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记绸布庄的门半开半掩,阎氏心神不宁地在店里徘徊,不时抬头向外张望。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一两声呼喝。阎氏一惊,赶忙跑出门去。只见数十名衙役捕快飞奔而来,将绸布庄团团围住。阎氏吃惊地喊道:“哎,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家可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从没干过什么犯法的事儿……”
话音未落,街口处几个人大步向孙记绸布庄走来。为首的是孙喜望,身后跟着狄公、文清、曾泰、鲁吉英、狄春、张环等人。
阎氏愣住了。眼见狄公众人来到门前,阎氏上前一把拉住孙喜望道:“喜望,这,这是怎么回事呀?”
孙喜望赶忙回头对狄公等人道:“诸位大人,这就是拙妻阎氏。”说完,又回头对阎氏道,“还不给众位大人见礼!”
阎氏闻言,收起惊慌的表情,袅袅娜娜地走上前来,盈盈一跪道:“众位大人,妾身有礼。”
文清点了点头道:“罢了。”
阎氏站起身来,孙喜望压低声音对她道:“梅香死在了通衢客栈……”
阎氏惊叫道:“什么?梅香死在客栈里了?”说着,只见她面色极其骇异,浑身不住地发抖。她的神情没有逃过狄公的双眼。
只听孙喜望又道:“是呀。今天上午你走后,衙门来人将我唤去,先叫我认尸,我一看吓得差点晕过去。死的是一男一女,女的就是梅香,男的是几个月前咱们店里雇佣的伙计田六,二人都赤身露体的。”
阎氏点头道:“我早就说过,那梅香是个不安分的,整天在外面勾三搭四。”
孙喜望故意凑近阎氏,假装压低声音道:“后来,官府查问我,梅香手中的客房钥匙是从何处得来。”
阎氏慌得连退两步。
狄公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抬眼看了看身旁的文清,文清和曾泰对望一眼会心地笑了。
阎氏轻声道:“衙门还问了什么?”
身后的狄公轻轻咳嗽了一声。
孙喜望赶忙道:“回头我再详细告诉你。几位大人要勘查梅香的房间。”
阎氏点了点头,退在一旁。
孙喜望道:“几位大人,请进吧。”
狄公点了点头,与文清、曾泰及几个衙役捕快走进店内,在孙喜望和阎氏引领下来到梅香房中。
孙喜望道:“这就是梅香的房间。”
狄公点了点头。文清对身后的衙役们道:“仔细搜索!”
众衙捕答应一声,开始搜查整个房间。
狄公站在房子中央,双目飞快地扫视着屋中——桌椅靠窗摆放,旁边有一只小柜子;床榻贴墙靠置,下面黑忽忽地放着什么东西。
狄公走到榻前,弯腰向榻下望去,只见榻下放着两只大陶罐。
狄公对身后的捕快道:“将这两只陶罐抬出来。”
捕快答应着,将陶罐从床榻下抬了出来,文清、曾泰也凑了过来。
狄公伸手将封口打开,向罐内望去。众人一看都吃惊不小。
罐内是白花花的食盐。
狄公、文清和曾泰的目光几乎同时望向了孙喜望和阎氏。孙喜望满面羞惭,阎氏却镇定自若。
狄公笑了笑道:“盱眙食盐如此匮乏,想不到你家中倒是富余的很。连丫鬟手中都藏有价值千钱的食盐。”
阎氏赶忙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梅香平日极不安分,在外面勾三搭四,很有些相好的。备不住其中哪个就是盐贩子,这盐肯定是别人送给她的,与我们夫妻无关呀!”
狄公点了点头道:“是这样。”又缓缓走到桌旁的小柜前道,“这小柜的钥匙在二位手中吗?”
孙喜望刚想说话,阎氏抢先答道:“没有,没有。这是梅香的柜子,我们怎么会有钥匙?不瞒大人说,就是这间屋子平常我们也很少进来。”
狄公点了点头,对文清使了个眼色。文清对衙役道:“将柜子撬开。”
衙役答应着跑了过来,用钢刀插进柜门,狠狠一别,啪的一声柜门打开。
众人齐齐向里面望去。
只见小柜中堆放着很多金银手饰,其中竟还有六七个十两重的元宝、二三百贯铜钱。
众人不禁啧啧惊呼。就连孙喜望的眼睛都看直了,一旁的阎氏却悄悄低了头。
狄公道:“好家伙!不算金银手饰和这几百贯铜钞,仅这几只元宝,怕就有七八十两吧?”
