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佟家那边占了便宜, 胤祯这会儿是不愿意‘羊入虎口’的, 尽管佟家的人不会动手,但说话肯定不好听,他何苦去受这份闲气呢, 反正该占的便宜都已经占到了。
若是舜安颜再这么混账, 他大概不会像这次一样直接出手了,还是听皇阿玛的建议,去找四哥出主意。
反正联系这次的事儿,佟家也能知道是他在暗地里使绊子,但却不能像这次一样拿出证据来。
他不嫌麻烦, 只要舜安颜自己愿意忍受这样的皮肉之苦就行。
胤祯直接去了公主府, 不过四哥跟五姐都还没到呢, 行李倒是一趟一趟的往这边拉了。
还真别说, 五姐比他可富裕多了,有钱有闲, 作为和硕公主,一应的吃穿用度包括下人,全都由内务府供应。
何必跑到佟家去受那些气呢,舜安颜也就沾了投胎的光, 长相普通, 没甚才能,对于女色上又这般糊涂,把持不住自个儿。
换作他是五姐,肯定一脚把人踢去驸马府, 死生不复相见。
温宪可没如此偏激,被人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手拿着帕子不断的在脸上擦拭。
胤祯瞬间就慌了,他打的是舜安颜那个负心汉,又不是跟五姐情投意合的驸马,五姐这反应……
他该不是弄巧成拙了吧,这年头女子要学习女训、女则,公主们应当也不例外,五姐该不是已经被洗脑了吧。
倘若价值观不一样,那他今天这一出,对五姐来说,未必是好事。
温宪本就长得瘦弱,今儿又穿了一身月牙白的旗装,泪流不止,看上去实在可怜。
胤祯双手背到身后,不太自在的往后退了两步,满是疑惑的看向四哥。
四贝勒铁青着脸,本来人就够严肃了,这会儿都能隐隐看到额头上的青筋。
“把驸马府的大门关上,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四贝勒一身的气势实在吓人,底下人头都不敢抬,就直接跑去了隔壁的驸马府,更不敢问一声:万一驸马要来,让不让进。
任何人里应该也包括了驸马吧。
胤祯一听‘驸马府’,就知道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要么是舜安颜自己,要么是佟家,肯定是又出昏招了。
一路扶着五姐进了公主府,坐在正厅里,左右的下人全都出去了,就见五姐把帕子扔到一边,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胤祯刚刚扶着五姐过来的时候,就觉得那脂粉的味里隐隐的有点儿辛辣味,只是没太在意,如今再看五姐这模样。
眼皮确实是红肿的,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
眼睛却是明亮的,神采奕奕,表情放松,唇角带笑。
胤祯把五姐扔在桌上的帕子拿起来放在鼻口处,好吧,上面是撒了生姜汁,虽然混杂着别的香味儿,带生姜的味道很是明显。
看看五姐,再瞧瞧四哥,胤祯总觉得自己与他们不是同一个段位的。
“刚刚在佟府的时候,驸马伤的不轻,特意请了太医过来瞧病,给驸马处理了外伤,也开了方子,这给驸马用的药,让别人煎我不放心,所以就亲自去厨房看着他们煎药,哪成想我亲自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就见那妾室跪在驸马床前哭哭啼啼,一个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忙着发誓,说什么今生今世都不会负了她,我被惊到手都端不住药碗,驸马还同我争执,语出恶言,还好是四哥过来了,不然,佟家的老夫人还要拉着我的手解释呢。”
有什么好解释的,一字一句都是她亲耳听见的,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她倒像拆散了人家有情人的恶人。
“那药碗是不是打翻了?”胤祯不太确定的问道。
“是打翻了,我当时来不及反应,手一滑药碗就溜出去了,刚好砸在床前的踏板上,不过也没出什么事儿,溅在驸马背上的不多,那妾室也只是被烫了腿,佟家又不是请不到太医,能治好。”温宪轻描淡写的道。
这碗从手里溜出去,不光溜了一个抛物线,还刚好砸在床下的踏板上。
挺厉害的。
相比之下,他跑到春风楼去,挥了一阵的鞭子,简直太过小儿科了。
