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儿子再一次被传唤到我们科室。
“苏志明,这辆车你认不认识?”胖磊把照片往桌子上一拍。
胖磊一向疾恶如仇,对于这个现代版的陈世美,他没有一点好脸子。
苏志明双手拿起照片,仔细地回忆起来。
“这、这、这……”忽然,他的舌头像打了结一般,错愕地看着照片。
“这什么这,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快说,这是谁的车?”
“这是我姐单位的车,我开过。”
“你姐?”
“对。”
“表姐还是堂姐?”
“亲……亲……亲姐。”苏志明吞吞吐吐地回答。
“怎么可能,你的户口上不是写着你是独生子女吗?你哪里来的亲姐?”对于这个答案我很诧异。
“我是偷生的。”
“偷生的?”
“对,家里想要男孩,所以……”
“把你姐的情况给我仔细说一遍。”我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下去,开口问道。
“她叫苏祈男,比我大一岁,在健身中心给人当教练,平时不跟我们住在一起。”
我按照姓名打了一张户籍照片递到他的面前:“是不是这个人?”
“对!”
知道了明确的信息,刑警队很快将人和车全部找到,一切都变得简单了起来。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技术检验,老贤在这辆本田轿车的后备厢里提取到了死者的唾液斑,并在车前标的位置找到了死者的衣服纤维,单靠这两点,就已经证实这辆车就是撞倒死者的车辆。
虽然现场的指纹都没有纹线,但我还是通过指节印确定了室内所有伪装指印为苏祈男所留。
苏祈男驾驶这辆外来车辆在案发当晚进入小区时,跟小区门口的保安有过交谈,因为她的嘴唇上方有一个黑痣,所以小区的保安也辨认出了她的长相。再加上胖磊用监控录像拼接的车辆行驶轨迹,所有的证据形成了一条密不可破的链条,将苏祈男牢牢地套在其中。
审讯提纲一列好,我们便随着明哥的脚步走进了刑警队的第一审讯室。
伴着“吱呀”一声响,苏祈男抬头望向我们。
她的长相并不是很标致,但黝黑的皮肤散发着健康的讯息,高挑的身材加上一条垂肩的马尾辫,又给她增添了一些干练的色彩。按照正常人的审美标准来衡量,她的综合评分绝对在80分以上。
“苏祈男,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证据已经很清楚,明哥并没有绕弯子。
“我知道,我杀了我的大娘。”苏祈男回答得倒是很爽快。
“大娘?她不是你的母亲吗?”
“我没有母亲!我没有!”苏祈男咆哮道。
明哥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审讯室内很快安静下来,苏祈男从刚才的咆哮变成了哽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不爱我为什么要生我,是你们把我变成了刽子手!”苏祈男低头坐在审讯椅上号啕大哭,串成线的泪水不停地敲打着审讯椅上的铁板,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明哥从审讯桌上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旁边的叶茜,叶茜心领神会地走到苏祈男身边,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
“谢谢!”她抬头感激地看了叶茜一眼。
“事情既然出了,哭也起不到多少作用,你还是抓紧时间调整一下自己,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一下吧。如果确有隐情,我们会帮助你。”可能是与叶茜年龄相仿的原因,这仿佛闺密私谈的一句话,给了苏祈男极大的鼓舞,她抑制住自己眼中的泪水使劲地点了点头。
叶茜帮她解开了一只手,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的面前,才转身回到电脑前。
苏祈男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回忆起当年的事:“我1990年出生在一个思想极度封建的家庭,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希望我母亲能生个男孩,可不幸的是,第一胎的我却是个丫头鬼子。我出生那年,正是计划生育最敏感的时期,我父母又有正式工作,根本没有办法要二胎。
“父亲的三个兄弟生活条件都不行,也只有他混得还不错,奶奶就希望我们家能出个男孩,光宗耀祖,所以我刚出生没多久,爷爷和奶奶就拍板把我送给了小叔。
“当年,我的亲生父母为了图个好兆头,给我起了苏祈男的名字。后来母亲果真不负众望,第二年就怀上了我弟弟苏志明。
“弟弟五岁时,父亲因工作去了外地,家里住的地方有了空余,在小叔的强烈要求下,母亲迫于无奈把我从农村接到市里上学。从出生到我七岁,我才有资格回到原本属于我自己的家。
“我天真地以为,我会像别的孩子一样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用再被别人骂成野孩子,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从进门的那一天起,我的噩梦才真正地开始。”
苏祈男叹了一口气:“回家的第一天,我张口喊了一声妈妈。我以为她会很高兴,可我刚喊完,她便甩手给我一耳光,让我从今以后不要喊她妈,要喊她大娘。那天的耳光,我一辈子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