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深处,地厅巨大空旷,里面密密匝匝停了许多车辆,车身的苫布上贴着“龙武卫转运使”的字样,这正是房哲大军在沙漠中丢失的饷银车辆。
数十名村民打扮的脚夫已经把车辆装卸完毕,列队等着领赏,几个身着绣银黑袍,头戴青铜面具的护法站在大车旁监工。其中一人走到队列前道:“弟兄们,货物安全运到,你们是大功臣!黑衣大神有令,重赏你们!拿到赏银,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一众村民齐声答道:“谢护法尊神。为黑衣大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黑衣护法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现在大家不要随便走动,原地等待!赏银马上就到!”
村民们交头接耳,个个喜笑颜开,纷纷议论着领到的赏银足够全家过一冬了。
领头的黑衣护法一摆手,与车前其他几名护法快步走到左面的一堵墙前轻轻拍了拍,墙上立即出现一道暗门,几人走了进去,暗门关闭。
几个人进入暗道,只见王蔷从暗影之中走了出来,他阴恻恻地问道:“怎么样?”
领头的黑衣护法低声道:“一切顺利。”
王蔷点了点头:“非常好。”
黑衣护法道:“那些赶车的脚夫怎么处置?”
王蔷冷冷地道:“这还用问,老规矩。”
黑衣护法大吃一惊:“都,都杀了?”
王蔷狠狠地说道:“黑衣大神临行前指令,参与此次大漠行动的人一律处死,绝不能令消息外露。”
黑衣护法:“是,我马上去办!”
地厅之中的村民们见黑衣人不在,神情松懈了许多,各自谈论着家里的老婆孩子、庄稼收成。忽然,地厅之中传来一阵丝丝声。
一个村民奇怪地叫道:“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大家停止了说话,果然,丝丝声越来越大,众人四下寻找着声音的源头。
一个村民手指屋顶喊道:“你们看!”
众人抬头向屋顶望去,只见十几道白烟飞也似地倾泻下来,霎时间弥漫了整个地厅。
众村民面面相觑。猛地,站在前面的几名村民双手掐住脖颈,发出一阵“咯”“咯”的惨叫,紧跟着,口中狂喷鲜血,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毒气!”
“他们要杀人灭口!”
村民们终于明白了,等待他们的不是赏赐,而是死亡。地厅内登时大乱,众人四散躲避,希望能找到一条生路。
已经太晚了,白雾越来越浓,已弥漫了整个地厅,转眼之间,数十名村民全部摔倒在地,发出一阵阵痛苦的惨叫。
地厅里一片寂静,烟雾散去,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村民们的尸体。
“吱扭”一声轻响,墙壁上的暗门打开了,几个黑衣护法走进来检视地下的尸体。突然,死人堆里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走在前面的一名黑衣护法的左脚。黑衣护法一惊,转过头来,只见地上一个垂死的村民欠起身,断断续续地道:“你,你们好狠!”
黑衣护法发出一阵冷笑,缓缓拔出腰间长剑高高举起,狠狠地刺了下去。村民的身体倒在血泊中,手慢慢松了开来。
黑衣护法插剑入鞘,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青铜面具,令人惊奇的是,此人竟然是个黄发碧眼的西洋人。
这时王蔷走了进来。黑衣护法迎上前去道:“都办妥了。”
王蔷看了看地上村民们的尸体道:“你马上安排,这批货不能停留,要立刻送往‘黑暗之山’。”
黑衣护法:“是。”
“等等,”地厅的角落里传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几名黑衣护法吃了一惊,抬头望去,角落的阴影中出现了一条人影,沙哑的女声响了起来,“你们还要做一件事。”
几名黑衣护法急忙躬身道:“尊神,您回来了。”那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发现黑暗之山秘密的小鬟环梅香已经死了。但是她身上的一件东西却落入了几个陌生人手中。”
黑衣护法问:“什么东西?”
那声音顿了顿道:“这件东西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几个陌生人必须要死!”
一旁的王蔷轻声道:“那些人现在何处?”
“就在古堡之中。”
王蔷大吃一惊:“什么?在这里?”
