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当阮初初和那位雄赳赳气昂昂、恃才傲物的大兄弟面对面打过招呼后……她快哭了。
阮初初觉得自己可以解释,这真的可以解释。
她不是故意的,可是现在这情况——
“看够没有?”
极具磁性的嗓音飘在阮初初头顶,低沉略哑,听不出情绪。
随即阮初初手中的浴巾被扯走。
阮初初怔怔地眨眼,眼睛乌亮透润,卷翘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微颤。
席喻敛去面上的不自然,冷冽着一张脸,重新将浴巾围上。
阮初初慢半拍反应过来,闭着眼睛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
席喻没应。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阮初初,再瞥一眼茶几上的剧本,眸色中多几分难辨的神色。
随后收起茶几上的剧本,径直走向书房,紧接着,门被毫不留情的关上。
这“砰”的一声,惹得阮初初都不自禁颤了一下。
席喻的薄情冷淡,人人知道。
他的视线从来不会在女人身上多停留一秒,出道这么多年,还从没拍过任何亲密戏。
就算是跟女演员演对手戏,也仅仅只是限于戏里。出了戏,任何人都跟他无关。
如果不是老太太身体越来越不行,前些日子席喻也不会松口应承下婚事,他们更不会抽空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
席喻对她的排斥和不喜,她很能理解。
唉,她还真的像个逼婚的坏女人,不止逼婚,还登堂入室死皮赖脸住进他的家。
席喻有工作,临出门前在衣帽间换了身衣服。
暗色斜纹软呢西服,半露出灰色的衬衫领,脖颈修长。
可能正是为了出门,他还特意戴了副金丝边眼镜,禁欲又清冷。
一转身,就见阮初初提着个行李箱进来。
小姑娘的头发随意扎成丸子头,几缕碎发落在耳际,恬然可爱。
两人对视一番,阮初初先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我不是故意要住这的,因为奶奶她……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就收拾东西,不会打扰你。”
席喻的眼神轻闪了下,似是有些没料到。
阮初初侧身挤进来,费劲地将行李箱放下,冲他笑了下:“你现在是要出去吗?”
席喻与阮初初的目光清淡一碰,依然没应。
真是熟悉的尴尬。
但阮初初还是笑着说:“你放心,你晚上回来,我肯定就不在了。被子被套我也会给你换新的,你今晚可以睡在房间里了。”
阮初初说着,忍不住好奇问:“不过……你昨晚,睡哪了啊?”
席喻敛着表情,静静看阮初初几秒,随后径直离开,没留一个字。
阮初初望着他的背影,抿抿嘴巴。
唉,真的是行走的冰山啊。
太冷啦。
-
席喻重返大众视线,各家媒体闻讯赶来,挤破头想抢他的大流量。
从昨晚到今天,经纪人的电话就没停过。
回国前就已经安排好的专访结束,席喻去见了导演和制片人,为自己下一部投资的电影做筹备。
是一部男性权谋电影,内容比较现实沉重,光剧本都要磨好久。
这部电影席喻没有参演,只是幕后投资方,谈了些大概的,就散了场。
连轴转的一天,到了晚上。
黑色商务车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缓慢行驶着,这城市的夜晚灯火辉煌,光影叠叠,似乎望不到道路尽头。
助理小安撕开一张舒经活络的药贴,车厢里顿时弥漫起一股中药味。
他小心翼翼地贴近席喻的侧边脖颈,询问:“席老师,是这吗?”
“嗯。”
得到回应,小安才放心地帮席喻贴上。
药贴的冰凉渗透进皮肤,席喻微微蹙眉,侧头望向车窗外许久不见的城市风景。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在衣帽间,阮初初问的那句:“你昨晚,睡哪了啊?”
