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国界线还是行政区的边际,凡是自然形成的,都少有笔直的。一般都是弯弯曲曲的,天然形成的大山、大河,乃至于沙漠等,便是天然的界线。这些,便是在长期的生活当中各种因素相互制约而产生的。
这是相当好理解的,等于是老天给划定了地盘儿。四面的山河便是天然的屏障,战时能抵得了数万雄兵。
同理,如果想迈过这样的边界,也是十分吃力的。科技比较发达的时代,翻山越岭尚且吃力,想通过不是打隧道就是盘山公路,还经常有生命危险。科技欠发达的年代,这些天险、天堑,就是天然的壁垒。
荆州与昂州这里也是这样的。
荆州在昂州西北部,与扬州相邻的地方比较多,与昂州这里接壤的地方,都是些大山。山里有山民,属于N不管地带。便是归义,原属湓郡,与现湓郡之间,也是有一道矮山相隔的。不过因为后期开疆拓土的关系,朝廷不重视这里,归义人口又少,就笼统划到湓郡了而已。
而在这些大山大河之间,就是交通相对没有障碍的地方了。也就是说,颜肃之的人马,一旦找到了路,翻山越岭地到了荆州,前面就是比较平坦的地方了。行军比较容易,这是优点。
大家地图环境共享,对于颜肃之来说,是进攻路线行军比较方便。对于荆州方面来说,也是一样的,人家反攻起来也方便。颜肃之这里,后勤方面还要翻山越岭,难度比较大。荆州方面呢,虽然郡与郡之间、县与县之间,也会有那么一些山河之险,总体来说,可比跨越州界要方便得多了。
是以,如果颜肃之不想“前面打完搬师回家过年,年酒刚温上就来急报说夺下来的城池又反夺回去了”,他就得在回昂州休整之前,至少夺下一个比较大的地盘,逼近一处比较险要的或山或河,又或是其他什么的天然障碍,才行。
坑爹的是,这一点他和他的幕僚团们事先并没有发现。无论推演了多少回,这些大型战争的菜鸟们,都没有来得及发现这么一个问题。自颜肃之而下,这些个男人们,都也以自己熟读兵法,且还有人打过一些胜仗,虽然慎重,却都有些指点江山的味道。
等打下了两座县城,按照原定的计划,在荆州“打下楔子”作来年进军的跳板、年前搬师回去的时候,突然就发现不对来了!
所以说,实践出真知。
一群大老爷们儿面面相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蠢。千算万算,成竹在胸,挺腰凹肚,胸口被砸了个大铁锤!全部都灰溜溜了。说来推演的时候,自上到下,个个指点江山,以为江山在握。现在全都哑火了。
卢慎咳嗽一声,打个圆场:“如此,这年就不好回昂州过了。只怕要拖到来看春天,昂州那里,一冬一春的事儿,都要托赖小娘子了。”这项工作是不能让丁号来做的,有士气的时候丁号一开口,士气也要没了。何况现在遇到个尴尬局面?
颜肃之皱起眉头来。
他不是不信任女儿,颜肃之从忠诚度到能力,他都是认可的。只是,作为一个挺有责任心的中二病,还是十分担心自己的家人的。再者,按照他的计划,年前回去,士卒休整,他还要巡一巡州境的。这一仗下来,士卒的死伤并不少,他得安定民心。
现在要打仗了,粮草就尤为重要。春耕工作,为显重视,他作为刺史,也应该亲自主持的。还有过年的各种仪式,抽调精壮来补充兵源,等等等等。
现在好了,全压到留守的人那里了。
颜神佑要是个男孩子,颜肃之还不至于这么担心。昂州风俗虽然不错,有利于颜神佑留守。然而据颜神佑的计划,还要招徕许多外郡的读书人。士人比百姓要难讨好得多,并且,是受一种“正统”思想的影响的。颜肃之长子虽小,可幼弟已过而立之年!且颜渊之也不是那等无能之辈,虽然比起颜神佑来,少些决断,但是庶务上面还是不错的。
这又是一样愁。
又有昂州人越来越多,各种人际关系一类。
颜肃之不能不担心。
可是就此回去?打下来的地盘儿,十有八、九要被夺回去,那他们来这一趟是干嘛来的?