“正是。”
“是那几个借宿的客人……”
“不错。他们破了王家堡神庙中的机关,救了梅香……该死!该死!……”
声音渐渐远去。
王蔷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蓝黑色的天空中布满阴霾,天际滚过隆隆的雷声。一道电光在古堡顶端闪过,震耳欲聋的霹雳接踵而至,大雨毫无征兆地泼洒下来,惊雷闪电中,荒凉孤立的古堡显得更加阴森诡异。
窗外大雨倾盆,狄公在屋内缓缓踱着步,静静地思索着。房中的方几上摆放着小丫鬟梅香临死前留下的腰带。
忽然,狄公停住了脚步,目光射向房间的墙面。墙面虽然没有斑驳但却有些陈旧,墙面上隐隐约约刻着一些怪异的符号,年深日久符号的形状已基本辨认不清了。
李元芳端着茶水悄悄走进来,将茶杯放在桌上,轻轻叫了一声:“大人。”
狄公转过身来招呼元芳:“元芳啊,两日来我们沿途所遇之事,真可谓蹊跷之极呀。从夜宿王家堡,救下那个神秘的小姑娘开始,怪事便接踵而来,黑衣神庙中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悬浮在半空中的人头像,那些自始至终也没有出现的神秘追杀者,还有就是小姑娘临终前说出的几句似乎毫无关联的句子……一桩桩一件件都令人感到诡异莫测,而今日,我们又来到了这座隐匿于荒山之中的奇怪的城堡……”
李元芳一愣:“奇怪的城堡?”
狄公点了点头:“是呀。常言讲的好,城以道而兴。那就是说一座城池的兴亡,其道路交通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而今日我们来到的这座古堡却在已经废弃了几十年的官道之上,这不奇怪吗?”
李元芳走到狄公身旁道:“据王蔷讲,这是其高祖在南北乱世之时为避战祸修建的,当时这里正是通往甘凉的官道所在。”
狄公道:“那么,而今距南北之乱已百年有余,天下宁定,民生安乐,他们为什么还要住在这荒僻之地呢?”
李元芳想了想:“也许是恋土难移,他们不愿离开祖居之地吧。”
狄公看着元芳摇摇头:“不然。南北乱世以来,固守祖居的士族不乏先例,徽州以北深山中的杜堡便是南朝大士族杜氏因避战乱迁居于彼,子孙开山造田,豢养租户。近百年来,杜堡四周良田百顷,租户逾千,太宗皇帝感杜氏兴业之诚,下旨褒奖,并赐其屯垦之田为永业田,杜氏由此安身立命,固守祖业。然以王蔷如此庞大的家世来说,旷居荒山,却一不经山,二不屯垦,古堡周围竟没有一块农田,试问他们靠什么来生活呢?”
李元芳道:“也许,他们日常所需的物资是由凉州运来。”
狄公道:“既然不想在此兴家立业,那么,他们举家迁转凉州便了,又有什么必要苦守深山古堡呢?”
“有道理。”
狄公接着说道:“此其怪一也。还有,这荒山之中,盗贼响马出没,要在此长期安居,设家甲守堡是必不可少的。但我们看到的堡内只有王蔷夫妇和几名佣仆,试问,一旦有强人袭击,他们靠什么抵御呢?”
李元芳道:“不错,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依王蔷所说自其高祖始世居于此,最少要有近百年了,若无守御之法,如此羸弱之处恐怕早已被强人袭占了。”
狄公点头:“是呀。所以我才说这座古堡甚是怪异。”
李元芳看着狄公探究地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狄公看看元芳,又把目光转向墙面:“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连贯起来想了一遍,觉得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条纽带,将我们这几日所遇到的事情暗暗地连结起来。”
李元芳一惊:“哦?这是什么意思?”
狄公转过身子定定地盯着元芳的眼睛:“你还记得今晚在酒席之上,王蔷听到我们曾到过王家堡时的表情吗?当时,他虽然极力遮掩,但那种吃惊的感觉,却仍然令我感受非常强烈。”
李元芳道:“正是,他当时显得非常吃惊。”
狄公接着道:“还有,今日王蔷那身南朝士族的穿戴,令我一下子想起王家堡黑衣神庙中黑衣大神的塑像,这两者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相似。”
李元芳看了狄公一眼,不知道大人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狄公继续道:“联想起王家堡那个夜晚,那个死去的小姑娘、王蔷、这座荒山古堡和所谓的黑衣大神,这几者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道闪电从窗外划过,伴着惊雷炸开。
狄公望着窗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而,目前这只是我的直觉,并没有任何佐证。说得好听一些,也只能算是推断。要想弄清这一点,我们就必须从小姑娘的死入手。当时我们在神庙之中,身陷危境,苦战脱身,可以说无暇细思。然在离开王家堡之后,我一路之上细细忖度,认为这当中有几点疑问。”
李元芳问:“哦?什么疑问?”
