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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坠

“我……安森罗伦佐爱上一个人了?所谓……爱情就是这世上最不实在的东西,没有丝毫投资回报率……”安森的发丝随着他的笑声轻颤,侧脸看向理查,“他说我爱上迪恩了……理查……”

“如果先生您能爱上一个人,猪都能在天上飞了。自私自利,唯利是图是您的本性。所谓爱情,那是十几岁未经世事的少年才会去想的事情。您那颗心早就烂透了。”理查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讽刺的话来。

安森点了点头:“总结的非常贴切。”

他非常认真地看着莱斯利,用严肃的语气说:“我是不可能爱上任何人的,莱斯利艾维斯。不过我觉得迪恩很有意思倒是事实,也重来没想过真的要他死。但是把他从医院偷出来,这样大费周章实在没有意义。与其在这里怀疑我,不如把抓紧时间寻找迪恩。你也知道他才刚做完手术,这个时候要是掳走他的人没办法给他提供医疗照顾,他的生命会很危险。”

莱斯利直起身来,“我会找到他的。”

“我等你的好消息。找到迪恩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莱斯利转身离去,直到他开车离开了罗伦佐家,安森唇上的笑意才逐渐隐没。

“理查……我看起来像是爱上他了吗?”

安森微仰着头,这个问题困惑了他太久了。

理查端着刚煮好的咖啡为安森倒上,不紧不慢地说:“您刚才也说自己不可能会做那种把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从医院里偷出来的荒谬事情。可是您还是做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了。”安森按住太阳穴。

“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可悲呢?”

“因为……他会让我伤心。”安森抿了一口咖啡,眉头皱了起来,“真苦。”

“刚才您还说这咖啡好喝。”

夜晚,安森走到厅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遥控器,轻轻一按,那幅巨大的现代画作缓缓移开,一个通道呈现出来。安森信步而下,来到了这栋别墅的地下室。

这里的陈设奢华。新西兰的羊绒地毯柔软舒适,头顶的灯光明亮却并不刺眼。医疗仪器发出有规律的声响。房间中央的床上,周筹安静地闭着眼睛,五官在灯光之下阴影与鼻骨起伏有致,让人有一种探究的神秘感。

周筹的手背上仍然滴着营养液。

安森轻轻坐下,手指覆上周筹的手背,因为一直放在被子外面,有些凉了。

他的手指在他的指缝间磨蹭着,亲昵而充满爱慕。

“你要睡多久才醒?”安森随即又笑了,垂下的眼帘形成虔诚的剪影,“不过你要是醒了看见了我的脸,说不定又会气晕过去。”

安森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玉佩,抬起周筹的脖子,将它戴在了他的身上。

“我听说在中国,玉佩能够保佑平安。所以我买下了它,一直想要送给你。”安森在周筹身边侧躺下,小心翼翼就怕压到他。

周筹的睫毛颤了颤,就似要醒过来,安森整个人直起腰来,“周筹!周筹!你是不是要醒了?”

十几秒过去了,周筹还是沉睡。

安森嗤笑了一声。

“我快因为你变成白痴了。”

安森倾□来,吻上周筹的唇角,手指抚上他的眉梢,“你的变化那么大,只有眉骨还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安森借由目光抚摸着周筹,当他的视线来到周筹露在外面的一小节手臂上时,停驻在当初水晶灯碎片砸下来的疤痕。安森轻轻揉捏着,脑袋倚在周筹的颈窝缓缓闭上眼睛睡着了过去。

周筹一直昏睡着。

而莱斯利与蕾拉却在一直寻找着周筹。

“如果是安森带走了周筹,但是这几天我们一直密切监视着他,他不是去打高尔夫就是参加慈善活动,这些行程根本与周筹无关!周筹才经历了手术,需要医疗护理,安森能把他藏到哪里?”蕾拉只觉得根本没有丝毫头绪能够从安森那里找到周筹。

“d.t.是安森找来为周筹做手术的医生,我监控到他那里有一笔五十万美金入账。”莱斯利看向蕾拉,“如果仅仅是那天的手术费用,杨锦已经支付过了。”

“那就是说d.t.与周筹被掳走也有关系?”

“难说,因为到现在这笔钱仍然在d.t.的账户里没有被动过。如果有资金流动,我们还能找出这笔钱是干什么用的。”莱斯利冷着脸盯着电脑。

“我只担心我们找错了方向。如果不是安森带走了周筹,我们就是在浪费时间。”

“普通的绑架,nypd已经在着手调查了。所以我们要把重点放在其他地方。而且安森罗伦佐本来就是警方需要调查的人。杨氏今早也已经发出新闻稿了,说继承人因为车祸重伤正在疗养。等到找回周筹,迪恩杨这个身份就可以彻底消失了。”

蕾拉扯了扯唇角,侧着头说:“莱斯利,你这个人平常一副冷漠的样子,但是却很在意周筹啊。”

“你不在意他吗?”

此刻的周筹,感觉自己一直往下陷,周围是咕噜咕噜的水声,一片黑暗之中他奋力挣扎着。

低下头来一瞥,便看见了逐渐陷入深渊的车窗,艾米丽的手伸出窗外,像是要握住他,又像是推他走。

周筹转身游向她,彻底敲碎了车窗,要将她向外面拽。她已经开始溺水了,周筹随着她越沉越深,奋力拖拽着安全带,要将她带出来。

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至少不是死在这里!

我们说好了这次任务结束就一起去旅行!

去瑞士看雪山,享受那里的日光与清澈。我们会依偎在火炉边,火光映照在你的脸上,耳边是嗤嗤的炭火声。没有任务没有危险,我可以感受你的存在,你也可以放心地靠在我的肩上!