还能睡哪。
睡在客厅沙发上。
不止没睡好,连脖子都有点扭到。
席喻其实挺烦躁的。
被老太太逼着结婚,逼着回国,还要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共处一室。
老太太实在会安排,竟然直接把人安排到了他的住处,事先没提,他昨夜回来才发现。
还好,现在那女孩知难而退,知道主动提出搬走,不用他太烦心。
席喻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人。
所有跟女性有关的东西都被收走,整个房子干净的像是从来没人住过一样。
走至卧室,席喻瞧见床单被套已经换了一套新的,偌大的卧房空旷安静。
看来人是真的已经搬走了。
安静的环境让席喻的心情缓和了几分。
他重新洗了个澡,换了宽松睡袍,随意斜靠在床头,修长的手指翻阅过一页剧本。
另只手端起方形玻璃杯,轻饮一口琥珀色的液体。
威士忌的酒精浓度在口腔燃烧,男人的心神全在剧本上面。
这是他过些天要特邀出演的一段戏,戏份很重要,属起承转合的一个角色。
这个角色的这场戏,是在醉酒情况下发泄情感。
他仔细揣摩角色的心理,不知不觉,一瓶的威士忌见了底。
席喻有点微醺。
他捏捏眉心,偏头靠向枕头,稍稍闭上眼睛。
……
阮初初推着行李箱走出电梯,站在门前犹豫好一会。
席喻在家吗?
她这样去而折返,会不会打扰到他?
其实阮初初也不是故意的,她刚刚在酒店办入住手续的时候,发现身份证没带。
不止是身份证,她所有的证件都没带过来。
这些东西都是放在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今天收拾东西,一时忘了。
之前住的房子是席老太太提供的,阮初初不敢回去,怕被老太太知道自己从这边搬走的事。
现在学校还没开学,她也不能回宿舍,只能先去住酒店。
没带身份证不能入住,没有办法,她只好又回来一趟。
阮初初怕打扰到席喻,保险起见,还是先摁了门铃。
她紧张又耐心地等待了一会,但是没有人来开门。
她又连着摁了好几下,还是没人过来开门。
可能席喻不在家吧。
阮初初这么想着,就伸出手指,用指纹开了锁。
玄关处的行李箱还在,还是没收拾。
这更加确定了阮初初的想法:席喻不在家。
阮初初大胆几分,把自己的行李箱提进来,放在玄关处。然后关上门,开了客厅的灯,往卧室走。
但是很奇怪,越接近卧室,酒精的味道就越清晰明显。
阮初初按住门把开门,卧室的门一开,她就瞧见昏暗不明的壁灯下,席喻斜靠在床头,似乎是在睡觉。
她的心噗得一顿,有点儿怔愣。
原来在家啊。
是睡着了吗?
还是喝醉了?
阮初初怕吵醒席喻,刻意放轻脚步,非常小声地走至他旁边。
放证件的床头柜就在席喻这一侧,阮初初蹲下来,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收纳包。
抬头,就瞧见床头柜上那个空了的酒瓶。
阮初初好奇地拿起来嗅一下,却猛地皱起眉头。
这酒味又浓又难闻,席喻竟然喝了一整瓶……
她闻一下都要醉了,更何况他……
阮初初放下酒瓶,偏头细细看着席喻,这张清癯的脸庞并没有多少表情,但是就是耐不住五官长得好看,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瞧瞧这鼻梁,都可以滑滑梯了。
还有这喉结,多性感。
视线往下,落到胸口微微敞着的睡袍上——
哎,真想在哥哥的胸膛蹦迪啊……
想着想着,阮初初就忍不住捂脸。
都在想些什么啊,思想脏了喂!