“第一,追杀者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追杀这样一个柔弱女子,以致于竟然不惜动用神庙中的机关埋伏。而在我们将机关破解之后,他们却又并不现身继续对我们施以杀手,以期达到杀死小姑娘的目的,却任由我们将人带走,这前后行事,岂不是非常矛盾?”李元芳接过话头:“这一点至今卑职也想不明白。”
狄公说道:“而今,事件刚刚开端,头绪皆无,因此,我们只是先提出问题。”
“大人,那第二点疑问是什么?”
“第二点,为什么要在黑衣神庙之中设置如此厉害的机关?建造神庙者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李元芳答道:“不错,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第三,追杀者与那位甘凉一带百姓十分笃信的黑衣大神是什么关系?”
李元芳答道:“神庙中的那个声音自称是护法尊神。”
狄公笑了笑:“可以肯定,那个声音便是自始至终未曾露面的神秘追杀者。从他的话里不难听出,此人不过是个盗用神名的不法之徒。”
李元芳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狄公看了他一眼道:“元芳,有话直说,不必顾虑。”
李元芳道:“大人,我知道您从不相信鬼神,但我们在神庙中看到的那个悬浮在半空的人头像,还有那些发自地下的巨大声音,似乎,似乎……”
“似乎不是人力所能及。”
李元芳道:“正是。”
狄公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通,我们姑且称它是个谜吧,但我想总有一天会解开的。”
李元芳慢慢点了点头。
狄公道:“那么,这位所谓的护法尊神,是只有一个人呢,还是有组织的团伙当中的一员?”
李元芳轻皱眉头,思索着。
狄公道:“最后一点。就是小姑娘临终前所说的那几句话。”
李元芳将那几句话重复了一遍:“黑暗之山,大地动,饷银。”
狄公道:“是啊。这几句话看似没有任何联系,然而今天我们在道中却遇到了强烈的大地动。这说明了什么?”
李元芳答道:“这说明那几句看似没有联系的句子,定然存在着某种内在关联。”
狄公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说得好。昨夜,小姑娘还说到了‘黑暗之山’,而今日王蔷在闲谈之中,便恰恰提到‘黑暗之山’。”
“可大人,据王蔷所言,那不过是个传说而已。”
狄公拍了拍元芳的肩,摇了摇头道:“一个弥留之际的人,拼尽全身气力说出的话绝不会是个传说,我想,它定然关乎着巨大的秘密!”
“秘密?!”
狄公道:“今日王蔷所说,‘黑暗之山’是黑衣天神居所,这说明小姑娘死前所说的这个黑暗之山,很可能就是黑衣天神的代名词或至少与之有着重大关联,跟着她说到了大地动。元芳,你想一想,如果她没有受伤,按照连贯的意思,应该如何将其连接起来呢?”
李元芳沉吟片刻道:“通顺的说法有几种。第一种就是,住在‘黑暗之山’的黑衣天神引发了这次大地动。”
狄公道:“这算是一种通顺的说法,但却是不可能的也不合理,地动是自然之数,绝不能由任何人引发。”
李元芳反问:“可如果引发地动的不是人,而是神,是传说中所谓的黑衣天神,那么这种说法能够站得住脚吗?”
狄公道:“地动乃天行之道,与风雨雷电、洪水旋风均是一般,因此,可以断定此次地动必是自然之数。”
李元芳道:“好,那么第一种说法已经被排除了。”
狄公用目光鼓励元芳说下去:“嗯,你继续说。”
李元芳道:“第二种通顺的说法就是,住在‘黑暗之山’的黑衣天神知道了这次大地动。”
狄公点头:“嗯,这算是一种比较合理的说法。然而却与小姑娘下面所说的饷银连接不上。还有呢?”
李元芳道:“第三种:住在‘黑暗之山’的黑衣天神利用了这次大地动。”
狄公抬起头来:“这种最为合理,也为后面说到的饷银做了铺垫。依照她临死前所说,黑暗之山,大地动,饷银,我们估且认定她这三句话是有内在关联的,那么刚刚我们已经说到了黑衣天神利用大地动……”说着他走到桌边拿起笔在纸上写着:“黑衣天神利用大地动——”狄公停住手中的笔,抬起头来静静地思索着,口中喃喃地道,“那么,饷银呢……”
李元芳道:“大人,饷银是朝廷赍发各卫率的军资,难道这与黑衣天神和大地动能够扯上关系?”
狄公仰面长思没有回答,忽然,他的眼睛亮了,对元芳道:“虽然匪夷所思,但却是最通顺,也是最合理的。”
李元芳赶忙问道:“是什么?”