文清拿起一只元宝在手里掂了掂道:“这元宝是二十两一只的,这六七只该有百两之多。”
狄公对孙喜望道:“一个小小的丫鬟,竟攒有价值数百两的金银器物,这不会是从你家中偷来的吧?”
孙喜望苦笑道:“回大人,就是小人家中也没有这么多金银财物呀!”
阎氏抬起头来,狠狠瞪了孙喜望一眼。
这一切都被狄公看在了眼里,他笑了笑道:“哦,这就更奇怪了。主人还没有下人富裕,那么她为什么要在这里伺候你们呢?”
孙喜望张口结舌地道:“这……”
狄公道:“这有点儿说不过去吧?”
阎氏赶忙抢上一步道:“哎呀,大人!这些钱确实不是我们给的。您想想,我们小本儿经营哪来这许多银两啊,还不知道梅香从哪里弄来的呢。以妾身看,绝不是好来路。”
狄公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个梅香还真是神通广大,财路众多,有人送盐,有人送钱,还有人送金银,真说的上是财源滚滚了,啊?”
文清和曾泰附和着笑了出来。阎氏自觉尴尬又退回了孙喜望身边,低头不语了。
狄公冲文清使了个眼色。文清对衙役们道:“好了,将证物收起,回衙。”
众衙役齐声答是。
文清对狄公、曾泰道:“我们走吧。”
众人离开房间,阎氏暗暗长出了口气,又急忙跟出,随孙喜望一起送狄公等人来到店门前,两人双膝跪地叩下头去道:“恭送各位大人。”
狄公转过身来微笑道:“孙老板,这些日子你可要好自为之呀。”说着,冲孙喜望使了个眼色。
孙喜望心领神会道:“是,请大人放心。”
狄公点了点头,与文清等人向街口走去。
孙喜望长出了一口气,与阎氏站起身来。
阎氏狠狠地道:“这个梅香,真是祸根!当时我就说不要让她进门,可你就是不干。怎么样?惹出祸来了吧!”
孙喜望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阎氏怒道:“你说什么?”
孙喜望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人家衙门真的相信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阎氏愣住了:“什么意思?”
孙喜望四下看了看,低声道:“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那把钥匙吗?”
阎氏浑身一颤道:“怎么样?”
孙喜望道:“衙门怀疑那把钥匙是你的。而梅香正是从你手中偷走了钥匙。”
阎氏一声惊叫,连退两步。
孙喜望冷冷地道:“所以,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丑事,别人不知道!”说完,转身走进店内,将目瞪口呆的阎氏留在了大门前。
卧虎镇位于洪泽湖区,毗临乱云山,虽地处偏僻,却也十分热闹。一座临街的客栈位于街道中央,幌子上书:洪泽客栈。
客房内,彭春躺在榻上气息奄奄,一位郎中坐在身旁为他把脉。李元芳和小清站在一旁,关切地注视着。
良久,郎中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小清忙问道:“怎么样,先生,还有救吗?”
郎中摇摇头:“你们这位朋友身上的刀伤甚重,又被毒火攻心,我看是不行了。”
小清着急地道:“先生,无论如何您想想办法,花多少钱都行!”说着,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郎中一见银子,神色立变,赶忙接过道:“既蒙客官厚赐,我虽不敢说肯定能救活他,但开几副药,保他几天的性命,倒还可以做到。不过要真的想救他的命,二位就只能到县城了。”
小清道:“县城,你是说盱眙?”
郎中点了点头。
小清和元芳对视一眼道:“好吧,那你就赶快开方子吧。”
郎中点了点头,从医箱中拿出文房四宝,刷刷点点,写了一张药方,递过来道:“照方子抓药,煎后服下。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李元芳接过药方对小清道:“你照顾他,我去抓药。”
小清点了点头。
李元芳起身出门,在街上四处看看,见不远处便有个药铺的幌子,他赶忙走了过去。在路过一座小茶坊门前时,茶坊内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掠而过。李元芳赶忙停住脚步,侧身让到一旁,闪目向内望去。
只见邓通坐在一张桌前,与茶坊的小二说着什么,小二指指点点,邓通连连点头。不一会儿,他将一贯钱递到小二手中,快步向外走来。
李元芳赶忙背转身,伸手抓起茶坊门前小摊上的斗笠扣在头上。
邓通并未注意他,出门后快步离去。
李元芳转过身望着他的背影,待他远去,伸手摘下斗笠,进了茶坊。
小二连忙迎上前来:“这位爷,您几位?”
李元芳劈头问道:“刚刚走的是卧虎庄的邓通邓六爷吧?”
小二道:“正是。”
李元芳道:“他问你什么?”