颜肃之很有阿Q精神地道:“总好过没有想到便搬师回去,真个叫他们夺了城去。来来来,先来看看,咱们打到哪儿好。要是年后还回不去,本地的春耕,也要咱们操心呢。”
关于颜神佑的事儿,他没有再提。众人也会意,都去看地图来研究。颜肃之已经打定了主意,呆会儿写信回昂州,求老娘帮忙镇一镇宅,外面的事情,让姜戎给颜神佑压一压阵。还要令方章全力配合颜神佑。
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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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接到信的时候,也是一呆。
她以前不是没留守过,时间也都不短。可是这种打乱计划又事关重大的情况,还是头一回发生的。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留守,看家就行了。现在还得供应着大军的粮草,接待着投奔的士庶。确如颜肃之担心的那样,以前人心齐,移泰山而不觉难。现在人多了,各有各的小团体和小算盘,队伍就比较难带了。
再难,也得硬着头皮干下去!
颜神佑接到信,先去跟楚氏商议。不是信不过姜戎,而是觉得,姜戎毕竟是男子。遇到这样的难事儿,估计会劝她分权。昂州的权,不能分,一分,就散了。颜神佑要是个男的,一切都没问题。一个女子,一旦分了权,就再难拿回来了。世情如此。
楚氏那里也接到了信,一见颜神佑来了,便知道其意。对颜神佑道:“有为难的事?”
颜神佑道:“犹豫片刻,下了决心了。”
楚氏不语,等颜神佑的答案。
颜神佑道:“离过年还有些时日,我趁着这段时间,带着人马往四下里走动走动。”
“哦?”
“此时不巡一巡,安定一下人心,怕有些不好呢。虽然不亲自去也没什么大碍,终究还是出巡的好。阿婆或许不知,昂州以前,从没死过这么多的人。这一回,我还有旁的事要办。”
“怎么说?”
颜神佑顿了一顿,艰难地道:“先前打的仗都太容易了,死人极少,百姓还能忍得。如今已经伤亡数百,再打下去,只会死伤更多。我怕百姓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民心不可乱。”
“你预备怎么着?”
“我想,就趁着出巡,每地都在县城另立一座祠堂,单存放阵亡将士的牌位好了。又有,以前是我疏忽了,此后征发,士卒衣衫上都须挂名牌,书籍贯姓名,不过动动笔的事情。便是死了,也好收尸回来。”
楚氏赞同道:“这个好。到时候又有军册可查……”
颜神佑道:“再者,开春之后,听到风声的士人,尤其是扬州那里的,陆续也会到一些了。到那里,若是荆州战事拖得久了,说不得,还待我来安置他们。我却是不能缺席的。”
所谓战乱时期,就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南宫醒从京城派信使,还折损了三分之二。李彦与霍亥的书信,估摸着怎么着也得两三个月才会有人来。等这些人来了,颜神佑就再脱不开身了。她得防着这些家伙搞出来的内容不符合她的需求,不符合颜家的需求。
楚氏道:“可。去与你阿娘说一说,唉,还是带上六郎罢。”
颜神佑道:“虽然昂州地气湿暖,可毕竟是冬天,我想快马前行的……”
楚氏眯着眼睛道:“带他一道去,不吃点苦头,是立不起来的。十年之后,哪怕不能天下大定,咱们也该稳操胜券了。那时候,他还未弱冠呢。创业的苦没吃到,就会有许多的麻烦。只有什么事都经过见过了,才知道他合适不合适,才能开阔心胸和眼界。对他,对大家,都有好处。”
颜神佑道:“我还有一个想法儿,不知道妥是不妥。还请阿婆为我剖析。”
楚氏道:“你只管问。”
颜神佑道:“是丁先生。”
“哦?”
“丁先生有远见卓识,做学问时沉静弘毅,然而我观其行事,一旦议政,又有些跳脱……”
楚氏撇撇嘴:“男人么,一旦摸上了权力的边儿,骨头都轻了。”
颜神佑有点尴尬,小声道:“我看李老先生就挺稳重。”
楚氏道:“他是经得多了,又上了年纪了。丁号还是个书生,书生这个东西,骨子里都带着轻狂。所以便有‘狂生’一说。你待要将他如何处置?”