狄公手腕一抖,笔走龙蛇,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李元芳低头一看,只见纸上写着:“黑衣天神利用大地动劫夺朝庭饷银。”
李元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人,这、这也太牵强了吧。”
狄公:“哦,为什么?难道你还能想出比这句话更通顺,意思更连贯的句子吗?”
李元芳想了想,觉得大人说得有理,却好像在哪里还有一个没有解开的扣:“通顺是通顺,可却没有必然的联系,也欠合理。黑衣天神是凉州当地人传说中的神祇,以我们在王家堡所遇之事来看,就算是有不法之徒利用黑衣天神之名为非作歹,可这些人怎么会去打朝廷饷银的主意?首先,朝廷押饷旧有定制,是以十二卫中最精锐的卫率解运,且军卒均为千里挑一的健者,又都是铁甲骑兵。因此,以卑职想来,没有任何一支民间武装,有力量、有胆量去攻击他们,就更不要说从铁甲军卫护下抢走饷银了。况且按定制,押运日期、所走路径绝对保密,这些歹徒怎么会知道?”
“说下去。”
李元芳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假设真有此事,那小姑娘临死前所说的也许就是另外的几句话,而不是大地动,饷银。利用大地动去劫夺饷银,这不合常情,也太匪夷所思了。大人,卑职以为,那小姑娘死前的几句话虽然必有深意,但其意可能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
狄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但愿我是杞人忧天,胡乱忖度吧。好,我们先抛开小姑娘的遗言,来推断一下她的死因吧。”
李元芳道:“嗯,她的死因倒确实是与黑衣天神有些关系。”
狄公道:“这一点可以肯定。看这小姑娘的穿着,很像是一个丫鬟使女之类的人物。而我们在王家堡遇到的自称护法尊神的追杀者也与黑衣天神有关,由此可以断定这个小姑娘的身份定是隶属于这个所谓的‘天神’之家,或与之有着紧密的关系。那么,你试想一下,是什么使得这些人竟不惜动用杀手和神庙中的机关去杀死一个下人呢?”
李元芳还在想着那个解不开的扣,良久道:“我想,她一定是刺探到主人最绝密的事情,否则,犯不着费这么大的力气。”
狄公轻轻地一敲桌子:“不错。那么你想一想,她探听到的这个秘密又是什么呢?”
李元芳愣住了,又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说,她探听到的绝密,就是她临终前所说的那三句话。”
狄公走到桌边,拿起那条腰带,微笑道:“还有这条腰带。”
李元芳仔细想了想:“除此之外,恐怕没有别的解释。”
狄公道:“如果这个推论成立,那么,黑暗之山,大地动,饷银,以及我手中的这条腰带,便是她被杀的真正原因,也是绝密所在。小姑娘最后说道:凉州,吉祥巷,红姑,我想意思很可能是要我们赶到凉州的吉祥巷,将这条腰带交给一个叫红姑的人。”
李元芳双手一拍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狄公看了看手中的腰带:“这条腰带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与她临死前所说的那三句话有什么内在关联……”
元芳伸手接过腰带,只见上面绣着很多几何图形的花纹,轻轻捏了捏,并没有什么异样。狄公倒背双手,在屋里缓缓地踱了起来,似乎又在思考着什么。元芳不想打扰大人的思绪,轻声道:“大人,那卑职就先回去了。”
狄公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李元芳轻轻地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整个古堡内部的风格都是统一的灰色调,墙面与地面都用糙面灰石垒成,过道中也是如此,墙面刻着些奇怪的图形。走廊狭长昏暗,到处弥漫着鬼魅的气氛。
李元芳从狄公房间出来正要回到自己房中,忽然,他停住脚步,只听得身后传来“忽”地一声轻响,元芳飞快地转过身来。
身后却没有人,李元芳纳闷地摇了摇头转身要走,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李元芳吓了一跳,继而笑了出来:“你怎么像鬼一样,没有一点声音。”
丫鬟笑道:“是你的耳朵不好。”
李元芳侧过身来,躬身伸手让姑娘过去。可小丫鬟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调皮地道:“谁说我要过去了。”
李元芳一愣道:“怎么,你不过去。”
小丫鬟看着他摇了摇头。
李元芳抬起身子:“那对不起,我就先过了。”说着,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忽”的一声,一只手从身旁闪电般向他肋下袭来,李元芳本能的三指一立,“砰”,两根手指点在了他的手掌心。李元芳三指一弯飞快地拗住了袭击者的手指向下一掰。
“哎哟!”身旁传来一声大叫。李元芳转过身来,小丫鬟的手指被他拗在手中,小丫鬟疼得蹲在了地上。李元芳赶忙放开了手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小丫鬟哼了一声,一边揉着自己被捏痛的手指一边站起身来:“想不到你还挺快的。”
李元芳冷冷道:“你也不慢呀。想不到,这古堡中的小丫鬟竟有这么好的功夫。”
小丫鬟头一歪咧嘴笑道:“真让我们夫人猜中了,你果然武功了得。”
李元芳想不到她的表情变换得如此之快,哭笑不得地说:“看来,你们夫人更是了得。”
小丫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许吧。”
李元芳不理会她自顾自地快步向自己房间走去。身后的小丫鬟跺着脚喊道:“哎,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李元芳不耐烦地停住了脚步:“还有什么要说的?”