小二愣了:“这……”
李元芳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在小二手中。
小二立刻眉开眼笑:“刚刚六爷问我,这两天有没有看到一群人押着很多大车向盱眙方向而去。”
“哦?”
“小的告诉他老人家,前天傍晚,有几十号人押着很多大车往北去了,具体是不是到盱眙就不知道了。他又问,领头的长的什么样儿,小的告诉他,领头的长着串脸胡,样子挺凶,嗓门儿也特别大。”
李元芳道:“还有呢?”
小二道:“别的就没有了。”
李元芳点了点头,转身向药房走去。
回到客店,小清正在房内照顾彭春。
小清问道:“药呢?”
李元芳道:“让店家去煎了。”
小清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真想不到,我爹又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李元芳道:“刚刚在镇上看到了邓通,他向茶坊的店小二打听,是否看到很多人押着大车向盱眙去。”
小清惊道:“哦?这是什么意思?”
李元芳道:“邓通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小清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李元芳道:“好了,不管这些。店小二说,曾经看到几十人押着大车向北去。领头的是个大胡子,听他的形容很像是庞四。”
小清眉头一挑:“真的?”
李元芳点头道:“向北就是朝盱眙县城方向而去。”
小清道:“那我们怎么办?”
李元芳沉吟片刻道:“去盱眙。一来为彭春治伤,二来查找庞四的下落。”
小清道:“他们先行,咱能追得上吗?”
李元芳道:“庞四率盐枭取陆路,又有大车随行,一定不会走得太快。我们立刻动身,走水路抄近道,赶在他们前面到达盱眙。”
小街上一片寂静,远处的梆铃敲打着初更。孙记绸布店大门紧紧关闭。
孙喜望躺在榻上沉沉睡去,鼾声如雷。阎氏则心神不宁地在屋中徘徊,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不由暗暗吃了一惊。她沉吟片刻,来到榻前,轻轻叫道:“喜望,喜望。”
孙喜望哼哼了两声,翻过身去。
阎氏一咬牙,快步走到桌前,吹熄了风灯。而后轻轻打开房门闪身离去。
榻上的孙喜望猛地睁开眼睛,翻身下地,尾随阎氏而去。
阎氏并没有察觉有人跟踪,她悄悄来到后门,将门开了一道缝张望了一下。见四顾无人,便从门缝中挤了出来,回手关闭院门,冲过街口向另一条街道奔去。房屋拐角的阴影处,狄春、张环和捕快吴头儿走了出来。
此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喜望跑了过来,一见三人,赶忙奔上前来低声道:“她肯定是到常妈妈家中。走!”
狄春点了点头,四人蹑足尾随阎氏而去。
街道上灯火昏暗。阎氏跑到一户门前,急急拍响门板。不一会儿,门开了一道缝。
不远处,狄春四人已尾随而至,藏身在一栋房舍后面,探出头来向街里看去。
只见阎氏神色焦急地对门里的人说着什么。
孙喜望轻声道:“这就是常妈妈家。我早就怀疑是这个老虔婆为奸夫淫妇搭的桥。”
狄春沉吟片刻道:“你马上回去,不要让阎氏发现。以后家里的事你向我们报告,外面监视就由我们负责。否则一旦打草惊蛇,反为不美。”
孙喜望点了点头。
狄春道:“快去吧。”
孙喜望转身悄悄离去,狄春几人继续监视着街里的动静。
只见户门关闭,阎氏向着三人藏身之处而来。
狄春一摆手,三人转身隐藏在房屋背后。阎氏急急地跑了过去。
狄春轻声对张环道:“张环,你还是回孙喜望家守着。我和吴头儿在这等,看看有什么动静。”
张环点头离去。他刚刚离开,街里门声一响,紧接着传来了脚步声,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跑到街口向东而去。
狄春和捕快吴头儿对视一眼轻声道:“跟上。看看她要去哪儿。”
二人蹑足潜踪,尾随妇人到了一家门前,那妇人用力拍打着角门。
不远处的大柳树后,狄春二人静静地望着她。
吱呀一声,角门打开,一个仆役走了出来。妇人说了几句什么,仆役打开门,妇人快步走了进去。
大柳树后,狄春轻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吴头儿应道:“这里是何园,是城中大盐商何五奇的家。”
狄春沉吟片刻道:“我留在这儿继续监视。你马上回去报信儿。”
吴头儿转身离去。
此时,狄公正在房内和曾泰说着什么。门外传来敲门声。
狄公微笑道:“来了。”转身冲外面喊道,“请进!”
文清带着捕快吴头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先生!”
狄公道:“怎么样,县令大人,是不是阎氏那边有动静了?”
