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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零章 【60】

【60】 

元珣垂眸,定定的看着阿措放在掌心的那两根嫩白手指,他稳稳地捏住。

像是漂泊在外的孤舟,握住了停泊码头的绳。

静默片刻,他抬眼看她,轻声道,“还要睡么?”

阿措咬咬唇,摇了摇头,“现在不睡了。”

晚点估计还要睡,她觉得身子很累,体力还没恢复过来。

元珣又道,“那朕让小桃小荷进来伺候你沐浴梳妆,然后你再用膳,可好?”

他安排的很好,阿措自然同意,轻轻的“嗯”了一声。

很快,便有宫人鱼贯而入,备好一切。

小桃和小荷站在屏风后,没有元珣命令不敢上前。

元珣朝着阿措伸出手,语气温柔的不像话,“你现在应当走不成路,朕抱你过去。”

阿措看了看他宽大的手掌,又垂眸看了看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唔,她什么都没穿。

要让他抱么?

万一他又对她做那事怎么办?

可是不让他抱的话,他会不会误会她是在生气,故意不理他?

纠结片刻,她只从被子里伸出两条手臂,身上还是裹得紧紧地。

她抬头看向他,“你这样抱我。”

元珣一怔,随后明白她的意思,哭笑不得的同时,心头略过一抹苦涩。

到底是有所芥蒂了。

他起身弯腰,连人带被子的一起稳稳抱了起来,将她抱到浴桶旁的椅子上放好。

阿措小声说了句“有劳陛下”,元珣抿了抿唇。

他转身离开,淡淡的瞥了一眼小桃小荷,“小心伺候着,洗漱好后,来禀报朕。”

小桃小荷齐声应下。

两人绕到屏风后,看着包裹在锦被中的阿措,心有愧疚的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当那锦被落到地上,显露出她整个身躯后,小桃小荷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她们俩从小习武,练功的时候身上也会留有淤青红肿,却从未有过这样遍布密集的痕迹,从脖子到脚踝,随处可见淤痕。

阿措的肌肤本就白皙娇嫩,青色与紫红色淤痕愈发显得可怖吓人。

待小桃和小荷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随后齐齐朝着阿措跪下。

阿措被她们吓了一跳,本想上前扶她们,但腿疼的厉害,根本走不动道,只能低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好好地怎么跪下了。”

“奴婢日后定当誓死效忠主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阿措有点懵。

沐个浴而已,怎么突然就表忠心了呢?

大大的眼睛轻轻眨了下,她无奈道,“那个,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不过你们可不可以先扶我进浴桶……我有点冷……” 

似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她鼻子一痒,还打了个小喷嚏。

小桃小荷忙不迭起来,“是,是。”

两人一起扶着阿措进了浴桶。

浴桶里的水温度刚刚好,里头放了太医院特地配置的药包,所以有一种淡淡的药草香味。

雾气氤氲着,阿措坐在浴桶里,温水没过她的肩膀,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酸痛都得到了缓解,从死里活过来似的。

或许是温水里太过舒服,她泡着泡着,又有点犯困了。

好在有小桃小荷在旁边陪着,见泡的差不多了,就伺候着她起身换衣。

在屏风后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寝衣,她坐在梳妆镜前,懒洋洋的闭着眼,由着小桃替她绞干头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再次睁开眼时,菱花镜里却倒映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阿措一怔,微微偏过头,错愕的看向身后的元珣,“陛下,怎么是你?”

目光又落在他绞发的动作上,她有些受宠若惊,“这个让小桃她们来就好了……” 

元珣轻声道,“快好了。”

过了一会儿,她一头乌发垂下,元珣拿着凤尾发簪研究了片刻。

平日里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君王,此刻却笨拙的很,好不容易才挽了一个发髻。

那发髻松松垮垮的,毫无美感,只能说勉强将发挽起。

小荷在一旁瞧着,心想:这么个发髻,全靠娘娘一张漂亮脸蛋才能撑起来。

她这么想着,就听到陛下问娘娘,“好看么?”

娘娘照了照镜子,迟疑片刻,道,“好看的。”

然后陛下似是松了口气,说道,“以后朕多学学,就能梳的更好些。”

再然后,他便弯腰打横将娘娘抱了起来,往床榻走去。

在这之后,小荷也不敢多看了。

只是每每回想着陛下对娘娘的温柔姿态,她都不由得咂舌,谁能想到对外杀人不眨眼的陛下,会有这样温柔缱绻的一面呢?

床帷间。

阿措骤然被抱到床上,还是有点心理阴影的,生怕他又要……那个那个啥。

元珣将她眼底的惊恐尽收眼底,安抚道,“朕不碰你,只是给你上药。”

说着,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来。

阿措似是想到什么,耳朵微红,轻轻道,“我、我自己可以涂的。”

元珣定定的盯着她的黑眸,哄道,“阿措乖。”

他的眸光像是有魔力一般,阿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好点了下头,“好吧。”

衣衫轻轻褪下,再次看到她身上的斑驳痕迹,元珣指尖忍不住发颤。

他强行稳住情绪,一点一点的替她涂着药膏,不带任何情欲。

手指刚碰上她的肌肤时,阿措忍不住颤了一下,发出小小的吃痛声。

元珣低声道,“很疼么……” 

阿措眸光盈盈,垂下小脑袋,“嗯,疼……” 

元珣眼底黯淡下来,哑声道,“忍一忍。”

阿措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元珣也没再说话。

两人静默无言的涂完药,阿措慢慢的将衣衫穿好,元珣则是起身往外走去。

阿措只当他是净手去了,没想到他回来的时候,手中却拿着一把匕首。

当他将那匕首递到她手中的时候,阿措更懵了。

“陛下?”