小丫鬟大声道:“我们夫人请你到卧室叙话。”
李元芳听见这话愣住了:“你们夫人?”
小丫鬟得意地说:“是呀。”
李元芳面无表情:“什么事?”
小丫鬟看着他的表情有点上火:“你这人也真是的,夫人要和你说什么话,我这个做下人的怎么会知道?”
李元芳看着她,不紧不慢地摇摇头:“这好像不太合适吧。”
小丫鬟嘻嘻地笑道:“有什么不合适?”
李元芳道:“我一个大男人夜晚跑到夫人房中,这于理不合呀。”
丫鬟咯咯笑出声来:“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怕女人。你放心吧,夫人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李元芳想了想说道:“那,好吧。”
小丫鬟收起笑容正言道:“请。”
说着,她头前引路,从一条岔道向斜刺里而去,李元芳随后跟上。
夫人薇儿正舒适地坐在横榻之上,静静地想着事情。小丫鬟快步走了进来,趴在夫人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还不时笑两声。
薇儿抬起头来嗔怪道:“哦?燕儿,你真是调皮。还不快请李先生进来。”小丫鬟答应着快步走了出去,夫人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衫,端坐在榻上。
李元芳走了进来,拱手道:“夫人。”
夫人微笑道:“李先生,丫鬟无礼,望先生宽宥。”
李元芳赶忙解释:“哪里,倒是元芳下手重了些。”
夫人欠了欠身道:“冒昧相请,薇儿实在唐突。”
李元芳拱手:“夫人言重了。”
夫人玉手一伸道:“请坐。”
李元芳缓缓坐在了副榻之上。
夫人半响没有说话,只是面露微笑,一双美目在元芳身上上下打量。李元芳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夫人叫他来有何用意,再加上夫人如此这般地打量让他觉得有些尴尬,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夫人收回眼神微笑道:“李先生是哪里人?”
李元芳轻轻躬身:“哦,祖籍河北。”
夫人道:“啊,燕赵之士。难怪英姿勃发。”
李元芳赶忙道:“夫人,刚刚听丫鬟说,您见召元芳,是有话相询?”
夫人正言道:“是呀。方才在厅中听那位狄先生说起,几位曾路经王家堡?”
李元芳心中一凛,抬起头来:“正是。”
夫人轻轻咳了声:“不知几位可见到那里有一座黑衣大神庙?”
李元芳道:“是的,因在村中借宿不成,我等夜晚便宿于庙中。”
夫人的声音提高了半分:“哦?你们宿在庙中?”
李元芳点点头,眼睛紧盯着她的脸。
夫人若有所思道:“不知夜间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李元芳的目光电一般望向了她:“夫人说的事情是指什么?”
夫人避开元芳探寻的眼神向外面看了看,微笑道:“啊,没什么。诸位是要到凉州吧?”
李元芳道:“正是。”
夫人道:“我有一事想烦请李先生相助,不知是否唐突?”
李元芳道:“夫人但说无妨。”
夫人长叹一声道:“我有一妹居于凉州,虽非千山阻隔,然女儿之身不便远行。因此,想烦劳李先生捎去书信一封。”
李元芳忙道:“份内之事,何须夫人道劳。不知书信现在何处?”
夫人冲守在门前的小丫鬟一努嘴,小丫鬟关门走了出去。夫人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下榻走到元芳身边把书信递给元芳,低声道:“凉州城西吉祥巷,交给红姑。”这几个字对于李元芳来说无疑像霹雳一般,他猛地抬起头紧盯着夫人。
夫人妙目带水微笑道:“李先生,您怎么了?”
李元芳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掩饰道:“啊,没什么。夫人,您是说,信送到凉州城西吉祥巷,交给叫红姑的人?”