文清点了点头道:“正是。”指了一下吴头儿,道,“你说说吧。”
吴头儿面向狄公道:“大约一个时辰前,阎氏跑到两条街外的一户人家,站在门口与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据孙喜望指认,这家的主人姓常,人称常妈妈,他怀疑就是这个常妈妈为阎氏与奸夫搭的桥。果然,不一会儿,常妈妈便跑出家门,去了县城东南角的何园。”
狄公道:“何园?何园是什么地方?”
一旁的文清道:“何园就是何五奇的家。”
狄公双眼一亮:“哦?常妈妈跑到了何五奇家中?”
文清道:“先生,您这招敲山震虎果然奏效。我想,那奸夫一定就是何宅中的某个人。而今夜阎氏的举动,便是请那个什么常妈妈前往何宅给奸夫报信。”
狄公缓缓点了点头道:“这一点应该勿庸置疑了。而且,我可以断定,那个奸夫定然是何宅中很有势力的人物。”
文清道:“哦,为什么?”
狄公道:“今天中午吃饭时,我们曾经说到,在搜查梅香住处时发现的两个盐罐和很多金银手饰以及银锭,显然是阎氏为了封住梅香的嘴,暗中送与她的。”
文清道:“不错。虽然阎氏矢口否认,但那只不过是欲盖弥彰。那些金银不是她给的,又是从何而来?就凭梅香一个下人,到哪里去挣下这许多金银?”
狄公道:“那么,这些金银和食盐又是谁给阎氏的呢?”
曾泰道:“定然是那个奸夫所赠。”
狄公点了点头道:“不错。从刚刚报告的情况来看,奸夫便是何宅中人。你们想一想,如果此人不是何宅中很有势力的人物,他怎能出手如此阔绰。又怎能将稀缺昂贵的食盐随便送给阎氏?”
文清突然道:“先生,您说这个奸夫有没有可能就是何五奇?”
狄公沉吟片刻道:“现在只能说有这个可能,要揭开真相还要进一步探查。”
文清点点头,冲吴头儿道:“立刻拘捕常妈妈,从她口中问出真相。”
狄公道:“事不宜迟,马上动手!”
何五奇猛地站起身,惊道:“什么?”
下站的常妈妈道:“阎氏告诉我,客房的钥匙是丫鬟梅香偷走的。昨夜,她与情人田六在房中幽会,不想被人杀死了!”
何五奇点头道:“我说昨晚阎氏为什么执意要换个地方见面,原来是客房的钥匙被人偷走了。”
常妈妈道:“现在阎氏非常害怕,说衙门已经怀疑她与此事有牵连了。”
何五奇道:“可煞作怪,人又不是她杀的,她害怕什么?”
常妈妈轻声道:“她是害怕你二人的关系暴露,一旦官府纠察起来,那就是个通奸的罪名。不但她要定个凌迟的死罪,就连五爷您……”
何五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说了。哪儿跟哪儿呀?官府怎么会知道我和她私下往来?”
常妈妈道:“阎氏说,衙门怀疑,通衢客栈中的客房是她包下的。而且,钥匙掌握在她手中,而梅香只不过是将钥匙从阎氏手里偷走的。”
何五奇冷笑一声道:“那又怎么样?就算是她包的房又怎么样,有谁亲眼看到我们俩在一起了。啊?”
常妈妈道:“这倒是没有。”
何五奇道:“这不就结了吗?没有证据,衙门能把她怎么样啊?回去告诉她,不要慌,出了事有我呢!”
常妈妈连连点头道:“是,是,我明天就把您的话转告她。”
一旁的官家何竟道:“还有,告诉阎氏,最近她和老爷暂时不要见面了。”
常妈妈道:“是。”
何五奇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何竟道:“有这么严重吗,不就死个梅香吗?”
何竟凑上前,小心地说道:“老爷,俗话说小心无大碍。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先避避风头。”
何五奇摇了摇头道:“罢了,就这么着吧。何竟,给常妈妈打二十两银子,送她出去。”
常妈妈一听赏银,两只眼睛都亮了,千恩万谢地随何竟走出门去。
何五奇深吸了一口气,在堂中缓缓踱了起来。
不到一会儿,何竟从外面进来,回手关上堂门,轻声道:“老爷,刚刚您没听出来?事情可有点儿不对呀!”
何五奇一愣,停住脚步转身道:“哦,有什么不对?”
何竟道:“您觉得杀死梅香和田六的凶手,真是冲着这两个下人去的?”
何五奇道:“什么意思?”
何竟轻声说道:“您好好想一想,如果客房的钥匙没有被盗,那昨夜呆在客房中的人会是谁呢?”
