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达一头雾水被留下,同僚们同样不解其意,不过让他们这位陛下留下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不小心就得挨批,关系亲近的便拍拍他的肩膀,说:“张大人保重。”
“……”
这事还得从小龙崽醒了后说起。
秦皇看小龙崽醒了不可否认心里松了一口气,罪魁祸首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受害者也醒了按照太医的说法将养些日子便能好大全,顺道将娘胎里的亏空好好养一养。
秦皇心下大定非常满意,谁知道他那个被打得嗷嗷叫起不来床的熊儿子是不搞事了,小崽子却不安分了。
退了烧等温柔漂亮的大哥走后,就拽着他的手,小嘴巴吐出几个字:“父父、骑、骑马马。”
秦皇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自己为了哄小崽子喝药随口下的承诺,心想他的女儿别说想骑马,就是想遛马都行!
他随口哄:“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要多少马都行,朕给你找大将军当师傅。”
小龙崽不满,指了指他,“骑、骑大马。”
这回终于说清楚了,秦皇也听明白了,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半晌没有动静,略显迟疑:“朕给你骑大马?”
小龙崽拼命点着小脑袋,父父说得对!
秦皇:“……”
要说秦皇没骗过人是不可能的,当年为了顺利亲政掌权,他忽悠过奸臣然后转身一刀子把人咔嚓了,为了一统天下六国中他采取分而化之的政策,我今天跟你交好不打你,等打完别人无后顾之忧转头再来打你,如此例子多不胜数,甚至幼年时为了在邯郸活下去,他也曾周旋在本地氏族小辈中,这才顺利活到回国继承王位。
但今天不同,看着小崽子睁着黑溜溜的清澈大眼看他,秦皇沉默了很久,问:“都听到了?”
非但听到了她还记得牢牢的,秦皇想起那会儿他刚说完那句话,小崽子就立马乖乖喝了药……
“……”
张达是满腹疑惑进了陛下书房,又满脑门问号回了自个儿家,回家后有同朝大臣派人来问,说陛下留你干嘛了?
他思考后回了句:“陛下……大约是让吾与吾儿的真挚父子情感动了。”
同僚:“……”这撒谎精!
张达没觉得自己说谎,要不是让陛下欣赏和感动他们父子情又怎会专程让他留下,又仔细听了他怎样让儿子骑大马这种小事?
张达将这事偷偷埋在心中,心里对陛下有所改观,其实陛下也不似外头人人都说的那样不近人情,再铁血无情的人亦会向往温情,就像陛下这样的,只不过陛下碍于帝王面子不好说,他兀自点了头,身为唯一知道陛下不为人知一面的忠心臣子,他有责任有义务要为陛下正名!
回寝宫的路很短,秦皇第一次走得这般慢,他蹙眉思索,如何将小崽子忽悠过去。
如张达所说的画面……
骑大马?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天真无忧的小龙崽因为骑大马这根胡萝卜吊着一早上到现在都很精神,除了小脸上还有轻微的红痕丝毫看不出来昨天还奄奄一息发着烧。
寝宫伺候的宫人都很欣慰庆幸,幸好小公主这么快就好了,精神头还这么足,料想陛下看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被惦念的皇帝陛下迈着一双大长腿入了殿。
已经被调到小公主身边伺候的宫女红桃见陛下板着一张脸不大高兴的模样,以为是朝廷上的事,想到小公主正趴在虎皮垫上玩得高兴,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忒可爱了。
陛下若是见了一定也会龙心大悦,便抖了个机灵:“陛下,小公主今天早上起来身体好了很多,不但乖乖喝了药,还多了半碗奶呢!”
秦皇如今对喝药二字敏感得很,听到这词眼神有些微妙,“公主在哪儿?”
红桃本是出来给小公主拿玩具,听了这话说:“奴婢们听太医的话,没让小公主出来吹风,现在内殿玩呢。”
也不知是父女同心还是巧合,同一时间一声奶声奶气的“父、父父父……”从内殿传出来,秦皇原本正欲转身的脚步停下。
很快奶娘和宫女手忙脚乱的哄声响起,“小公主不可以出去哦,太医说了会着凉。”
男人刚入殿内入眼小崽子正趴在地上双手双脚并用往外爬,她生龙活虎得很,分明笨拙的小胖身子却叫一众宫人无可奈何拦不住她。
直至爬到他跟前,两只手抱着他大腿,还欲往上爬,秦皇低头看去,小崽子一双眼睛又亮又圆,“父父父,骑、骑。”
宫人们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公主会说话了?会喊父皇了?
赵高跟在皇帝身后看着,他这两天不知为何沉默了很多,这会儿笑着出声:“小公主这份聪明无人能及,还未满月便会开口说话,想来天分不输大皇子。”
秦皇弯腰将奋力爬腿的团子抱起来,挥退了所有人,低头跟小龙崽商量:“朕今日问了张达,张达为人笨嘴拙舌脑子不甚灵活,还未教会朕这个游戏,等日后学会了再骑?”