夫人轻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李先生,此事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夫君。”
李元芳点头道:“请夫人放心。”
夫人看着元芳欲言又止,又看了看门外,有意无意地低声道:“今夜,诸位要惊醒一些。”
李元芳一愣:“哦,夫人的意思是……”
夫人轻轻摇了摇头道:“薇儿言尽于此。”
李元芳琢磨着她的话,缓缓点了点头。夫人长长出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颗透蓝的如意珠:“劳动先生,于心不忍。些许微物,不成敬意,请李先生收下。”
李元芳连忙道:“区区小事,不劳夫人赏赐。告辞了。”说完,他站起身,快步走出门去。
望着他的背影,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窗外雷鸣电闪,大雨瓢泼,空旷的古堡大厅中只有王蔷一人,他在大厅里来回走动仿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只听一声轻响,正面墙壁上的暗门打开了,一名仆佣快步走了出来,低声道:“大护法,尊神请您马上到地厅商议,计划有变!”
王蔷一愣:“计划有变?”
仆佣点了点头,在王蔷耳旁低语了几句,王蔷猛吃一惊低呼道:“什么?狄仁杰,是他!”
仆佣道:“尊神请您马上就去。”
王蔷点了点头,快步走进暗门之中。
远处的楼梯尽头,一双眼睛静静地观察着下面所发生的一切,正是夫人薇儿。眼见王蔷进入暗门,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向回走去。
李元芳径直来到狄公房中,告知狄公刚才的事情。
狄公抬头望着元芳:“什么?”
李元芳道:“正是。夫人请我将这封信送到凉州城西的吉祥巷,交给红姑。”
狄公诧异道:“和小姑娘临终前所说一模一样。”
李元芳点了点头:“这里面定有文章。”
狄公喃喃地道:“看起来,这位夫人与死去的小姑娘定有关联。”
李元芳道:“大人,把信打开看看吧。”
狄公摇了摇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私自拆看,君子不为。”
李元芳觉得自己刚才的提议有些唐突,略显尴尬地道:“倒也是。大人,我真是服了,您刚刚说完那小姑娘与这古堡有关联,事情就应验了。”
狄公问道:“她还说了些什么?”
李元芳道:“哦,对了,她还问起我们夜宿王家堡的情形。”
“哦?”
李元芳点了点头。
狄公沉吟着,良久道:“元芳啊,我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元芳一惊:“哦,是什么?”
狄公刚要说话,传来一阵低低的敲门声。狄公冲李元芳使了个眼色,元芳快步走了过去,打开房门,一名仆佣端着茶盘站在门前。
李元芳道:“尊驾,有事吗?”
仆佣微笑道:“奉主人之命,为怀先生及各位送来参汤。”
李元芳谢道:“有劳了。”
仆佣快步走进房内将参汤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李元芳关闭房门,目光望向狄公。狄公缓缓点了点头。李元芳猛地拉开了房门,那名送汤的仆佣一个趔趄摔进门来。狄公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走上前去将他扶起:“尊驾,你这是……”
仆佣尴尬万分地道:“啊,啊,小的,小的忘了将托盘取走。”
狄公道:“哦。请吧。元芳,让狄春他们到我这里来一下。”
说着,他冲李元芳使个眼色,元芳会意地转身离去。
仆佣走到桌边,拿起托盘,赔笑道:“老爷,您趁热喝吧。”
狄公点了点头:“多承挂怀。”
仆佣快步走了出去,回手关闭了房门。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贼眉鼠眼地向门里看了看。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轻地咳嗽,他吓了一跳转过头来。
李元芳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
仆佣赶忙道:“啊,您、您……”
李元芳冷笑道:“怎么,又忘了什么吗?”
仆佣道:“没,没有,没有。”说着,讪讪地转身离开。
狄公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听着门外仆佣离开的脚步声,他缓缓走到桌边,端起参汤,放到了鼻端。
一声炸雷响起,狄公吃惊地抬起头向窗外望去。窗外一点寒星暴起,闪电般直奔自己前胸而来,狄公下意识地一侧身,“啪”的一声寒光撞上了狄公手中的汤碗,汤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碗中汤泼洒出来,地上登时腾起一股轻微的白烟。
窗外人影一闪,夫人薇儿跃进屋中。狄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夫人好伶俐的身手。怀某在此谢过夫人相救之德。”说着,他躬身一揖。
薇儿笑了笑道:“怀先生太客气了。有一件事薇儿想当面向怀先生请教。”
狄公道:“夫人请讲。”
薇儿看着狄公一字一句道:“是你们破了王家堡的神庙,对吗?”
