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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与东宫元约好要去右相家在京郊的外宅,所以白鹤染没有在府中过多逗留,但却让默语留了下来,没着急补觉,只是守在老夫人的锦荣院儿,盯着小叶氏和白花颜磕头赔罪。 老夫人看到默语在这儿,便知道这是孙女在给自己撑腰了。可是她眼下已经没了先前那种斗志,白花颜指着她鼻子骂的那句“老不死的”,让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活得太久,阻拦了文国公府
的运势,也碍着年轻人的眼了。 李嬷嬷看着老夫人躺在床榻上,双目无神,眼珠空洞,完全没有生机和希望的样子,这让她心里很难过。她到宁愿老夫人能坚强起来跟那些坏人斗智斗勇,也不想看到老夫人一天天老去,没有昂扬斗
志的模样。 门外,小叶氏和白花颜还跪着呢,小叶氏到是跪得没什么想法,今天把她吓坏了,没想到自己刚坐上主母之位的第一仗就败得落花流水,这让她不得不更加谨慎,也一再的检讨自己,人是跪着的,心
里却在不停的算计如何将这一局扳回,如何能像从前她的姐姐那样,至少在表面上跟一家人维持平和。否则总是这样剑拔弩张,肯定不是个事儿。 但白花颜却跪得极其不甘,她始终认为今日自己没错,是老太太先挑起的事端,是老太太欺负她和小叶氏。可是她就是看不透,老太太欺负她们又如何?人家到底为长,长辈就有资格数落你,冷落你
,甚至不待见你。你要是看不习惯你可以跟长辈讲理,但是身为小辈,指着长辈骂得那么难听这就不对了,有理也变成了没理,过后还得下跪认错。
小叶氏压低声音同她说:“总让你多学学从前的白惊鸿,你就是不相信,今日这事要是换上白惊鸿,你想想她会怎么做?” 白花颜虽然也不待见白惊鸿,甚至她俩还打过架,更甚至她十分清楚白惊鸿所有表现出来的大气贤良都是装的。但有一点却不得不佩服,那就是人家能装得住,而且一装就是十多年,愣是把自己装成
了东蓁第一美女。
她也想装,也尝试着装了一阵子,但是那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她觉得自己都快憋疯了。 眼下陷入困局,一时半刻也没有脱身的本事,听闻小叶氏这样问,她干脆回想起从前的白惊鸿来。从那人的一颦一笑到一言一语,从声音到表情,从神态到动作,反正是从里到外都分析了一通,最后
得出的结论是:“白惊鸿会哭。如果老太太借由责骂红氏来挤兑的人是她白惊鸿,她一定会当场就委屈得哭起来,梨花带雨,惹人怜惜,让父亲不得不管。”
这话一出口,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原来解决问题的关键真不只仅于咒骂和殴打,最强大的武器还有眼泪。女人的眼泪,一向是最管用的。
小叶氏没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白花颜已经明白失败的关键了。
两人就这么跪着,各自想着心事,各自为自己的将来暗暗谋划。
彼时,白鹤染同东宫元一道出城。因为留了默语在家里,所以这一趟带的丫鬟是迎春。 右相刘德安家的外宅在西郊十五里外,路上,东宫元告诉她:“那座外宅从外表看起来,建得并没有多气派,甚至在达官贵人们的外宅里算是低调的。它胜在里头修得雅致,一院一景,甚至每一块石头都有独特的形状,可见当初修建时着实是下了不少工夫。右相是个文人,一生钟爱书画藏品,有许多千百年的真迹都在他手里收着,咱们去的那座宅子里,随处都可见到价值连城的藏品,那些东西就像平
常物件一样摆放在屋内,随便坐一张椅子,有可能都是几百年前的古物,十分值钱。”
白鹤染听得直皱眉,“当朝右丞,正一品官员,纵是再高官厚禄,也不至于厚出如此家底吧?这刘德安究竟是个什么人品,手里能握住这么多好东西?” 东宫元苦笑说:“人品其实还真算是可以的,反正这么些年下来,弟子接触到的刘相虽称不上大善人,但也绝对当不得一个坏字。至于那些东西,其实说起来也都是合理所得,因为他们家打从五六辈以前就有收藏旧物这个爱好,一代代人积攒下来的东西流传至今就不少。而且刘家人多才,几乎每一代都会出一位大才子,吟诗作赋诗词歌舞无一不精通,所以总能得赏,不是皇上赏就是皇后赏,再不就是
皇子王爷太后赏。也正因为知道他们的喜好,所以赏的也就都是这一类东西,赏着赏着就赏出了如今这般光景。”
白鹤染啧啧称奇,敢情这还都是合法所得,看来东秦历代国君也都是爱才之人。
