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高兴极了,现在只有她和尼克两个住在石洞里,没有尼克森人和其他动物,食物都是新鲜的,每天还可以在山坡上散散步什么的,比住在黑石山上好多了。
她满足了。
每天早上,尼克跟她吃完早饭后就出去打猎,她在太阳还不大的时候在山坡上转一转,采采花啊拔拔草,就等着他打完猎回来吃第二顿饭,然后就剩下他们两个在一起,什么也不干都行。
现在天还是很热,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时,热浪就滚滚而来。尼克离开时通常天还没亮,以前这个时候她都还在洞里睡觉,现在却早早的爬起来。
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每天给自己找很多事做来转移注意力了,就算一整天什么也不干也不觉得焦躁不安,脑袋里也不会再不停的冒出各种猜测各种念头,折磨得她快发疯。
她很喜欢现在心灵上的平静,这让她更坚定的认为自己做对了。
在放松之中,她又开始画壁画了。
当初在山洞里画壁画时,她只是想排遣看到那个自杀的尼克森人时的心情,那一刻她不敢想像如果放纵自己继续下去的话会不会跟他一起跳下去,死得一了百了。
她必须用另一种方式解释那个尼克森人明显是自杀的举动,他的选择的意义一定要是正面的。她告诉自己那个尼克森人的自杀是为了整个族群,而不是消极厌世。他不是因为不想活下去而死,而是为了不拖累其他的尼克森人。
他是一个勇敢的人,跟其他在大翅鸟来袭时牺牲的尼克森人一样勇敢。
所以杨帆如果要向他学习,那只能学习他这种积极的生存态度,他的自杀是为了当时在山洞里的其他的尼克森人,而不是为了他自己。
她也应该这样,如果她真的在这里放弃自己的生命,那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就算有什么动物可以饱餐一顿,但她绝不认为自己只有这点价值。她可以做很多事,她也可以帮助很多人,就像她帮助了尼克森人打退大翅鸟一样。
现在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当时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差一点就要跳下去了。可万幸的是她坚持住了。
眼前是一片蔚蓝的天空,与天接壤处是绿色的大地,一望无际。
她坐在地上,很高兴自己还活着。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画的壁画更像是一种记录,记录这个世界她所看到的一切。她比以前更希望这些壁画能够流传下去,或许要过几十万年才会被后来的人发现。她相信这个世界一定可以进化出更有智慧的生命,他们会有新的文明,当那些文明也像以前地球上的人类那样开始追溯以前的历史时,她希望她留下来的壁画能带给他们一些思考,能让他们也感受到她现在正在经历的这个时代。
她捡的尼克的麟片成了很好的刻刀,她还用带有颜色的红土来涂抹壁画,希望能让它更漂亮。
首先,她给这附近起了个名字,叫黑石山带。她在石头上画了一座山,给它涂上颜色,然后下面画了一些尼克森人,空中画上一只大翅鸟。尼克森人的手上提着猎物,旁边画了一个火堆。
就像长江流域或黄河流域,这附近就是以那座休眠火山为中心。
在黑石山带这里,没有较大的河流,只有一片看不到头的森林和无边的草原。
尼克森人是这附近最强大的生物,其他的动物都是他们的食物。这里没有他们的天敌,也没看到其他的猛兽。大翅鸟应该每年都会迁徙,可能只有冬天在这里。
杨帆画到这里很高兴,这里没有尼克森人的天敌就等于她生活在这里会更安全。
