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澄在晋王府中, 收到姚庆远传来的消息,感到十分意外。
她没想到叶明修会出手帮姚家,更没想到叶明修要帮李垣说媒。李垣当初跟沈如锦的事情, 若澄还印象深刻。李垣是这次科举的二甲进士,如今也在翰林院任庶吉士, 虽然风头不像叶明修和沈安序那么出众, 但好歹也算是入了仕途。
而且他的品行尚可,无不良嗜好, 长得也算是清秀。
她觉得, 只要舅舅他们觉得这桩婚是没有问题,表姐也愿意的话,李垣未尝不是一个良配。
她让人盯着府门口的动静, 等朱翊深一回来就跟他商量此事。
赵嬷嬷每日都会拿着账本还有悬而未决的事来北院找若澄,与她商量。若澄收下账本之后, 看到赵嬷嬷欲言又止的模样, 就说道:“你还有事要说?”
“其实也并非大事, 但老身总觉得不大对劲, 觉得还是提醒王妃一声。”
若澄点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赵嬷嬷道:“王府名下的几处庄子,都有管事负责打理, 每季收账上来, 别的事王府也不多管。可是老身近来发现有个庄子似乎有点问题。”
“是哪一处?”若澄问道。
赵嬷嬷上前, 找了一个账本出来,说道:“这个庄子在京郊的龙泉寺附近, 管事的姓马,也干了许多年了。原本这庄子的支出一直都比其它庄子的高许多,但因为马管事也很能赚钱, 所以也没太在意。不过昨日,那庄子上的人来交账本的时候,老身无意中听到他跟府里的下人谈论,近来马管事总抱怨月银太少,却经常出去喝花酒。”
若澄对这个马管事有印象,上次在京郊的庄子曾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但不太喜欢他,也不想因为个人喜恶影响府上人事的决定。
“赵嬷嬷,你可知道这个马管事为王府做事多久了?”
赵嬷嬷想了想,说道:“这庄子原先是娘娘名下的,后来交给王爷。马管事似乎从先帝那会儿就在庄子上了。”
若澄觉得不太对劲,一个管事所赚的月银十分有限,绝不可能有闲钱常去喝花酒,那便是发了横财。乡下地方能有什么机会发横财?这的确值得注意。若是从前,别人对王府也没什么好图谋的。但是现在朱翊深手中的权柄太大,难保有心人不从鸡蛋里面挑骨头。
“赵嬷嬷,你还是派个得力的人去庄子上查一查,看这个马管事平日都跟谁往来,有什么异常便回来禀报。其它庄子还有手下的各个管事也都盯紧一些,发现什么不对劲就告诉我。”若澄叮嘱道。
赵嬷嬷连忙应是,转身出去办了。
若澄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把碧云叫过来:“你叫上李怀恩和萧昱,将府里上上下下的仆妇,丫鬟,随从和府兵的籍贯,入府的年数,还有是否犯过错,家中在京里还有什么人,全都登记造册。”
“王妃这是……?”碧云不解地问道。
“我担心有些人想刺探王府里的事,从这些人下手。不瞒你说,我最近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若澄皱着眉说道。从柳昭到马管事,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显然都是冲着他们晋王府来的。而这一切又在朱翊深接管了京卫以后。
碧云宽慰道:“王妃别担心,我们王爷一向行得正坐得端,他们也没什么把柄好拿的。不过奴婢这就去办,刚好将府里的人梳理一下。”
碧云走了之后没有多久,碧云便回来告诉若澄,朱翊深回来了。
朱翊深原本想在留园换身衣裳再去见若澄,告诉她今日去见柳昭的结果。没想到若澄等不及,直接跑到了留园,还立刻闻出了他身上的脂粉香味。她知道柳昭那种人多半会在烟花柳巷,朱翊深要见他,也得去那种地方。但事情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一定要朱翊深管姚心惠的婚事,朱翊深也不用跟柳昭去周旋。
“我今日去碎玉轩见了柳昭,他不肯放弃娶姚心惠。”朱翊深主动说道。
若澄知道碎玉轩,是很有名的风月之地,京中还有人传言,碎玉轩的大老板是皇亲国戚。其实若澄今日听了赵嬷嬷说的事,心中有一丝后悔。王府现在是非常时期,朱翊深又新官上任,实在不宜分心管这些琐事。她帮朱翊深脱了外裳,轻声说道:“没关系,王爷辛苦了。不久前舅舅给我捎了消息,由叶大人保媒,太原府的进士李垣愿意娶我表姐。”
朱翊深原本做好了她要质问碎玉轩的准备,没想到她只字不提。可听说叶明修竟然也牵扯到这件事里头来,不禁皱眉问道:“叶明修不是被你舅舅退过婚,为何还要帮他?”
