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阿雄如约来到陈掌柜屋里时,梅娘也在。梅娘见到阿雄有些不自然。
陈掌柜对梅娘说:
“你去陪陪金坤吧。他现在没钱赌,也难熬呢。”
梅娘走时留给阿雄意味深长的一瞥,阿雄已保证不告发她和知县的事,但梅娘还是有些不放心。
在翠苑楼那一夜,梅娘、阿雄和知县已达成协议,傻傻乎乎的梅娘竟不明白,阿雄犯下的是杀人之罪,而她和知县不过是偷情而已,阿雄泄露了她的秘密,招致的不是灭顶之灾吗?年轻的知县肯定不会放过阿雄的。阿雄觉得梅娘的担心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梅娘走过门槛时竟然绊了一下。
“梅娘你走好。”阿雄笑着说。
梅娘走后,阿雄便依偎着陈掌柜坐在床上,阿雄正要给陈掌柜宽衣解带,陈掌柜拉住了阿雄的手,说:
“待会儿吧,好长时间没见,我们先聊会儿吧。”
“待会儿再聊吧。”
阿雄的话音里已夹有丝丝喘息,陈掌柜知道他无法抗拒阿雄的要求,便任由着她了。
阿雄一边解陈掌柜的衣带,一边说: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陈掌柜问:“什么这下好了?”
“以前你常常在节骨眼上犯痔瘘,你忘了?”阿雄说着兀自一笑。
陈掌柜恍悟之后用手在阿雄的鼻梁上轻戳了一下,沉吟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倒还有心思干这个。”
阿雄说:“这事不完,我什么别的心思也没有。”
阿雄知道陈掌柜所指的是秦钟落井而死的事。欲火已像虫子一样在阿雄体内乱爬乱咬,再大的事阿雄也无暇顾及了。纱帏拉下之后,挂在帐上的香囊和彩钩开始晃悠,阿雄的叫唤声像晚秋的蟋蟀一样嘹亮而幽咽。和以往的性事相比,这次显得短促多了,不大一会儿工夫,陈掌柜就偃旗息鼓了,而阿雄恰到好处地也尽了兴,阿雄在和陈掌柜做爱时所表现出的随意性和适应性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阿雄除了陈掌柜没有在别的男人那里获得过性体验,和秦钟也没有。阿雄对男人的进一步领会和认识,不是缘于秦钟,而是缘于陈掌柜,这是阿雄未来故事的一个潜在原因。阿雄的故事总是暗藏着一些秘不可示、难以言喻的奇特原因,因而阿雄的故事总显得荒唐古怪,扑朔迷离。
陈掌柜在嘘嘘的喘息渐渐平息之后,自然要问到秦钟的事。虽然阿雄想害死秦钟的信息他早就知道,但发现阿雄真的走到这一步,陈掌柜还是难以置信,满腹疑窦。陈掌柜在和阿雄做爱的时候甚至也产生了隐隐的戒备和恐惧,他好像不认识阿雄了,或者说刚刚认识她。
陈掌柜单刀直入地问:“你为何要害死秦钟?是怎么害死他的?”
阿雄不以为然地说:“你怎么就确定秦钟一定是我害死的?”
“怎么会不是你害死的呢?”陈掌柜迷惑不解地回道。
阿雄叫道:“凭什么就是我害死的?”
陈掌柜说:“凭什么?凭你说过的那些话呀!”
“我是说过要害死他,可我……”
阿雄欲言又止。陈掌柜如坠五里雾中。
“那是谁害死的他?你知道吗?是谁害死了他?”
“没有谁呀,”阿雄说,“知县在结案时不是说得明明白白了嘛,是秦钟他自己无意中踩到井里的。那个中秋之夜的下半夜没有月亮。”
阿雄的镇静自若让陈掌柜无话可说,陈掌柜喃喃自语:
“真会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会是怎样呢?”阿雄说,“掌柜的,我嫁给你做妾也有许多日子了,我是能杀人的人吗?何况是……秦钟!”
“其实,”陈掌柜沉思了片刻,终于说出了实话,“你害死秦钟,我是愿意的。你不必跟我隐瞒。知道吗,阿雄?我是愿意的。你已是我的人了,秦钟还三番五次往这儿跑,我嘴上不说,心里也不是滋味呀。阿雄,你知道吗,我其实是很喜欢你的。我叫梅娘去陪金坤,从没叫过你呀。虽然你出身名门旺户,可你即便不是如此出身,我也同样喜欢你呀!阿雄,你根本不必跟我隐瞒,你承认了,我难道会说出去?”
“我也没有必要问你这事,”陈掌柜继续说,“我只是希望你能信任我。”
“掌柜的,”阿雄说,“没有的事,我承认什么!”
阿雄一脸严肃,但陈掌柜还是觉得阿雄是在撒谎,陈掌柜把阿雄轻轻从胸前推开。此时,外面的雪下得正起劲,雪落在院内嚓嚓有声,窗棂被夹着雪花的风拍打得颤动不止。一缕愠色在油灯摇曳之中清晰可见于陈掌柜的眉宇间。陈掌柜被一种黯然的心情笼罩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