何五奇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和阎氏!你是说那凶手是冲着我俩来的?!”
何竟道:“难道不是吗?要杀死梅香和田六那种下人,需要深夜潜入到客栈中动手吗?不拘在哪里找个犄角旮旯儿就把事给办了。老爷,依小的看,此事不简单呀!”
何五奇缓缓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可,对方会是谁呢?”
何竟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对手盯着你,而你却看不到他。”
何五奇道:“是呀。这盱眙城里盼着我死的人很多呀。何竟,明天你暗中派出几个手眼灵活的弟兄四处打探,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只要能有一点儿线索,咱们就先下手为强!”说着,比了个杀人的动作。
何竟点了点头道:“好,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何五奇道:“越快越好!”
“您放心吧!”何竟刚要下去,忽又停住了脚步,转身对何五奇道,“还有,老爷,小的劝您一句。刚刚常妈妈说的话很有道理,您和阎氏的事还是小心为妙。这在本朝是重罪,千万可别让对方在这一点上抓住咱们的空子。”
何五奇缓缓点了点头道:“好了,你去吧。”
何竟道:“是。”转身走出门去。
何五奇缓缓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深夜,昏暗的街道上一片寂静。北风吹来,发出一阵渗人的呜呜声。静夜中,一条人影向街口而来,正是常妈妈。她四下看了看,一路小跑回到家门前,打开大门,匆匆进了堂屋,回手关闭了房门。忽然,里屋传来“哒”的一声轻响。
常妈妈一愣,快步走进里屋。这一看惊得她目瞪口呆。
屋中的烛火已经点亮,狄公、文清和曾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望着她。
常妈妈一声惊叫,转身想跑,等在两旁的衙捕一拥而上将她按倒在地。
文清一声断喝:“你这下作的老虔婆!年逾半百,不行正道,无视朝廷教化,竟替奸夫淫妇传递消息,真真是辱没节烈,无耻之极!你知道助他人通奸在本朝也是要判死的重罪吗?”
常妈妈惊叫着连连磕头道:“大人,大人,老婆子无儿无女,孤苦无依,替他们传递消息不过是想赚几文散碎银两,为自己攒个棺材本儿。求大人开恩,饶老婆子性命!”
文清重重哼了一声:“我来问你,你到何宅去见谁?”
常妈妈犹豫着道:“啊,我,我……”
文清冷笑道:“怎么?死到临头了,你还不说实话?”
常妈妈浑身一抖,抬起头来道:“我说,我说。是去见,去见何五爷。”
文清与狄公、曾泰对视了一眼道:“果然是何五奇!”
狄公点了点头:“你对他说了什么?”
常妈妈道:“老婆子就将阎氏对我说的那番话告诉了他。”
狄公道:“他又说了些什么?”
常妈妈道:“他让我转告阎氏,不要惊慌,说衙门没有证据,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后来管家何竟说,还是小心为是,让我告诉阎氏,最近几天先不要与五爷会面了。”
狄公又问道:“何五奇与阎氏是怎么认识的?”
常妈妈吃了一惊,闪烁其辞道:“这,这老婆子就不知道了。老婆子只是替他们跑跑腿儿送送信儿。”
狄公冷笑道:“事到如今,你竟还在这里狡赖推诿,不肯实言!何五奇和阎氏就是在你的撮合之下勾搭成奸的!”
常妈妈吓得惊叫一声,瘫坐在地。
狄公道:“怎么,你还不说实话吗?”
却说这常婆子交待,她平时与孙喜望之妻阎氏非常要好,孙喜望出门做生意的时候,阎氏便经常到她家中一起做绣活。
几个月前的一天下午,阎氏做完绣活儿准备回家,常婆子送出阎氏,正要回房的时候被人叫住了。原来是何五奇带着几名随从站在身后。
常婆子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招呼道:“何五爷!”
何五奇微笑道:“有几句话,想和妈妈说一说。”
常妈妈殷勤地把他让进屋里:“请进,请进。”又忙着给众人沏茶倒水。
何五奇摆摆手让她别忙活了:“常妈妈,不用忙了。我是想问一问,刚刚离开的那位小娘子,是哪一家的?”