狄公望着薇儿,半晌才道:“看来,王蔷已经得知了此事。”
薇儿点点头:“不错。怀先生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狄公道:“夫人说得不错,王家堡神庙的机关确被我等击破。”
薇儿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狄公沉吟片刻道:“我们的身份并不重要。我想夫人关心的应该是那个小姑娘。”
薇儿一惊:“梅香!她现在哪里?”
狄公叹了口气道:“凉州,吉祥巷,红姑。这就是神庙之中,被我们救下的小姑娘临终前所说的话。”
薇儿愣住了,良久才缓过神来:“她死了……”
狄公紧盯着薇儿:“是的,她死了。”
薇儿轻声道:“她还说了什么?”
狄公道:“黑暗之山,大地动,饷银。”
薇儿猛地抬起头来道:“她提到黑暗之山?”
狄公道:“正是。”
薇儿试探道:“她临死前,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吗?”
狄公顿了顿:“一条腰带。”
薇儿双眉一扬,踏上一步:“给我!”
狄公笑了笑道:“夫人问了半天,也该容老朽问上一句了吧?”
薇儿止住脚步点了点头。
狄公道:“你认识那个小姑娘?”
薇儿道:“是的。她叫梅香。把腰带给我吧。”
狄公笑道:“不要着急。你们是什么关系?”
薇儿道:“你有必要知道这些吗?”
狄公道:“当然。这很重要。”
薇儿道:“梅香是王蔷的贴身丫鬟。”
狄公摇了摇头:“我问的是你们的关系。换个问法吧,你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薇儿拒绝:“对不起,这一点我不能回答你。”
狄公笑了:“那么,对不起,腰带不能给你。”
薇儿笑靥如花,她的目光望向了方几上的腰带:“你能够拦得住我?”
“他不能,我能。”话到人到,眼前一花,李元芳站在了薇儿面前。
薇儿惊呆了:“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李元芳笑了笑道:“这一点并不重要。夜已深,夫人请回吧。”
薇儿望着李元芳一字一句地道:“你真的认为能够阻拦我?”
李元芳冷冷地道:“我并不想动手。但如果迫不得已,我会试一试。”
屋中一时无声。薇儿静静地望着李元芳,良久,她笑了:“我不是你的对手。罢了,但愿你们能言而有信,将我的书信和腰带交到红姑手中。”说着,她身形一纵,跃上窗台转过身道:“王蔷不会放过你们,一切小心。”说着,腾身从窗中跃了出去。
李元芳长长地出了口气:“大人,看来王蔷一伙已经知道了是我们击破神庙救出了小姑娘。”
狄公点了点头:“这古堡中诡异之极,四处暗伏杀机,我们的处境不妙啊。”
狄公走到桌旁,拿起了那条腰带对元芳道:“看来,这条腰带非常重要。刚刚夫人说过,那个死去的小姑娘叫梅香,是王蔷的贴身丫鬟。”狄公缓缓道,“这也就是说,她死前很有可能就是从这座城堡逃走的。”
说着,他的目光望向了手中的腰带,只见腰带正面用黑线绣着很多花纹,细看之下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一排几何图形,有方、圆、梯形以及多棱等各种形状。而下层则绣着很多奇怪的人、兽形状。
狄公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这腰带上的纹路奇怪得很。”
元芳道:“哦?”
狄公指着腰带上的纹绣说道:“你来看,一般腰带上的团绣都是以各种花卉、鸟兽为题,尤其是女孩子的腰带。可你看这一条……”元芳凑到近前看了看道:“不错,这上面绣的花纹都是勾股图形,不知是什么意思。”
狄公沉吟着道:“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腰带,这些花纹也绝非做装饰之用……”
他抬起头静静地思索着。忽然,灰石墙壁上一排模糊的几何图形吸引了他的目光。狄公快步走了过去,仔细地辨认着,可由于室内的灯火过于昏暗,符号又年深日久模糊不清,很难看出图形的样貌究竟如何。
狄公回头对元芳道:“元芳,你去搬一把凳子来。”
李元芳快步走到桌旁,搬了一把凳子放在狄公身旁,狄公抬腿站了上去,对元芳道:“火摺。”
李元芳赶忙将火摺递了过去。狄公接过划着,向墙壁上的符号照去,只见墙壁上隐约刻着两个三角形符号,隔一块灰砖似乎又有几个符号。狄公举起火摺竭力想看清那几个符号的形状,可火摺微弱的光线却不能及远。狄公刚要说话,猛地,一道闪电亮起,他看清了,那几个符号是四个梯形。
狄公放下火摺,拿起手中的腰带,果然,在腰带第一排的中间绣着四个梯形套着两个三角形的图案。狄公静静地思索良久,伸出手试探着在墙壁上两个三角形图案上按了按,没有反应。他略加思索,又看了看腰带上的图形标记——四个梯形套着两个三角形。狄公伸出手在墙壁上四个梯形图案上按了按,“喀”的一声,四个梯形图案竟然破墙而出。下面的李元芳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狄公想了想,再次将手伸向那两个三角形图案,轻轻一按,霎时间,墙壁上的灰砖自动变幻起来,两个三角形图案套进了梯形图案之中。就在两个图案交合的一瞬间,“喀喇”一声脆响,墙面上打开了一座暗门。
李元芳惊呼道:“大人,暗门!”