颜神佑道:“是这样的,昂州事务渐多。然而两府(州府、幕府)僚属只有这么多,再想安插,也没有名目了。我想,既然朝廷管不着了,是不是……动一动人员编制?”
楚氏道:“这个事情有点大!”
“所以要让他回来,我只担心,丁先生的性情,到了战场上,浮躁可不大好。此次阿爹未能如期归来,何尝不是纸上谈兵的书生引发的缺陷呢?丁先生长久以来,出力甚多,万一折损了,我心不安。他的长处,原就在经史……”
楚氏问道:“这与勘刻石经有些干系了,却又与官制有何关联?”
颜神佑道:“我想,是这样的,文武不相统属,绝不许文官染指兵权。今番的事已经能看出来了,书生空谈,纵大略无错,执行的时候还是漏洞百出的。什么都能让步,唯有这一条不能让步。没有军权的国君,是亡国之君。趁着如今制度草创,乱人还没有来,将一切都先定下个大模样儿来。等他们再来,再想指手划脚,也已经晚了。”
军政必须分家!也必须提高军户的待遇,得到他们的忠诚。
楚氏道:“还没说到正题呢。”
颜神佑道:“武阶我懂得并不太多,现在在战时,不好轻动的。只要在咱们手里,一切都好办,哪怕要改,也要等荆州事定之后,趁机再改。文官这里,我想,权分六部。”
“怎么说?”
“州府本就有六曹,朝廷里,相等处亦如是。本州又不好设九卿!然而事情又越来越多,原有的这些个人,如何管得了这么许多事?建制必是要变上一变的。”
楚氏被逗笑了:“也对。只是,要如何分?”
颜神佑胸有成竹,当然是有底气的,六部制等,她当年考试背过的!至少官制理论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实际工作中的微调……颜神佑表示,她现在的实践经验不要太多!
楚氏又细问了一些问题,听颜神佑说了“吏、户、礼、兵、刑、工”一类,又说丞相不独设,要分相权,也表示出了满意:“这样甚好。这么说,丁号要做礼部了?”
颜神佑反问道:“怎么不是做宰相呢?”
楚氏笑而不语。
颜神佑也笑了:“正是,礼部,目下还要领同文馆。”
楚氏道:“同文馆?就是属文了?”
颜神佑道:“正是。”
“则谁人可为相?”
颜神佑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咯。方章似可做户部呢。”要她说,其实李老先生很适合做宰相的。而卢慎同学,一则年轻,二则……决断力也是不大够的。
楚氏道:“且毋自专,说与你阿爹。照我看,丁号也是该回来了。开春后便有许多书生到来,李、霍辈份太高,丁号正相宜。与他一官,名气上压得住,又不显得堕了威风。”
颜神佑道:“正是。”
楚氏道:“这是个机会,我恐你主持不来。也须你阿爹来主持才好。你先将章程拟好。待你阿爹回还,自然水到渠成。”
颜神佑见楚氏支持,倒好放了一大半的心,她就是怕这个建议会被否决。如果楚氏否定了她的计划,她就只能放弃了。楚氏的知识与判断,颜神佑是非常相信的。这位老太太的斗争经验之丰富,对于权谋的敏-感,也不是颜神佑现在能比的。
楚氏说得相当明白:“官儿多了,做官的机会就多,他们会乐意的。”六部尚书之外,又有侍郎,又有郎中,又有员外郎等。哗啦啦,添了这么多的编制,如何能令人不喜?又说,原九卿的位置,可酌情保留。
颜神佑开心道:“那我就去再添添料。”近期能办,那是最好了。
得趁着现在,一切都还在草创阶段。说什么是什么,大家形成习惯了,事儿也就成了。等到一切都稳定下来了,地盘也建立了,再想动……抱歉,那就由不得人了。现在,颜家人说一不二,等到集团扩大了,他们会有虞喆面对群臣的感觉——对面是一座扑面而来的五指山。
不过,颜神佑想了又想,还是将三省六部之“三省”,拿出来问了楚氏。可以说“封驳”之权,是对君权的限制。从颜家的角度来说,这种限制权利的东西,真不太想让它存在。然而这又是有必要的,不可以抛弃的东西。绝对的权利是没有好下场的。
楚氏看了颜神佑最终拿出来的完整版,沉默了很久,最后满眼遗憾地看了颜神佑一眼。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这样真是极好极好的啊。”却又再一次嘱咐颜神佑,再忙,再累,哪怕累死了,也得跟六郎好好相处。