常妈妈抬手指了指对街道:“啊,是两条街外孙喜望家的。”
何五奇点头笑了笑:“看来,她与妈妈极是熟悉。”
常妈妈赔笑道:“是啊。她丈夫不在时,她常到我家里。”
何五奇看了常妈妈一眼,说道:“常妈妈,有话我就直说了。”
常妈妈谄媚地笑道:“五爷请讲。”
何五奇道:“前些日子,我在卧虎镇办事,恰巧遇到了这位小娘子,只看了一眼,便觉得魂儿都被她勾去了,从此念念不忘。见她一人时,我也曾上前答话,才知她娘家姓阎,家住盱眙城里的柳条巷。回到家后,我派人在柳条巷等了好几个月,今天才见她露面。”
常妈妈看了看何五奇,试探道:“没想到,五爷还是多情人。”
何五奇叹了口气道:“自从见了她,我这心里便放不下。今天我来这里,就是请妈妈从中撮合,促成我二人的好事。”说着,冲身后招了招手,随从拿出两个五十两的元宝放在桌上。何五奇道,“这是一点儿心意。事成后还有重谢。”
常婆子说到此,不时用眼睛偷偷瞟着狄公等人,只见文清哼了一下:“接着往下说。”
常婆子道:“于是,我暗中替二人安排。这二人一拍即合,从那儿开始便如胶似漆,经常暗中幽会。”
狄公道:“刚刚你说,何五奇是在一个叫卧虎镇的地方办事,遇到阎氏的?”
常妈妈道:“正是。是何五奇亲口说的。”
狄公缓缓点了点头。
文清一挥手,对衙役道:“将这老虔婆押到隔壁房中暂候!”
衙役们答应着,将常妈妈押了下去。
狄公双眉紧锁,轻声道:“卧虎镇,卧虎镇……”
文清轻声道:“先生,您怎么了?”
狄公缓缓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文清道:“先生,奸夫果然是何五奇,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以通奸罪将其拘捕鞫问?”
狄公摇头道:“这样做是不会有结果的。首先,就本案来看,何五奇只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而不是嫌疑人。我们调查他与阎氏的关系,是为了找出通衢客栈命案的真正杀人凶手。因此,对何五奇只能暗察,不可打草惊蛇。如果现在将常妈妈逮捕入狱,定会惊动何五奇,后面的事就不好办了。”
文清点了点头道:“不错。”
狄公道:“我看这样,将常妈妈暂留家中。一方面,对她晓以利害,如果发现何五奇与阎氏有异常动向,立刻向衙门禀报。另一方面,派人严密监视常家,一旦发现她要逃走或有可疑举动,立刻抓捕。”文清点了点头。狄公又道,“接下来,就要看我们怎样对何五奇下手了。”
文清道:“先生,何五奇可不比孙喜望,他在盱眙城中的势力极大,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平时就连本官也要让他三分。”狄公沉吟着。文清深吸一口气道,“先生,若说帮忙,您已经竭尽全力,文清足感盛情。依我看,此案是一潭浑水,您还是别再往深处趟了,搞不好会惹祸上身的。”
狄公笑了笑道:“县令大人,我要是怕惹祸上身,从一开始就不会帮你。现在我们已经趟进了浑水潭中,想要回头也已经为时太晚了。”说完,狄公望着曾泰,果断地道,“我要进入何园,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文清一惊:“您说什么,进何园?”
狄公点了点头道:“正是。只有打进何府,潜伏在何五奇身边,才有机会相机行事。”
曾泰惊道:“可这,这太危险了,万一……”
狄公摆了摆手道:“我意已决!县令大人,我只想请你帮一个忙。”
文清望着狄公,良久说道:“先生,我看出来了,您几位绝不是普通的商人,到盱眙也不是为了做买卖。虽然我现在还难以判断您的身份,但我已经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
狄公和曾泰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狄公道:“待时机到了,我会亲口告诉你。”
文清缓缓点了点头道:“说吧,要本官帮什么忙?”
狄公道:“请你帮我查清,何五奇经常在什么地方活动。”
文清缓缓点了点头。
盱眙城中一片死寂,寒风呼啸,落叶纷飞。
狄公几人已回到了客栈。
屋内,狄公缓缓踱着步。曾泰走了过来,轻声道:“恩师,您叫我?”
狄公点头道:“曾泰呀,今夜常婆子的供词中,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
曾泰问:“哦,哪一点?”
狄公道:“卧虎镇。”
曾泰道:“啊,对,常婆子说何五奇是在卧虎镇巧遇了阎氏。”
狄公点了点头道:“何五奇是盱眙城里最大的盐商,家财万贯,用文清的话说,连堂堂县令都要让他三分。你想一想,凭何五奇这样的身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竟会让他亲自跑到偏远的卧虎镇去呢?”