小龙崽其实也不懂骑大马是怎样,她穿越的那几次偶尔在民间听过,听说这是有些疼爱子女的父亲会与自己的孩子做的游戏,便想着若是龙父能驮着她玩……光是想想小龙崽就兴奋得恨不得立马试试。
等她大些了换她驮父亲。
她本体可遨游天际,若能回了上界化身本体驮着龙父飞天遁地也不错。
正因为不懂骑大马这个游戏简单到不需要任何技巧,小龙崽很轻易被黑心父皇忽悠过去了,但她也不是好忽悠的,点完小脑袋,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实际上她是要伸出两根手指的,但因为年纪小手指不听使唤,比不出二来,便伸出五根短短肉呼呼的手指放在秦皇面前。
若是宫人在肯定看不出是何意思,但秦皇一眼便知,他顿了下,冷声道:“不行,只一次。”
小龙崽继续伸,固执得很,那五根手指一根都没落下,尽管她很努力想要比个二。
秦皇咬牙,这个小崽子竟然还会讨价还价了,“三次,分期。”
小龙崽有些惊喜,忙不迭地点着小脑袋,三次比她想要的两次还多一次,龙父果然最爱她了!
秦皇听到这一番心声,“……”
殿无人,可悔否?
下一刻,一双小肉手捧着自己的脸,吧唧一声糊了他一脸口水,秦皇僵在原地。
胖崽子亲完奶声奶气夸:“父父最好了!”
他倏然露出笑意,莫名愉悦,罢了不就是骑大马,一次也是骑,三次也是,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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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此人历来眼里容不得沙子,哪怕小龙崽看似身体已经大好,罪魁祸首也罚了,这件事仿佛已经过去了,他仍旧追究到底。
那日值守的宫人,从宫女太监到侍卫全都罚了五鞭子扣了一月工钱,熟悉陛下作风的宫人侍卫全都松了口气,相比以往这次的惩罚已经很轻很轻了,至少只是受了些皮肉苦,外加一月银子而已,小命还在便足够叫他们感激涕零。
听叽叽喳喳爱说话的红桃说,皇上下命令的时候小公主在一旁哼哼唧唧地捣乱,兴许是小公主太过可爱让陛下改了命令,将五十鞭子改为了五鞭。
天知道五十鞭子能要了一个人的命,哪怕不死也得受老大罪,不躺个一年半载能动得了?那行刑的老太监可不管你是男是女身体如何,可劲儿出手打,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一个挺不过去就得见祖宗了。
宫人们听说心下庆幸,再看小公主的眼神柔和得能滴出水,他们不由得在心里直念叨,念满天神佛,念赢氏老祖们保佑,幸好小公主没事,这么可爱善良的小宝贝合该是陛下最宠的小公主,合该是宫里最可爱的公主!
他们日后定然痛定思痛好好守着小公主,便是掉脑袋得罪小公子也绝不叫小公主让人偷走!
小龙崽不知她让暴躁龙父少造孽的行为无意间吸引了第一批大秦脑残粉,为她将来称霸后宫打下了第一块地基。
胡亥这个罪魁祸首再一次遭到父皇拷问,他挨了板子动不了,他父皇一点都心疼,让人将他抬过去,居高临下问:“胡亥是谁指使你抱走你皇妹?”
秦皇何等精明?这天底下若说哪里最安全莫过于大秦皇宫,他的寝宫更是铜墙铁壁重中之重,别说胡亥一个孩子,便是飞檐走壁的刺客也不能来去自如,全身而退,他一个十岁少年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抱着孩子就走?
胡亥愣了下,表情有些茫然,“没人指使胡亥。”
胡亥倒是想找个背锅的,可他历来敢作敢当,闯祸可以,但找人背锅就免了。
这种不体面的事要是叫父皇发现了,那他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如何还能理直气壮说日后要做个像父皇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
尤其是小皇妹如今正在父皇怀里,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他不知为何在那双清澈天真的眼睛下,总不敢轻易撒谎、总会显得有几分心虚气短。
秦皇盯着儿子看,确认他没有撒谎,便换了种说法,“那又是谁帮你作孽?”
作孽这个词,胡亥嘴角抽了抽,不敢看父皇和小皇妹,更不敢抬头看不远处的高叔叔,他答应了不说出高叔叔的,高叔叔对他那么好。
良久后,少年低声说:“没有人帮胡亥,是胡亥自己尾随太监进来的。”
他将自己如何跟在洒扫太监身后进来,又是如何换装出宫说得活灵活现,末了还赞叹自己聪明。
这方法还的确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高叔叔只帮他安插进去,其余的皆靠自己灵活应变,他干的坏事多了,做起这种偷溜戏码半点不生疏。
秦皇简直叫这个铁憨儿子气乐了,转头看向赵高,目光沉沉:“赵高,朕命你行监督教导小公子之责,你是如何做的?”
“胡亥这些年半点长进没有,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