一次两次的,颜神佑便明白,楚氏说的“要与兄弟好好相处”和一般女性长辈说的这句话,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颜肃之将来的发展道路,大家都是知道的。与六郎好好相处,可不是指望着兄弟撑腰的意思,是极有可能涉及到日后权利的分配问题。
颜神佑知道,自己现在所追求的东西,在正统人士眼里,几近癫狂。一着不慎,她便要粉身碎骨。颜肃之是她爹,疼她宠她,能包容她。兄弟们也是骨肉至亲,可是会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未必会像父母那样包容。尤其……她的行为在触碰到了权势的时候。
颜神佑明白楚氏的意思,也郑重地答应了。
楚氏又添了一句:“这世上的人,不怕聪明不怕傻,就怕自作聪明的,六郎不能傻,就让他做一个真正眼界开阔的人好了。”
颜神佑一怔,继而给了楚氏一个大大的笑容。楚氏便知道,颜神佑这是真的明白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思想,也是这样的。与其让六郎从一些奇怪的人那里得到一些“奇怪”的思想,不如让他接触得更多。虞喆父子做皇帝不合格,究其原因,还是眼界不够宽,姨太太思维太浓。
想来楚氏先前加大了与六郎接触的频率,表现出了对六郎的重点关照,便是在默默地执行着这个策略。
这边祖孙俩正在“心意相通”,正房那里,姜氏也在身体力行。身为六郎和颜神佑的母亲,她是最不愿意见到儿女生份的人。因着母亲的身份,姜氏在不间断地对两个儿子进行洗脑。
中心思想“我就生了你们几个,你们是一母同胞,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以后是要相伴一辈子的”、“你娘以前很不容易的,吃了很多苦,你们大姊头陪着我吃了很多苦,你们一定不要辜负了”,诸如此类。
姜氏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平素相处极不具侵略性,一派慈母风范,润物细无声。洗脑须趁早,何况是亲妈亲自上阵来?只要双方不出极品,和睦友爱的未来指日可待。
六郎虽然是个不大爱说话的孩子,姜氏的话倒是听得进去,何况颜神佑待他也不坏。于是,姐弟俩就这么相亲相爱地结伴出行,颜神佑的客女亲卫们随行,后面是乌压压一片玄衣。
颜神佑还在跟六郎说着什么整军之法一类。如果不计较谈话内容里的暴力部分,这个队伍猛一看上来,还真是蛮和谐蛮温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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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州这里其乐融融,荆州那里却是各种便秘。
且不说荆州城里,河间派与荆州派听说颜肃之提兵入侵之后的手忙脚乱。便是正在痛揍河间与荆州联军的郁陶,日子也不太好过。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先是,郁陶接到李今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颜肃之要真反了,他儿女、女婿、孙子、外孙都在昂州,说他没掺和,鬼都不信!不不不,正人君子或许不信,但是虞家肯定会信。作为伴随着虞家一路混到至尊之位的人,没有人比郁陶更了解虞家的风格了。
要说,现在顶好是他能一气把荆州给拿下来。然而他带着的是与阮梅僵持许久,又分过兵的疲惫之师,现在连粮草都要掐他的命门,万一路上有个好歹,这边攻城,那边没粮了,还打个P?!
长叹一声,只好紧闭寨名,固守不出。开始寻思着……怎么样才好攒点粮草,然后找个安稳的地方,顺便,看能不能把自己的家眷从京里给偷渡出来。颜肃之肯定不会这么搞!哪怕颜肃之中二了,楚氏还到了昂州呢,那位“阿嫂”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怎么会因小失大、为人作嫁?单从联姻的角度来看,这门婚事就不划算!