“来送消息的人说,好像因为李垣在方府寿宴上见过我表姐,觉得她不错。李垣肯在这个时候娶我表姐,应该是喜欢她的。”
朱翊深却不这么认为,如果只因一面之缘,李垣不会冒着与柳昭作对的风险,而娶姚心惠,肯定是叶明修额外许了别的好处。他倒是想起来,叶明修崛起以后,这个李垣也是官运亨通,在泰兴年间甚至坐到了浙江的承宣布政使。人品也没听说有很大的瑕疵,姚心惠若嫁给他,倒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叶明修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他用自己的人情帮姚家,到底是因为若澄,还是有别的目的?他猜不透,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这个对手。
纵然他们这辈子没有理由再对立。但正因为有前世的记忆,这个人压在他心上,仿佛一座山一样。可他心中也明白,叶明修和若澄之间,各自嫁娶,今生已经再无可能。他没必要再为了前生的事情,耿耿于怀。
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更不能站在原地不动,总要试着往前走。
这也是今日在碎玉轩偶遇的那个人,曾经告诉过他的。
若澄见他不说话,不安地问道:“怎么了?可是这门亲事不好?”她怕因为叶明修保媒,朱翊深会不顾一切地反对。她倒是觉得叶明修没有什么恶意。
“没有,李垣是个不错的选择。”朱翊深语气如常,拉着若澄坐下来,“你不问问我碎玉轩的事情?以及,我为何能在碎玉轩见到柳昭?”
若澄对碎玉轩只是有所耳闻,关于它的规矩却不是很了解,只垂眸说道:“是我求你管表姐的婚事,你要去找柳昭,出入碎玉轩也是没办法的事。那碎玉轩有什么名堂吗?”
朱翊深就知道她是装大度,心里还是有几分介意。他现在试着把一些事说给她听。以前他把她当妹妹的时候,她想学什么,做什么,他都由着她。如今虽也是如此,但他反而操心得更多,想让她按着自己的方式去生长,那样就可以少走些弯路。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自己去经历那些事,无论好的还是不好的。她并不像被当成一盆养在温室里的花。
“我以前常常去碎玉轩,因为那里曾是父皇的私邸。我小时候,父皇每年都要带我和母妃在碎玉轩小住两日,只有我们三个人。后来北边战事起,父皇为了筹集军饷,不得已把碎玉轩卖给别人。我曾想买回来,与新的主人打过交道,才知道大概没什么希望。”朱翊深自嘲地一笑。
若澄才知道碎玉轩的来头这么大,而且她很少看到朱翊深露出这种主动认输的表情,更加好奇碎玉轩的主人是谁。
“他的身份,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到皇兄驾崩,他可以自由出入京城,我一定带你去见他……”朱翊深正跟若澄说话,萧祐忽然在外面叫道:“王爷!”
他的口气急促,朱翊深立刻起身走到外面。萧祐拜道:“刚刚传来消息,碎玉轩被李青山带兵包围了,说他们窝藏朝廷要犯,这会儿押走了不少人。”
碎玉轩因为曾是先皇的私邸,连官府都退让三分,李青山竟然直接带兵去包抄,真是胆大。朱翊深知道那人行事一向小心谨慎,李青山贸然前去,大概会扑空。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李青山故意打草惊蛇,难道还留有后招?柳昭今日去碎玉轩,看来也不是偶然,而是他们暗中查到什么消息,去碎玉轩打探虚实。他们还是大意了,以为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可那人在京中的落脚之处,连朱翊深都不知道,更别说给他传递消息了。
“你派人去四个城门那里守着,若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来告诉我。”朱翊深吩咐道。
过了两日,还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朱翊深心想也许那人已经侥幸逃脱了。这天夜里,王府大门被捶得震天响,门房的人打着哈欠起来开门,一群锦衣卫立刻冲进了王府里,二话不说,直奔北院。
萧祐看到人群里头的郭茂,拼命给自己使眼色。北镇抚司的千户大声说道:“请王爷跟我们进宫一趟,太子殿下有请。”
作者有话要说: 花粉症严重,
明天大概还是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