“捅我一刀。”

元珣面色严肃道。

“?”

阿措呆住,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元珣一本正经道,“朕伤了你,你讨回去。”

阿措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把刀丢到了地上。

下一刻,她身子微微朝前倾,小手扒拉着他的衣领。

这下轮到元珣一头雾水了。

阿措把他衣领分开,盯着他露出来的肩膀,张大了嘴,低头狠狠咬了上去。

她咬的很用力,元珣能感受到她那颗小虎牙陷进肉里。

疼,却也不疼,相比于匕首扎进来,这点疼压根不算什么。

他甚至还有些高兴—— 

她愿意在他面前露出不满的情绪,总比将那情绪积攒在心里好。

元珣一动不动的任由她咬着,甚至还微微托着她的脑袋,以免她使不上劲。

阿措尝到了血腥味,就连忙松开了,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她有点心虚,“不咬了,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膈得我牙疼。”

元珣垂眸瞥了下肩头那个小巧的牙印,笑了。

阿措重新坐好,指着她的牙印道,“你伤了我,我也伤了你,我们……唔,算扯平了。”

元珣道,“好。”

心里想着,扯不平,他永远都欠她的。

咬了这么一口,两人之间那不尴不尬的别扭气氛,一时间也缓解了不少。

两人穿戴好,元珣抱着阿措简单的用了膳。

等用过膳后,外面的天光再次暗了。

元珣抱着阿措坐在他的轿辇上,那样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由着她坐在他腿上,靠在他的怀中。

从迎春殿到榴花宫,他将对她的宠爱与重视,宣告给所有人。

一路上,阿措就有点昏昏欲睡了。

待到了榴花宫,元珣也不吵醒她,就一路抱着她进了寝殿。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阿措意识稍稍清醒了一点。

她半睁着眼,看着熟悉的环境,一下子想起一件正事来,轻轻扯住了元珣的袖子,唤道,“陛下。”

元珣低眸看她,灰青色眼眸笼着温和的光,“嗯?”

阿措强撑着困意问,“我祖母呢?”

元珣眸色愈发温柔,轻轻将被角掖好,道,“朕已经派人将你祖母送出宫了,放心,她好好的,过段时间朕再让她进宫看你。”

阿措稍稍放下心来,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沈如玉和沈思婉她们……” 

元珣长眸微眯,淡淡道,“她们也送出宫了。”

见阿措还要再问,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唇,温声哄道,“乖,不要再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

阿措,“……” 

他的声音低沉又催眠,“你好好睡觉,这两天抓紧把身体养好,等元宵节,朕带你出宫看花灯,嗯?”

阿措的眼皮渐渐重了起来,低低的“嗯”了一声,便乖乖闭上了眼。

元珣坐在床边,静静的凝视着阿措平静的睡颜。

他要护着她,护着她的赤子之心,护着她的无忧无虑,护着她一世无忧,平安顺遂。

至于那些血腥污秽,那些罪恶滔天,那些深重杀孽—— 

他一力承受。

—— 

沈府。

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

赶马车的人匆匆下车,敲了两下门,便立刻跑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很快就有仆人出来开门,左右张望着没有人,心里正嘀咕着,就看到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

仆人提着灯笼上前查看一番,问了两句,里头没人作声。

真是奇了怪了?

仆人嘟囔着。

他索性走上前去,伸手掀开了车帘。

当看到车内的场景后,仆人“嗷”的一声惨叫,手中的灯笼都失手落下,见了鬼般的往府里跑去。

“来人,快来人——” 

车内,在那盏灯笼昏昏的光线下,沈如玉手脚被绑着,双眼大大的睁着,却没有半点光彩,喉咙里不断发出呀呀呀的声音。

而在她身旁,是一具血淋淋的、被完整剥了皮的血肉。

看不清楚五官,看不清男女,只能看到红红的肉与黄黄的脂肪,瘫成水似的,黏腻恶心的液体流满了整个马车。

很快,孙姨娘、柳姨娘连同沈府两位少爷一起出来了。

沈如玉先被弄了出来,她浑身散发着一种古怪难闻的气味,模样痴痴傻傻。

只有在看到柳姨娘后,她那双黯淡的眼睛才有了点光。

柳姨娘看着傻愣愣的女儿,吓得不轻,问了一堆问题,沈如玉只是呀呀呀的喊着。

孙姨娘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一把抓住沈如玉的手臂,“我家思婉呢?

她人呢?”

这一问,沈如玉像是受到莫大惊吓一般,一个劲儿的往柳姨娘怀中钻。

在孙姨娘再三追问之下,沈如玉才哭着指着马车,“呀呀呀——” 

孙姨娘壮着胆子靠近,当看到那一团血肉后,只觉得一道惊雷从头劈下。

“思婉……” 

她尖利的喊了一声,随后双眼一黑,直接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