曾泰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这确实有些奇怪。若说孙喜望那种小生意人跑到偏远地区去贩卖布匹,这是可以理解的。可像何五奇这等大盐商,手里握着稀缺昂贵的食盐,他根本用不着费力就已经供不应求了。可他竟也跑到那种地方去,细想起来,确实有些可疑。”
狄公深吸一口气道:“何五奇是盐商,他出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盐。”
曾泰恍然大悟:“您是说,何五奇的私盐是从卧虎镇运来的?”
狄公道:“目前下结论为时尚早。我之所以要打入何园,就是为了查清此事。要想搞清横行盱眙的私盐究竟是不是邗沟覆船失踪的官盐,首先就要弄清私盐的源头在哪里。所以目前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们绝不能放过。”
曾泰道:“不错。”
“当然,还有发生在通衢客栈中的离奇命案。通过今晚对何五奇奸夫身份的判定,已经可以断言,杀人凶手的真正目标绝不是梅香和田六,而是何五奇!而且,与孙喜望不同的是,凶手非常了解何五奇。孙喜望跟踪的是其妻阎氏,而凶手跟踪的则是何五奇。这两拨人的想法和做法可以说是殊途同归,最终都落在了杀死地字甲号房中的何五奇和阎氏身上。所以,这两拨前来行凶的人才会发生了冲撞。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客房的钥匙被梅香偷走,进入地字甲号房的并不是何五奇和阎氏。”
曾泰道:“您的意思是说,那个真正的凶手杀错了人?”
狄公反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曾泰道:“不错。”
狄公道:“统观以上种种,私盐的源头究竟是不是卧虎镇?通衢客栈中的杀人凶手是谁?他为什么想要杀死何五奇?这所有疑问都落在了何五奇一人身上。因此,一切都取决于明日的行动!”
曾泰道:“恩师,您有什么想法?”
狄公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何五奇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他们都欺软怕硬,只要遇到比他狠的,比他势力大的,就会乖乖听你使唤。故而对付他不能来软的,必须要硬碰硬,一次把他收服,后面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曾泰笑道:“看来您已是成竹在胸了。”
狄公笑了,冲曾泰招了招手,曾泰赶忙凑上前去,狄公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
两匹马在街道上飞奔着,向城外的盱眙码头而去。
狄公所带的船队停靠在岸边,船上的灯火都已熄灭。
两匹马奔至楼船前,马上之人翻身跳下,正是曾泰和张环。二人匆匆向楼船走去。
船舷旁传来值宿卫士的低喝:“站住,什么人?”
曾泰道:“是我,曾泰!”说着,已经和张环走上楼船。
卫士赶忙躬身道:“啊,是曾大人、张军头。”
张环道:“立刻将二队、三队的所有卫士唤醒,准备出发!”
值宿卫士答应着,转身向楼船内跑去。
狄公一夜未眠,站在院中仰望着空中的河汉疏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曾泰走到他身后,轻声道:“恩师。”
狄公回过头道:“啊,曾泰,你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曾泰道:“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只待明日的行动!”
狄公缓缓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曾泰望着狄公的神色,轻声道:“您,又想起元芳了吧?”
狄公神色黯然,点点头道:“曾泰,你说元芳真的死了吗?”
曾泰愣住了,良久才道:“恩师,我明白您的心情。可鲁吉英和宁氏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狄公轻轻点了下头,继而抬眼望着曾泰,道:“可他们却并没有亲眼见到元芳遇难。而且,还记得狄春曾经说起,在洪泽湖的港汊中看到了元芳……”
曾泰张了张嘴,但终于忍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只是点了点头道:“但愿狄春没有看错。”
狄公长叹一声道:“也许这是自我安慰,但我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元芳没有死。”
一条小舟挂着船灯缓缓行驶在湖面上。
彭春一动不动地躺在船舱中。小清坐在身旁,将药碗中最后一点汤药喂他喝下。
李元芳一动不动地坐在船头甲板上,头脑中又一次闪过狄公的面容。他长叹一声,使劲晃了晃头,轻声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身后,小清钻出船舱,走到他身旁坐了下道:“又犯傻呢?”
李元芳转过头,叹口气道:“我的头脑里总是出现那位老人家的面容,我想他对我一定非常重要。”
小清道:“也许是你的亲人,也许是你的恩人,也许是你的仇人。”
李元芳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点了点头。
小清微笑道:“说说你吧。我发现,你真说得上是个怪人,平日里木木痴痴,可遇到事情,却比谁都精明。不瞒你说,现在连我都有点好奇,你从前究竟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公差呀?”
李元芳转过头道:“会吗?不过你的话也有道理。我也觉得自己似乎比别人多长了一双眼睛。”
小清笑道:“不管你从前是做什么的,我还是蛮佩服你的。遇事沉着冷静,我爹跟你比都差远了!”