想了一想,郁陶还是写了个折子,给颜肃之辩解一二。他是觉得,颜家不会这么蠢。同时,也是对虞喆失望了。郁陶自混,虽然是个武夫,却很羡慕士人的生存方式,是以对妻子也颇为敬重。他按照士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忠于高祖,忠于先帝,也忠于虞喆。只是士人之忠心,它经不起折腾,士人忠诚的最高标准是仁,不是哪一个人。它不认人的。士人求的是道,不是为某个人而活。
他们相信“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相信朝代是会更替的,相信德衰则鼎移。以郁陶对虞家的感情,他不会拼命拦着别人不去搞死作死的虞喆,但是会尽力在事情结束之后,保住虞家一丝血脉。【1】
既存这么个心,郁陶对接下来的各种消息便都淡定了。
什么“门桓被诛,越太常全家被蒋廷尉咬死了,越太常及其十六岁以上子获诛,籍没其家”,什么……“虞喆被废了,赵王登基”,什么“赵忠死了”,又或者“粮草改为半月一支”。郁陶统统很淡定了。
这个皇帝他舅挖元勋之坟的荒诞年代,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正是这一件事情,彻底寒了郁陶的心。因为流言,就让功臣曝尸荒野,郁陶也是人,也会想,“万一这事儿落我头上,那……”
所以,他只是静静上表祝贺新君,却又提出,虞喆还是得“奉养”的。然后就默默地……接见了南宫醒。
见了郁陶,南宫醒也吓了一跳——颜肃之上一回派去的信使,郁陶根本就没见着。估计,半路上可能就折了。
与此同时,济阳王打出了正义的旗号,要“匡扶社稷”,说京城这些货,你们妄行废立实在是太可恶了,赵王是“僭位”,济阳王他要来“反正”。京城这里,日盼夜盼,等着郁陶回师呢!这才发现,好像是被昂州给忽悠了……
作者有话要说:【1】其实孟子说魏齐而放弃周天子,与儒家的学说并不是相悖的。肯定有周天子已经失势的原因在内——周天子同意了也没用,诸侯不鸟周天子。但是吧,儒家的学说里,君之上,还有天。
《孟子·万章上》——
(第五)万章曰:“尧以天下与舜,有诸?”
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
“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
曰:“天与之。”
“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
曰:“否。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
(第六)万章问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德衰,不传于贤而传于子。’有诸?”
孟子曰:否,不然也。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
孟子的思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君主也不是老大”的民本思想,却又借着“天意”来表达。天让你下台,你就该下台。
孔孟之道,没那么狭隘来的。以前多有误解。真正的儒家,是相当实用的。只是后来漫长的历史中歪解的人太多了……后来说的儒教,跟原本的意思,越离越远。大家反的孔教,未必就是孔孟的本意,反的更多的是后世腐儒的擅自更改。
说起来,孔子是宋国的贵族,宋国是子姓,始祖是商纣的哥哥微子。孔子是微子的弟弟微仲的后裔。照这么算,孔子跟周王室还有那么点世仇。
孔孟之徒追求的是仁者之道,是礼,是秩序。所以有的时候,朝代更替,很多人都会平静的接受。
当然,如果遇到清兵入关,剃发易服那样的,反抗得不要太激烈,殉国的人也是相当多的。又比如崖山之战,殉国者众多,文天祥国灭了也不肯降。包括朱棣靖难的时候,虽然不是异族统治,他也是对礼法文明的破坏,所以才会遇到士人那么激烈的反抗。
但是,放到隋末,杨广这个熊皇帝没把握好全局,天下一起反他,反了也就反了(……),谁叫他没有治理好国家呢?李家因为是旧臣,所以被挖了祖坟,这个……阴某人手段狠了点,倒也是一种立场。同时,兵变杀掉他的宇文化及,因为是杨广的大臣,家族受杨广之恩甚多,还是被视作反贼的。连李家都将他们家当成逆贼。
连《三字经》里都说,“君则敬,臣则忠”。
这个事儿怎么说呢,如果本朝亡了,像李彦这样不仕新朝的,大家肯定敬佩。但是,如果是前朝自己作死,大家为新朝建设大好河山,保证人民安居乐业,这也不是什么德行有亏。如果颜肃之什么委屈也没受,就是看着朝廷要完蛋,立马扯旗自立了,这才是人品出了大问题。
一般朝代更迭得比较快的时候,大家的节操就……相反,大一统王朝的被取代就让人比较难以接受。
正常的朝代更替,是要善代前朝皇室的,前朝皇室,在八议之内,嫡支行前朝之礼仪,前朝废帝上书不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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