温宪好似还嫌十四弟不够震惊,又慢悠悠的补充了几句。
“这样倒也正好,驸马既然与那妾室郎情妾意,我也不想做棒打鸳鸯的坏人,驸马就在佟府住着吧,不必再搬回驸马府了,这事儿明天我就去找太后,就这么着吧,省得相看两相厌。”
胤祯连喝了好几口茶水,以此来压压惊。
大清朝没有和离的公主,即便是有,也不会是跟佟家子弟和离。
但若一个在公主府住着,一个在佟府住着,一个被伤了心,一个钟情于妾室,即便日后不来往,那在外人看来也是合理的。
既如此,没有合离书,五姐跟舜安颜也差不多等同于是和离了。
只是五姐不能再嫁,舜安颜的正妻之位也必须空着,谁让他是尚了公主的额附呢。
胤祯感觉自己像是被上了一课,一个刚刚从通房上位到妾室没多久的女子,怎么就那么恰好,在五姐出去以后,跑过去跟舜安颜你侬我侬。
五姐端着药回来,又刚好听见舜安颜在指天发誓。
滚烫的药碗砸过去,刚好烫伤了那妾室的腿,想趁机跑走不认账,都不太可能。
而四哥,刚好就是舜安颜跟五姐争执的时候出现的。
胤祯跟太子一样,他不相信这种小概率事件,一系列的‘刚好’加起来,概率比出门捡到金子都小。
四哥之前还去了一趟乾清宫,他跟四哥是一块出来的,他去永和宫找额娘,四哥则是直接去了佟府,按理来说,四哥是不可能有时间布置这些。
但是……五姐。
这跟五姐之前在他心里的印象反差太大了,五姐醉心琴棋书画,性子绵软,根本不知人心险恶,当初皇阿玛赐婚的时候,他和四哥都担心五姐将来被人欺负了都不吭声。
但若刚刚在佟府发生的那一切,都是五姐策划的,之前五姐在他心中那些固有的印象,基本上都要打散了重组。
就算不是五姐策划的这些,这瞬间变脸的功夫,也足以说明五姐不是他印象当中的傻白甜。
这样也好,现实世界又不是小说,真正的傻白甜,除非是天降锦鲤,否则要吃的苦肯定比旁人多。
胤祯抱拳,“佩服,佩服。”
真的是服气了,他这脑子也就只能在皇室做个吉祥物了。
四贝勒总结发言:“以后遇事还是要多同我们商量,把人打一顿固然出气,但未必就是最好的方法。”
十四弟的性子一如既往,但是五妹……
他内心的复杂程度,此时此刻绝对不比十四弟少。
今儿在佟府这事儿,基本上都是五妹安排的,他只是跟着五妹的节奏在走。
还没进佟府所在的那条大街呢,就先遇到了五妹安排的人,之后跟佟家人,他就一直在控制节奏,按照五妹说的,一直等到申时三刻,才提出要去探望舜安颜。
佟家的几个人在门口目瞪口呆,他起初也是被吓了一跳的,温宪的这份心思实在缜密。
今儿这事儿也给他上了一课,平日里娇柔的女子,未必真的就娇柔,醉心琴棋书画的女子,未必就不懂这后宅的手段,他自诩精明,未必真的就能看清楚所有人,男子如此,后宅的女子也是如此。
温宪这会儿看似平静,实际上却是三个人里最紧张的,宫里养出来的孩子,很少有真的像十四弟一样的,幸运至极,眼睛里没有半丝的阴霾。
她跟十四弟从来就不一样,真正的她,也从来都不是四哥和十四弟眼中的样子,那不过是太后喜欢的,是皇阿玛喜欢的。
“额娘还说,让五姐平时多去宫里走走,不管是太后,还是额娘,她们都盼着五姐去呢,公主府也比佟府来得自在,日后我肯定是要常来常往了,五姐可别嫌我烦。”胤祯笑嘻嘻的道。
其实,这样在他面前颠覆了形象的五姐,并不会让他觉得可怕,反而是可怜更多。
温宪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瞬间就松弛下来了,从佟府到公主府这一路上,她靠沾了姜汁的帕子才能流眼泪,但是这会儿鼻子自己忍不住就酸了,已经红肿的眼皮也热了。
“南巡时你送了那么多小玩意儿,如今我怎么还好开口嫌你烦,来就是了,四哥也是,若是得闲儿了,就带四嫂和孩子过来坐坐。”
她同四哥的关系自幼就不错,跟十四弟却是在南巡时才真正熟悉起来的。
四贝勒忍不住轻笑,他看人大多数时候还是挺准的。
“也别光想着让我们来你这儿,十四的贝勒府还没建,我府上离你这公主府可不算远,你四嫂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儿,多去找她聊聊天,弘晖今年三月份就开蒙了,你也过去帮着教一教,武学方面我就先交给十四弟了,自家兄弟姐妹,我可不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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