狄公跳下凳子道:“把房门锁死。”李元芳飞步走到门前,落了门闩。狄公轻声道,“走,进去看看。”
暗门缓缓打开,狄公和李元芳举着火摺走了进来。暗道两旁墙壁上挂着铜制油灯,发出微弱的光。狄公二人摸索着向前走着,暗道不长,一路向下,约摸走了四五十步的光景便已到尽头。
李元芳道:“大人,到头了。”
狄公看了看手里的腰带,只见梯形套三角形的图案旁绣着一个多棱形。他举起火摺在墙壁上寻找着,果然,墙壁的右上方刻着一个多棱形,狄公伸手在多棱形上一按,“喀”的一声轻响,墙上弹开了一座一人高的暗门。狄公冲元芳摆了摆手道:“走。”
吱呀一声,石门打开了。狄公和李元芳走了出来,二人只觉眼前猛地一亮,一座巨大的地厅出现在他们面前。二人登时停住了脚步,李元芳伸手拔出钢刀,挡在狄公面前。
只见地厅中央停满了装载饷银的大车。李元芳机警地四下观察着。厅中静悄悄的。
李元芳道:“没有人。”
狄公点了点头低声道:“这里怎么有这许多大车?”
李元芳道:“看样子像是装货的。”
狄公四下看了看道:“走,过去看看。”
二人快步走到车旁,忽然,狄公的目光被一辆大车上的封条吸引了,他快步走了过去,封条上书:左龙武卫转运使。狄公伸手揭下车上的封条喃喃地道:“龙武卫转运使……”
李元芳也凑了过来:“龙武卫?”
狄公将封条递了过去。李元芳接过一看,吃惊地道:“这里怎么会有龙武卫的签封?”
狄公缓缓穿行在大车之间,每一辆车上都贴着龙武卫的签封。身旁的李元芳轻声道:“难道,他们与龙武卫有什么关联?”
狄公没有说话,忽然他一指前面,惊呼道:“元芳,你看!”李元芳回过头来,只见不远处的几辆大车旁,堆放着数十名村民的尸体。
狄公快步走了过去,伸手翻过一具尸身。只见尸体的脸部肌肉萎缩、扭曲,双手死死地卡住脖颈,显而易见,死前非常痛苦。
狄公看看尸体道:“看死者的穿着,应该是这附近村中的农户。从死状看来,是中毒而亡。”
李元芳道:“可,这些村民怎么会死在这里?”
狄公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大车道:“可以肯定,这些村民被王蔷一伙抓来充当脚夫,事成之后,杀人灭口。”
李元芳怒道:“这群畜牲!”
狄公道:“这么多村民同时中毒,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他站起身,抬头向厅顶望去,猛地,他双手一拍道,“我明白了!元芳,还记得王家堡神庙中须弥座下面的小孔吗?”
李元芳道:“当然记得。您说那是施放毒气的出口。”
狄公点了点头道:“这座地厅便与王家堡神庙相同。这些村民定是被毒气熏死的!元芳,看来地厅之中藏有机关!”李元芳站起身来望着头顶的大厅。
狄公走到大车旁道:“是什么货物如此重要,令王蔷一伙竟不惜残杀如此众多的村民?”
李元芳一振掌中钢刀:“大人,打开看看!”
话音未落,地厅中传来“喀”的一声,左面山墙打开了一道暗门,几名黑衣护法快步走了进来。
狄公大惊,一拉李元芳两人蹲在一辆大车后面。
几名黑衣护法低声说着什么走过大车,这几人竟都是黄发碧眼的西洋人。狄公和李元芳对望了一眼,元芳一脸惊诧,他颤声道:“是,是妖怪!”
狄公轻轻摇了摇头,冲李元芳一努嘴,二人借着大车的掩护迅速退进了通往房间的暗道中,狄公关闭了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