这里一年的季节分界不是很明显,她只刚刚经历过两个季节,现在正在经历第三个。相比较来说,她认为秋季最好。就是她刚开时遇上的那个季节。
当时食物是最充足的,天气也是最和煦的。冬季是严寒,现在这个季节是酷热。
她给冬季画上了厚厚的雪,还有她没有亲眼看过,仅凭猜测的那次冬季过后的可怕的融雪。冬季过后的融雪可能造成洪水,这大概会让这附近的土地变得更肥沃。
只是她大概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在冬季过后住在地上,如果她以后会离开尼克,那么在冬季快要过去的时候,她也必须住在高处。
现在这个季节的问题就是太热。她画了一个巨大的太阳。
巨大的太阳带来了很多问题,不止是炙热的天气,还有森林大火。杨帆这两天看到过很多次,远处的森林深处冒出滚滚浓烟。她在石洞里,趴在洞口向森林那边看,不止一处烧起来,有时会同时有两三处冒烟。
但是在靠近山坡的森林边上倒是没有烧起来过,烧起来的地方看起来离他们这边很远,只能远远的看到冒出的烟。
森林火带来的好处包括他们的食物,尼克已经连着好几天捡回被烧死的动物了,这也让杨帆看到了从来不到森林边上,只在森林深处活动的其他动物。
有两只明显看起来像犬料动物,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狼。联想到尼克从来不带着她到森林深处去,她能理解原因了,就算是他对上一群狼的话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最近吃也吃不完的食物以外,尼克还给她带回了一截烧成焦炭的树干。她一开始把那个当成笔用,但一点也比不上尼克的麟片,后来有一次她舔了一下手指,手指上黑色的炭灰居然透着甜头,她才知道这个东西是给她吃的。
这截烧成焦炭的树干很受欢迎,她还看到小鸟来偷吃。她试着吃了一小块,味道像结成块的蜂蜜。
她给它起名叫焦糖树。
尼克可能以为她不喜欢吃,所以只能她带了一块,后来发现她吃得挺开心之后,又给她带回来很多。她本来想让他给她再挖空一个大石头当储藏室用来存放,可又发现有一些小虫子也喜欢吃它。
最后她让尼克给她挖空了不少中等大小的石头,把焦糖树掰成小块放进去,口封严后放进储藏用的石洞里。另外还让他帮忙做了一架石锅,用几个合捧大的石头做了石碗。
烧焦的焦糖树都是在森林火中被烧焦的,它们倒下后很快被其他动物分吃搬光了,几十天后尼克再去森林里就没有了,毕竟只有寥寥几棵被烧着后倒下,现在只有森林更深的地方才能找到。为了安全,杨帆不让他给她再找焦糖树。
新生的小树苗长得很快,它有点像竹子,几乎是一天就长一大截。杨帆半个月前跟着尼克进森林看到它们时还只是手臂般粗的树苗,半个月后再看就有一人般粗了。
焦糖树就是她刚来的时候看到的那种生长在森林边缘的又直又高的树,它的树皮是黑色,树干上结疤很少,树冠在高耸入云的顶端。
现在她还知道了这种树烧焦后很好吃。
除了森林火,还有暴雨。杨帆认为一天下两三次的暴雨才是森林火没有大面积蔓延的原因。
暴雨骤下骤停,多的时候一天四五场,少的时候也有两三场。杨帆把下暴雨当成了洗澡的时间,一见下就立刻从石洞里出来,这时头顶的大太阳多数被云彩刚好挡住,附近又只有她自己。
杨帆第一次脱光了站在暴雨里冲凉时颇有一种畅快、彪悍的感觉。她叉着腰站在雨下,周围是一片旷野,蓝天碧草,青天白日。
眼睛让雨滴打得睁不开,冲了一阵后摸出新摘的薄荷叶揉碎了当肥皂用,连头发带脚趾洗干净后,又冲了一会儿雨才停,她再光溜溜的钻回石洞里,晾干了再裹上土耗子皮的衣服,真想叹一声:爽啊。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次数多了她也坦然了。别说这附近,就是这个世界恐怕她都是唯一一个穿衣服的,剩下的全都是天体。这有什么啊?