元芳道:“行了,别再说了。我身上直发冷。”
小清狠狠给了他一拳:“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说好的也不是,说坏的也不是。你去死算了!”
元芳叹了口气道:“死容易,活着才难呀!”
小清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能死。”
元芳还是那么平静地道:“我也没想死。”
小清幽幽地道:“你死了,我多孤单呀。”说着,挽住元芳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
元芳犹豫了一下,将手臂抽了出来。
小清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哎呀,小器!让我靠一下有什么关系。”
元芳无奈地摇了摇头。
铁手团总堂上高燃烛火,宗主脸罩寒霜,坐在交椅之上。云姑、龙风、豹冲、蛟刚、犼强等一干杀手两厢站立。
宗主道:“昨日接到卧虎庄庄主葛天霸飞鸽传书,由北沟大仓运往卧虎庄的最后一批食盐为人所劫!”
下站众人惊呼道:“什么,盐船被劫了!”云姑更是异常紧张。
宗主缓缓地道:“此事颇为蹊跷。葛天霸威震淮北,在他的家门口竟然有人公然行劫,实在不可思议!”说着,目光冷冷地投在了云姑的脸上,“你说呢?”
云姑赶忙拱手施礼道:“宗主,世事难料。也许有另外一股势力觊觎淮北盐市也未可知。”
宗主望着她,冷冷地道:“你这是在为他开脱吗?”
云姑赶忙道:“属下不敢。”
宗主顿了顿,说道:“此事重大,我要亲自去一躺卧虎庄!”
云姑大吃一惊,抬起头来。
正在此时,一名随从快步走进来道:“宗主,崔亮、吴文登和杨九成在门外等候。”
宗主点了点头:“叫他们进来。”
随从快步走出门去。不一会儿,三人身穿套头黑斗篷走进堂中,伸手揭去风帽,走到座前躬身施礼道:“宗主。”
宗主点了点头道:“怎么样,最近狄仁杰有什么动静?”
三人摇了摇头。崔亮道:“宗主,非常奇怪,最近一段扬州城中异常平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宗主冷笑一声道:“你们倒是放心得很。”
崔亮三人一愣道:“宗主,这,这是何意?”
宗主道:“想知道你们的黜置使大人在哪里吗?”
崔亮等人愣了:“宗主,难道他不在扬州?”
宗主哼了一声道:“他现在盱眙县中,暗访私盐的下落!”
崔亮等人一闻此言,惊叫道:“什么,狄仁杰在盱眙?”
宗主厉声责道:“我看他现在离真相已经不远了,你们还兀自被蒙在鼓里!”
崔亮急道:“宗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宗主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郁的微笑,说道:“狄仁杰孤身犯险跑到盱眙,而他的大批卫士却留在了扬州。你们说,这是不是个好机会呀?”
崔亮愣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好机会?宗主的意思是……”
宗主狠狠地说道:“在盱眙杀掉狄仁杰,一切就都平静了。”
崔亮不禁惊叫道:“宗主,狄仁杰可是当朝宰相,杀了他就意味着对朝廷宣战!请宗主三思!”
宗主笑了笑道:“他微服私访本身就不合规制,即使遇害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崔亮没有回答,身体却在轻轻发抖。
宗主看他一眼,道:“怎么,害怕了?”
崔亮赶忙道:“倒,倒不是害怕,只是,只是……”
宗主摆了摆手:“想一想现在的形势吧。狄仁杰击破北沟大仓,跟踪运盐船队找到了盱眙,我想不用多久,我们就会一一暴露在他面前。到那时,大家的下场就是粉身碎骨!”
崔亮吓得身子一抖。
宗主道:“所以必须要在狄仁杰还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之前,下手除掉他,而现在正是机会。只要他一死,一切便都不了了之。没有证据,没有供词,他只有带着这个秘密住进冰冷潮湿的坟墓里。然而,一旦等他查察清楚,具折上奏,并附上证词证物,那时再杀他就不如自杀了。”
崔亮与吴文登、杨九成面面相觑。
宗主道:“大家坐在同一条船上,放心,我会替你们做好一切。但此事收尾之时,便要尔等出面了。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
崔亮点头道:“宗主,姓狄的位高权重,您可要小心行事呀!”
宗主道:“我已想好了整个计划。明日一早,我前往卧虎庄查察盐船被劫之事,蛟刚、犼强、鹿霸、龟杰与我同去。”
四人踏上一步道:“是!”
宗主道:“云姑、龙风和豹冲,你们三人潜入盱眙县城,查清狄仁杰的宿处及属下人员情况向我禀报。记住,决不可轻举妄动!”
三人上前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