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工铺床的时候,客人坐在廊子的藤椅上,欣赏旅馆的里院。
“这院子不错!”客人赞美。
“是啊。这座房子虽然重修过,院子的布置和摆设还是老底子,前几代留下来的。”女工一边抱出被盖,一边说道。
“怪不得,我就觉得古色古香。石头上都长满了青苔。”
“这是我们老板最得意的地方。”
客人向女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吗?”女工笑道:“我叫文子。”
“阿文?你很漂亮啊!”
“哪里?差得远!”
“怎么样。我带着照像机,在这里留个纪念,用后面的院子作背景,给你照张像像。”
“好是好,很不好意思!”女工还在推辞。
“别客气,没有什么关系。我回到东京,立刻寄给你。”
“是吗?”女工并不完全拒绝。
“好,我先到院子去等你。”客人站起身来。“然后……”
“好,好,我马上就来。”女工终于完全首肯。
客人把照像机皮挂袋打开,取出的照像机,外面套着黑色皮套。文子望着皮挂袋说道:“你带着这一大口袋东西,到处观光,不重吗?”
“可不是麻烦。不过喜欢照像,就只好如此,每天背着它。昨天晚上我到和布刈神社,也照了像。”
“黑夜也能照?”
“不,用闪光灯。所以菲林还剩一半,就给你照了吧!”
“啊呀,不要浪费吧。刚拍了神像,又给我照。”
“不怕。快点,马上照吧。”
客人走出走廊,慢慢踱下台阶。
他身材很高,微胖,满脸和气。
他换上木屐,浏览院子里的假山,又看看花草树木。睡眼朦胧,似乎要睡。
“让您久等了。”阿文从走廊姗姗来到穿着木屐的客人面前。
“好,果然来了。”客人立刻从肩头卸下照像机,领着阿文到适当地方,开始对距离和镜头。
“这里好吗?”阿文微笑着站在池上的一条小桥前面,桥后面接着一座假山。
“构图非常好!”客人望着镜箱,“好,照了!”手指按下去,微微响起“嗒——”地一声。
“谢谢您!”阿文鞠躬。
“再照一张吧。”客人就在原地不动,又按了“嗒——”地一声。
“好得很。这一次,请你稍微向前站一站。把背景换一换才好。”客人伸手,又给阿文指点一处新位置。
“够了,够了。”阿文谦让。
“还有菲林,再照一张。”
“真不好意思。”阿文按照客人的意见,变换了位置。
这一次,客人跪在地面,照像机从下向上,改换了角度。
“阿文,好哇。”另一个女工从走廊上走过,冷言冷语地讽刺。
“不要看我!”阿文扭着身子撒娇。
“这一次照得快一些!”客人对好了角度,一连按了两三次快门。
“好,辛苦你了。”他拂着膝上的尘土。
阿文再一次鞠躬:“谢谢您!”
“姿势非常漂亮。我看,能成为杰作!”
“真的?”
“我回到东京,立刻寄来。旅馆的地址我是知道的,就写你的名字吧。”
“多麻烦您。”阿文三步并成两步,跑进楼房。客人跟在后面,慢慢走上台阶,走向自己的房间。
他偶然停住脚步,伸出双臂,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呵欠。
“要休息了吧!”阿文跟在后面,手中提着“汤婆子”。
“真是对不起,澡盆的水还不大热。”
“没有关系。只要有‘汤婆子’放在被盖里,我马上就能够睡着。”
“真对不起。”阿文跪在被盖旁边,把“汤婆子”放进去。从上面拍打了几下,然后说道:
“请睡觉吧。”说完,她把纸门推上。
——过了一个钟头。阿文还记得,那时是九点半钟。
送电报的人来到旅馆,问道:“有没有一位峰冈周一先生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