不过她虽然敢光着身体在外面洗澡,倒是一见快到尼克回来的时候了就立刻把衣服穿上。
杨帆觉得其实这个季节也挺好的,秋天的时候她只能去森林里的小溪洗澡,冬天就更不用说了,只能融化冰雪洗澡。还是现在好,下个雨就洗了。
有雨水较为频繁的时候,尼克打猎回来会给她带一种蘑菇。这种蘑菇雪白雪白的,伞盖特别大,他给她带回来的都是从上面掰下来的一块,等他带她进森林有一次看到了她才明白,这种蘑菇都是成片长的,说是蘑菇,更像是一种特别的菌。
她给它起名叫白云蘑,因为它看起来就像一片白云那么大。它长在一些倒下的树身上,一长就是一大片,没有一定的形状。
尼克都是现掰现吃,直接喂到她嘴里。
白云蘑都是在雨后长出来,过一会儿就发黄了,这时他就不让她吃了。她猜是因为发黄了就有毒了。
除了白云蘑,也有其他蘑菇,灰色的、棕色的、茶色的、奶白色的,一丛丛或一片片长在树干根部,但尼克不给她采,她也不敢去试。蘑菇本来就有毒,而且好像温度和湿度不对,本来能吃的蘑菇也会长出毒来。
白云蘑味道鲜美,她用它来煮汤,还放了肉,吃起来也不错。她让尼克吃,他对喝汤没兴趣,只把里面的肉挑出来吃了。
她试着把汤喂到他嘴里,然后发现他不会喝汤。他不会噘嘴,不会把嘴唇嘬起来就着碗沿,结果汤就顺着他的嘴角全洒到胸口了。
杨帆当时举着石碗呆在那里,她看着尼克用手把胸口洒的汤抹了抹,然后伸舌头出来舔,最后他用舌头舔着,像动物那样把汤‘喝’完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可能什么也没想。只记得她伸手去摸他嘴里的牙齿,然后教他怎么嘬嘴唇,她用手帮他,把两片嘴唇捏起来往中间靠。
尼克就这样任她在他的脸上揉来捏去,他不明白她想干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最后她搂着他的脖子哭了。
尼克不是人,所以他不会喝汤也没什么。可能只是他的脸上没长这样的肌肉,就像他的舌头不同,她没办法教他说话一样,如果他没长这样的肌肉,那她当然不能教会他喝汤。
她也可以做出勺子来嘛,对吧。
她一边搂着他的脖子哭,一边找理由,找借口,想办法。
她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她跟尼克是两个不同的物种,这只是他们之间的一点小差距,非常简单,只需要一个勺子就能解决。
她决心自己来做这个勺子,以此来向尼克证明她一点也没有灰心。
她花了两天找到一根差不多的木头,以防这种材质的太脆弱,她还找到了一块长型的石头。她用尼克的麟片刀很轻松的就把木头勺子做出来了,在石头上挖个凹洞有点难,但她也做出来了。
终于做好那天,她又煮了一锅肉汤,然后教尼克用勺子喝汤。
这很难,尼克好像不理解为什么他要拿着这个去捣石碗,木头勺子很快被他捏碎了,石头勺子也不够坚硬。
杨帆想保持笑容的,她要鼓励尼克继续学习。可她又在心里说他会不会用勺子一点也不重要,难道在这个世界他还需要学习餐桌礼仪?
她这根本是在白费劲,白折腾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坚持什么,她告诉自己应该放弃什么勺子,尼克不会喝汤又怎么样,他又不喜欢喝,最多以后她自己喝。
然后她发现自己哭了,她抹了把泪,看到尼克正对着她,自己用手捏自己的嘴唇。
他在干嘛?
尼克正捏得起劲,使劲对着她,他用手捏自己的两片嘴唇,然后把它们往外拽。
她赶紧跳过去阻止他,是不是他误会她的意思了?她把他的手按下去,示意他不用这样做了,不会嘬嘴就不会吧。
他继续这么做。
突然杨帆明白了。他认为这是她的游戏,就像用尾巴拍石头一样,是她跟他玩的游戏。他在逗她开心。
她使劲按下他的手,搂着他的脖子又哭了,跟几天前一样,可是现在她的心情好多了。
他还想捏自己的嘴唇,她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做了,然后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是奖励。
她冲他笑。笑也是奖励。
什么都不用管了,他是尼克就行。不会喝汤没关系,反正也不重要。以后她可能还会发现他跟她其他的不同的地方,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是尼克,她的尼克。
杨帆发现自己刚才还起伏不定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了,现在它充满了温暖的宁静感。
她在尼克的脸颊上又亲了一口,这一次不是奖励,而是她想亲他。然后在她没有把另一边脸伸给他时,他主动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她知道自己更高兴了,笑得止不住。
尼克,尼克,你对我是不同的。我想,我对你也是不同的,对吗?
我相信是这样,所以我们在一起一定会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