东宫元继续说着刘德安的外宅,十分执着地说,渐渐地,白鹤染感觉到自己这个徒弟之所以对刘家描述得如此细致,这里面绝不仅是让自己多了解一些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别的事。 她没说话,细细听着,东宫元说:“刘相这座外宅原本是为一个小妾建的,有十多年了。之所以要建座外宅来养小妾,实在是因为家有悍妇,不但执掌大权还十分善妒,刘相的妾室相继死在她手里,至少不下五个。这个住在外宅的小妾是刘相很喜欢的一位,所以为了保她平安,根本不敢往上都城里带,只能偷偷留在京郊。可是没想到,消停日子没过两年,那小妾到底还是死了。为此,刘相同家中夫人
大吵一架,那位夫人还闹到了皇后娘娘跟前。” “这地方是刘相的伤心地,他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进来过了,甚至都不让人提起,以免勾起伤心往事。可是后来得了病,他的那位夫人却执意将他送到了这个地方,并且以绘制江山图为由,逼着他上了一
封告假的折子。刘相也知这病不好声张,他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刘氏一族想想,所以也不好忤逆大夫人,只能在这里将就着。” 白鹤染听着他的叙述,终于开口问道:“你是保他命的大夫,但保他命的同时也很有可能自己也染上病。所以即便是同那右相有深交,你应该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一再的去给他诊脉送药。我相信我的弟
子不是一个舍命不舍财的人,你陪他说谎、跟着他一起隐瞒病症,已经触犯了东秦例律中的包庇一罪。所以你告诉我,刘家用什么条件与你做的这笔交易?” 东宫元一点儿都没有避讳,直接就道:“师父猜得没错,弟子不是不知大义之人,一个人患病很有可能在极短的时日内就祸连整个家族,所以即便是同刘德安有些私交,也不会纵容与包庇。之所以弟子
被刘家拿了住不得不这样做,实在是因为……刘家扣了我的妹妹。”
“什么?”迎春实在听不下去了,“东宫先生的意思是,刘家抓了你的妹妹做人质?这也太不要脸了,他们凭什么?就算是丞相也没这个权力吧?抓人可是官府才能办的事。” 东宫元也很无奈,这件事情困扰他已经很久了。刘家人为了能让刘德安多活几个月,逼着他给刘德安看病,虽然为了保证他这个大夫的存活,都是隔着帘子带着面罩进去的,但这依然让他不能完全的
放下心。以至于每次离开刘家的外宅之后都会用药物对自己全身进行彻底的清洗,而且穿过的衣物也都全部烧毁。 他跟白鹤染实话实说:“师父昨天收我为徒,我心里实在高兴。但是说实话,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没想过利用师父的身份将妹妹救出来。毕竟那是当朝右丞相,刘家经营了这么些年,不说权势通天也差不
太多了,我不想将师父牵扯进来。但是弟子没想到,师父竟然提出了治疗痨病的想法,这才让弟子动了救妹妹的心思。”
他说到这里,在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就在车厢里给白鹤染跪下了。 “弟子爹娘是三年前故去的,这个小妹妹今年才六岁,是爹娘的老来子,也是弟子在这世上唯一仅存的亲人了。所以弟子恳求师父,既然要与刘家人交涉,求师父求求我的妹妹,虽然刘家人暂时不会对
她下毒手,但我实在是担心她被过上病气,等不到我们的药就……” “我知道了,你先起来。”白鹤染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伸出手,一点都不客气地把东宫元给托了起来。这一下力道很大,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被个小姑娘一只手就给撑了起来,可把东宫元给吓了一跳。
可随即也明白过来,自己这位师父最拿手的可不只是医毒之术,武功也是上上乘的。他还记得宫宴那晚,师父是跟着十皇子一起从无名山上飞身而来,惊了全场。 “东宫元。”她看着人坐下,这才语重心长地道,“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成什么,可是打从你跪地拜师那一刻起,我就把你当成我的亲人。不管你有什么难处,我希望你能第一个想到找我帮忙,虽然可能会给我带来麻烦,但我既为你师,这些就是我必须要负的责任。东宫元,我会救你的妹妹,但是如果还有下一次,我希望你不要到这个时候才告诉我这件事情。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至少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大的帮助和最多的庇佑。我这样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