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脚手架己然完工,北鸣四郎却没有使用。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甲州山脉依旧没有出现雷云。
在此期间,松吉变得特别神经质,不愿见人,终日关在自己那肮脏的小屋里。
而前科犯真真川化助,则会每天前来敲诈松吉。松吉每天都要费尽心机,赶走化助。不知道他使用了什么方法,某天之后,化助再也没有出现过。
北鸣四郎等雷雨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取下挂在脚手架上的四角形的黑包(据说里面装着摄影机),上街去了。他走进一家气氛可疑的咖啡厅,喝起了啤酒。
不久,咖啡厅里传开了一条奇怪的传闻。传闻的来源,则是前两天开始成为咖啡厅老主顾的化助。
他说:北鸣背着的黑包太轻了,不可能装着摄影机,一定是北鸣在撒谎。
可也有人觉得,北鸣的摄影机定是使用轻金属的高级货,所以才会这么轻。
总之,围绕着北鸣背包的疑问,逐渐在小镇传开了。
北鸣四郎总算没有白等。新脚手架完工后第七天,一大早就酷热难耐,眼看着水银柱即将突破三十四度大关。下午三点,漆黑的乌云从甲州山脉中探出头来,还刮起了冰凉的疾风。
一朵大雷云闪着电光,朝正东方向飘来……那正是当地人最恐惧的甲州雷。
下午三点半,比野镇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包围,下起倾盆大雨来。电闪雷鸣,天崩地裂。
“咣咣咣!……咚咚咚!……”
比野镇的东南西北不断遭到雷击。
北鸣四郎勇敢地爬上高耸入云的脚手架。大雨中,他匍匐在避雷针下的木板上。他伸手挡在额头上,抬头一看,避雷针还屹然挺立在一间以上的位置,上头连着一撮粗大的铜线,铜线的另一头,则藏在脚手架侧面的木筒中,一路向下,潜入地底。
这应该是一座完美的避雷针才对,所以,他的身体对雷击是完全免疫的。
他在大雨中翻了个身。他没有打开黑包,而是透过黑包的阴影处,遥望远处一一透过雨点的缝隙,能清楚地看见英三与阿里的住家。
此时的北鸣四郎,仿佛恶鬼一般,躺在木板上大笑起来: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瞧着吧!马上让你们去阴间,与稻田家的老东西们团聚!……这群傻子,都以为房子是偶然被雷劈中的。其实,我根本不是来拍红外线录像的,只是为了吸引雷电,才搭了这么多脚手架。试问全天下有谁,能看穿我这奇妙的杀人计划?啊,我定要让你们尝尝,七年前我背井离乡时的怨恨!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滂沱大雨,响雷声接连不断,仿佛在与北鸣四郎疯狂的咆哮合奏一般。
“哦,庄严的雷电啊!……来吧!从万丈天空中落下,打碎他们的脑壳,炸裂他们的身躯吧!……”
他露出非人一般的丑陋表情,满嘴皆是恶毒的诅咒。
就在此时……
雷光一闪!
眨眼间,伴随着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四郎所在的脚手架,被冲天高的鲜红火柱所包围。
北鸣四郎的身体,瞬间化作一抹火焰,燃烧殆尽。
与此同时,阿里的哥哥雅彦,坐车来到了比野站,三步并作两步地下车,从月台上跳了下来。他还飞身一跃,跳过了检票口,冲出车站。
可外头毕竟在下大雨,任他如何呼喊,也没有出租车来接。他急得直跺脚,手中紧紧攥着妹妹的来信。
“啊,妹妹和妹夫定是被雷劈死了!……”他痛苦地呻吟道。
“北鸣四郎这个恶魔,五马分尸都不为过!……他竟敢滥用我写的雷电研究报告,想出了这么可怕的杀人方法!……只要在目标附近,建造两座高高的脚手架,再装上避雷针,雷电就会劈中脚手架,自然,也会殃及两座脚手架中间的建筑物。要是建筑物上有避雷针还好说,可要是没有避雷针,后果不堪设想啊!……他分明是在滥用我的研究成果!……
“一看妹妹的信,我就知道父母是被那贼人所害……不,现在还不是感叹的时候……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最亲爱的妹妹,还有妹夫,肯定也被同样的方法杀害了!……啊,这叫我如何等到雨停啊!”
一声大吼,雅彦如猎豹一般,冲进了大雨之中。他根本无暇考虑,自己遭遇雷击的危险……他一心只想拯救最亲最爱的妹妹阿里。
他会见到怎样一幅景象?是阿里与妹夫英三惨死的尸体吗?
不,不是的。等待着雅彦的,竟是妹妹微笑着的脸庞。
当然,英三也安然无恙。倒了大霉的,居然是想出邪恶的杀人计划的贼人北鸣四郎。
兄妹二人忘情拥抱,喜极而泣。
可是,为什么北鸣四郎,会被劈死呢?……
一切皆是命。他以为自己攀上的脚手架,已经安装好了完美无缺的避雷针。当然,在脚手架刚完工的时候,避雷针的确是万无一失。
然而大雨前日,两架避雷针突然出了问题。为什么呢?
那是化助干的好事。不过直接下手的,还是组装脚手架的松吉。
在松吉神经紧张的时候,化助还频频上门讨钱,惹得松吉忍无可忍,只得告诉化助,只要拆下脚手架上连接避雷针与地底的铜线,就能换得百元钱来。
化助听到这等好事,趁着北鸣四郎不在,一不做,二不休,把竹简里的铜线,偷了个一干二净。所以下雨时,耸立在四郎头顶的避雷针,其实只是个摆设。
——雷电会劈中那两座脚手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肤浅的科学,终于被深邃的人性降伏了。高村镇长听说,自己是雷电杀人计划的第三个目标,吓得差点气绝身亡。
事后,松吉恢复了健康。可他依然深信,在避雷针上接地线是“歪门邪道”。拜托他装避雷针的人,只得在他收工之后,再喊其他电工来,接上一条长长的、坚固的地线,埋进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