”
说完,她站起身,“我去瞧瞧接客室那边怎么样了。”朝接客室方向走去。
感觉有些奇怪啊,水穗内心疑惑。莫非和花子也认为杀害宗彦的凶手是宅邸里的人?
这个晚上永岛也来了。他说自己非常在意事件的进展,没办法傻傻呆在家里。
“佳织小姐的状态如何?”
这是永岛进门后的第一个问题,看来对他来说,那个仰慕自己的轮椅女孩是最让人上心的。
水穗轻轻耸了耸肩。
“今天警察又来了,她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警察?他们来做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
水穗的回答有些决绝而粗暴,永岛不禁面显惊愕。水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轻摇头。
“抱歉。今天老是被问这种问题,忍不住就……”
永岛叹气点头。
“你一定也很累了吧。葬礼结束后,你还是先回去休养一段时间比较好。”
“待事情告一段落,我就回去。”
她对母亲也是这样回答的。
“你的心情我了解。任谁都想早点逃出这个状态。”
说完,他走上楼梯。大概是去探望佳织了吧。
——事情告一段落吗……
这一时刻真的会到来吗?水穗对此感到怀疑。凶手的被捕,有可能会引发一场新的悲剧。
(小丑视角)
混合着烟味的空气沉淀在地面上,失去主人的椅子,电话,还有各种音响器材,空虚地矗立在黑暗之中。
寂静的时光。
周围似乎是隔音墙,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寂静的黑暗。
这是我一天里最悠闲的时光了。若是天一亮,那帮无礼的男人一定又会来把这份安静破坏殆尽。
我的大脑开始思考。我此刻身处此地的原因,这栋宅邸的历史——通过深染于这栋宅邸中的各种气息,我可以读出这个家的过去。
这个家庭的过去满溢着深重而黑暗的悲伤。这种悲伤,就像音乐一样流淌进我心间,触动我心房。
哎?难得的好气氛又整这一出吗?有人打开了房门。
门就像被调了慢动作似地缓缓打开,随后一个人进入房间,看身材应该是个男人。
男人关上门,没有打开房间的电灯,而是点亮了手电筒。然后好像在找寻什么东西。
不一会,手电筒的光线停留在了我身处的整理架上。
我的身旁有一个箱子,就是那个标题为“拿破仑的肖像”的拼图箱子。
男人来到架子前,伸来右手打开箱盖,从裤子口袋中取出什么东西,又把手伸进箱子里。我听见物体放进箱子里的轻微声响。
我极力想看男人的脸,但手电筒的炫目光芒让我什么也看不见。
男人盖上箱盖,也许是因为太用力了,对盖子的边缘造成一些破损。
完工后,他打开门,关掉手电筒离开房间。当然,他关门时不忘重新上锁。
他究竟在那个箱子里放了什么东西?
我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