但是无论周筹怎样用力,安全带都打不开。车窗玻璃划破了他的胳膊,扎进他的血肉里。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艾米丽用力地推着周筹,嘴唇的形状说着“走”。

我不走,我不想走。

如果就这样放开你,我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周筹随着艾米丽一直一直沉下去。

直到黑暗将他吞没。

周筹的呼吸就此停滞,一切思维缓缓地融入了这片冰冷的液体之中。

“活着就是享受,所以我从来不为过去而后悔。”男子的嗓音随着巴哈的乐曲在周筹耳边响起。

周筹费力地睁开眼睛,仿佛有人端坐在那片黑暗之中,慵懒而悠闲,周筹只能隐隐看见他唇上那一抹笑。

“既然死后我注定要下地狱,那么活着的时候我就要比所有人都快乐。”

那声音充满了蛊惑。

一时之间,周身冰凉的水不见了,沉入水底的车也不见了,还有艾米丽……周筹大声呼喊着艾米丽的名字,却引来对面男子的狂笑。

“你真可爱。这里只有你和我。”

周筹僵在那里,他向前走,而那个男人的身影就一直向后退,始终浸没在黑暗里。周筹快步走了起来,仍然追不上他。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世界,应该由我来问你为什么要跌落下来。”

周筹狂奔了起来,用尽了所有力量的冲刺,却始终追不上他。

“你知道闯进来的代价是什么吗?”

周筹疲惫不已,双手撑着膝盖大喘气,那一刻对方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他说话的气息撩拨着他的耳廓,狠狠攀附上周筹的神经,甩都甩不掉。

周筹猛地一拳打过去,却只是挥在空气里。

“代价是什么?”

有人缓缓从背后抱住了他,用力得就似要碾碎他的骨头,周筹拼命地挣扎着,却逃不过那连呼吸都禁锢的力量。

“代价就是——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离开。”

周筹睁大了眼睛,“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他被拖拽着向后倒去,开始了漫无目的地下坠。

“嘘——嘘——别害怕……”

身后的声音充满了安抚的意味,周筹只觉得已经冰冷透顶的四肢渐渐泛起了暖意。

他的视线逐渐明亮了起来,周筹缓缓转身,才发现身下那一团亮光,而那束缚住他的力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周筹下坠的速度就像是流星冲入空气中,灼热的燃烧感令他咬紧牙关,就在撞在地面的那一刻,他轰然醒来。

周筹睁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微亮的天花板,视线缓缓聚焦。

发生什么事了……

那一刻,周筹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却无法串在一起。

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然后缓缓抬起手臂来。环顾四周,周筹发现自己整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这里是哪里……”

周筹费力地爬起来,这才发觉自己的手上还扎着针头,他将针头拔了,指尖的感应器也摘了。所有仪器发出滴声。

周筹摇晃着,他的脚下是柔软的地毯。自己的样子像是进了医院了,但是医院里怎么会有地毯,也不可能有这样豪华的装潢。他站在原地环顾四周,顿时觉得晕眩,跌回到了床上。按住自己的脑袋,周筹这才发觉自己的脑袋上缠着纱布。顿然,他的眼前出现一个画面,那就是隔着破碎的玻璃,他看见一对男女惊恐的表情。

记忆混乱了起来,无数的片段闪过他的脑海。

最后,格温的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

格温拍着他的肩膀问他:“嘿,小子,准备好了吗?”

周筹扯了扯唇角,“只要你说一声,我可以毙了安森罗伦佐。”

格温哈哈大笑,“兄弟,你要是毙了他,我们可就无法活着离开了!”

整个小队的人上了悍马,马克坐在周筹身边一副非常兴奋的模样。周筹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你在那里期待什么呢!”

“嘿,你是新来我们队里的,所以没和安森罗伦佐打过交道,这个家伙可有意思了。就他能调戏我们组长!”马克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调戏?”周筹看向格温,这个彪形大汉还会被人调戏?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格温回过头来伸长胳膊狠狠打在马克的脑袋上:“要不换你给他调戏!”

“哈哈!罗伦佐先生只喜欢你这种极富有男性魅力能够去演绿巨人的家伙,我还不够分量!”马克说完,开车的组员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周筹愣住了,安森罗伦佐赫赫有名,而且不乏伴侣,但真想不到他竟然是个……零号?

格温看着周筹的表情不由得郁闷了起来,“周筹,安森罗伦佐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他说的话你只能当成放屁,千万不能认真。”

马克也鼓起掌来,配合格温做出非常严肃的表情:“没错,认真了,你就白痴了!”

于是,周筹一向平静的思绪忽然好奇了起来,“哦,让我看看安森罗伦佐是个怎样的家伙。”

车子一路开去远郊,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豪宅之前。

周筹随着格温他们进入,马克一直笑着的脸上也露出了戒备的表情。

在豪宅的大厅里,巴哈的乐曲流淌在每一个角落。

周筹抬眼,便看见沙发上端坐着一个男子。他有着令人难以撇开视线的风度,儒雅内敛之中是暗涌的疯狂。他像是静待时机,随时准备着掌控一切。

眉梢微微一挑,周身的空气都跟着颤动了起来。

他有着醇厚的嗓音,让人忍不住去细细品味。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随口的一句话,手指间的一个动作,就能让无数人丧命。

这就是安森罗伦佐。

周筹在那一刻明白了马克那句“认真了,你就白痴了”的意思。

他可以用风度掩盖一切嗜血的疯狂,那么他也可以掩盖一切。他只会展现给你他想要你看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