阮初初冷静一番,站起来预备走,可想想还是停了下来。
她伸手扶住席喻的胳膊,想扶他躺下,让他好好睡一觉。但她刚一碰到他的手臂,他的眼睛就倏地睁开。
黑黢黢的双眸,看似清明,细看之下,漾着点点醉意。
阮初初一愣,呆呆站着不敢动。
妈耶,醒了……
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现在还会出现在这呢……
解释了他会不会信啊……
阮初初在拼命想着自己该怎么开口解释,而席喻,却是静静地望着她。
眼前女孩穿了条荷叶边收腰连衣裙,腰肢纤细,隐约可见玲珑曲线。
小巧的锁骨露在外面,往上是皮肤白皙的脖子。
中短的发,披在肩上,小脸精致,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突然被席喻这么盯着看,阮初初不自觉地眨眼,莫名心虚:“那个……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我身份证落在了这,没有身份证我就不能住酒店,只能回来拿……”
“我以为你喝醉了,这样坐着睡对脖子不好,所以就想扶你躺下来——我绝对绝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阮初初解释的模样很认真,就差举手发誓了。
席喻不禁失笑,轻勾唇角:“我有说你对我有什么别的意思么?”
阮初初心跳漏了一拍,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忽然她停顿。
哎?他这好像是第一次没有用冷冰冰的语气对她说话哎??
阮初初有点儿兴奋,爪子也大胆几分,扶住席喻的手臂:“我……我扶你躺下。”
席喻没动,半垂的眸,藏着点点星光,悉数落在阮初初白皙的脸上。
她漾着笑,嘴角点着一个淡淡梨涡。
小姑娘示好的表现再明显不过,若是之前,席喻肯定会让她别碰自己。
但现在……
他竟然不反感。
说起来,他一直不反感这个小姑娘,只是被逼婚的糟糕情绪让他迁怒到她身上,以至于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
见席喻没拒绝,阮初初就小小地往床边走一步,想更好地扶他躺下,却没想到突然趔趄一下——
她一头栽到他的怀里,牙齿碰到喉结。
阮初初瞬间懵逼。
空气安静几秒。
距离太近,阮初初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鼻尖全是席喻身上的酒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阮初初匆忙道歉,一抬头,就跟席喻暗沉的眸光对上。
酒精在体内发酵,席喻隐藏的劣根性露出冰山一角,活像个勾人的妖孽。
他双眸微垂,嘴角噙着一抹笑:“不是故意?那你为什么,还不收回你的手?”
阮初初低头一看,瞬间睁大眼睛,整个人像被火炙烤一般。
这这这这这——
她的手怎么就按这了!!
“还说不是故意的?”
声音太低太性感,像是笃定这是阮初初故意的一样。
阮初初僵硬住身体,不止忘记收回手,连呼吸都忘了。
她现在只想哭。
怎么办呀,今天不止看了,现在还摸了……
席喻一瞬不瞬地瞧着阮初初的表情变化。
酒精是可以吞噬掉人的理智的。
比如席喻一直认为,这小姑娘看着太小,他对她肯定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就算是结婚,也只是空有个夫妻的名。
但是现在,酒劲上头,他怎么感觉这小孩长得还挺好看。
老太太的眼光确实是好,她这张脸,是真的漂亮。
尤其是当她用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琼鼻红唇,瓷白的肌肤明晃晃的……
席喻觉得自己好像被勾引了。
他暗笑自己是真的醉了,不然身体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席喻低头,用手指揉着太阳穴。
阮初初见他这样,忙凑过来问:“你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喝多了头痛?需要我帮你——”
席喻微抬眼,正好与凑近的阮初初碰上目光。
阮初初呼吸一顿,小声地把自己没说完的话补完:“倒……杯水……吗……”
妈呀靠的太近了……
鼻尖都快碰上了……
身体的碰触,贴近的皮肤温度,以及鼻尖混淆的呼吸——
理智好像也有些乱了。
两人越对视,空气越发暧昧。
阮初初颤着眼睫,怔怔的,完全沉浸在席喻那漆黑的眼眸里。
心跳是失序的。
阮初初也知道,席喻是醉了的。
但是当席喻靠过来的时候,她竟不想推开。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她见过席喻一次。
那会儿他是个清俊冷淡的少年,身上的白衬衣像是那个夏天最耀眼的存在,是她这么些年来念念不忘又无法言说的心事。
因为他是席喻,是那么的璀璨夺目,是众人仰望的那颗只悬在夜空的星星。
但是现在,星星坠落。
那个男人,此刻就在她面前,他的唇,正缓慢贴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