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谷底的林子里穿行了半个多小时,我们竟然远远地发现了一座木屋,这座木屋建在一处相对较高的坡地上,只要从这四周经过都可以看见。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康木屋在降水并不是很多的秦蛉地区建得如同南方多雨地区的木楼一样,整个木屋用木桩撑起来,高出地面一大截。
我原本以为这是林中猎户的家,但陈老汉告诉我说秦岭一带专门以猎为生的人在解放后就基本没有了,大多数都是在农闲的时候打点山货到集市上换点盐,洋火什么的。所以一股不会进太深的林子,偶尔有个别走得远了,晚上就随便找个山洞凑合一夜,实在不行也就搭个窝棚,总之他们山里人是越简单越好,所以这处规模不大不小的木屋绝不是山里的猎户所建。
亮子背着柳景年走了这么长时间此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见到这里有处木房子忍小住说道:“管他谁盖的呢,在这深山老林子里这可比总统套房还来得高级,都别啰嗦了,再不把这家伙放下来我就得活活累死了!”亮子说完又用手中的土铳指了指陈老汉,道:“陈老汉将功补过的机会来了,快去打探打探屋里什么情况。”
陈老汉想说不去却又没那个胆了,亮子此时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样子,就是揍他一顿他也吃不消,只好硬着头皮钻进了屋子里。这木屋看来已经有些年月了,木板墙上全是虫蛀的眼,角落里也生满了绿苔。过了没一会儿陈老汉从屋里钻了出来,这老头显得特别高兴朝我们招了招手说道:“掌柜的,这里面宽敞着呢,快点进来吧!”当下我跟亮子便也进到屋里,这是一个三开间的木屋,中间的一间有座破损的木门,进到屋里才发现真的和陈老汉说的一样,这屋子确实够宽敞,因为除了四壁的木板墙什么摆设也没有。
我找了个避风的地方铺上防潮垫,亮子把柳景年安顿在了上面。我又在屋里转了转,发现左边隔间的门上有红油漆刷的字,不过年月太久已经认不出写的什么字了。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随手便推开了门,一看之下才发现屋顶已经被雪压塌了,里面木板、房梁、木头架子乱糟槽的一团。另一个隔间倒还算完好,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大铁锅,正好用来烧火用。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亮子便提着土铳出去了,刚才路上就看到不少长得像鹿的野兽,陈老汉说那叫羊麂。
刚才亮子背着柳景年没法打枪,陈老汉说他也能打枪,结果被亮子大骂了一顿。临走前亮子还威胁陈老汉让他乖乖儿地捡柴烧水,要敢耍什么花样逮住直接削成人棍,陈老汉此时早已怕了亮子那一身王八之气,吓得连忙拍着胸口打保票说自己绝对不耍花样。亮子走了没有一顿饭的工夫就听到远处“砰!”一声巨响,我心道肯定是亮子得手了。果然没过一会儿就见亮子扛着一头羊麂回来了,边走还边对我说道:“这山里的野物太尖了,放了一枪就全吓得跑没影了。”
此时锅里的水已经沸了,亮子又指挥着陈老汉给柳景年喂了些水,可柳景年还是没有醒过来,不过我发现陈老汉给他喂水时他的眉毛皱了皱,看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亮子把那羊麂扒皮破肚,登山锅太小我索性拿匕首削了几根木棍,把麂肉穿在上面烤。
人就是一种很怪的东西,刚才忙碌起来什么好像都被抛到脑后,这会儿闲下来脑袋里又尽是那可怖的妖僧,昨夜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那妖僧在井下时就该死掉了,可他却又活了过来。还有那些干尸烂棺,会流血的黄铜棺材。
“亮子,你说那妖僧肚里钻出来的绿脑袋究竟是啥玩意儿,还有那会流血的铜棺材,到底都是怎么回事?”亮子这会儿正在兜里掏烟,听我这么一问先递给我一根烟接着说道:“我师傅说过,斗里的东西解释不了的东西太多,我们倒斗的只管取里面的明器,其他的不该碰的不碰,不该问的不问。”
亮子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那妖僧要不是想对你下杀手我也不会对他动死手的,不过那老秃瓢儿的脑袋还真硬。”亮子说完就默默地抽着烟。
陈老汉这会儿正蹲在一旁抽着烟袋,听到这里似是话痨的毛病又犯了,咂巴了两口烟袋锅说道:“掌柜的,还有这位……同志,你们心里放宽点。你们弄死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人’,那玩意儿叫人傀,邪性着呢,你们看见的那绿脑袋的东西估摸着就是这人傀肚皮里的傀,还有那会流血的铜棺材,那里面的主可是碰不得的。你们别看那铜棺材看起来跟个大铜疙瘩似的,其实上面全是绣花针粗细的眼,那血全是从那眼里流出来的……啧啧!反正今天要不是那个小兄弟,我们非全留在那洞里不可。”
陈老汉讲得是声情并茂听得我不禁暗暗心惊,谁知亮子这家伙却突然嘿嘿一笑,从火里抽出烧得通红的铁通子往麂皮上一杵!只听“哧”的一声冒起一股焦臭的烟雾。
我正准备骂他是不是犯病了,亮子却把铁通子指向蹲在一边的陈老汉说道:“好个大胆的陈老鳖,看来你的修行不浅嘛!今天不把事情从头到尾的交代清楚……”亮子说到这儿斜着眼望了陈老汉干笑了两声。陈老汉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嘴里做着哭腔说道:“大英雄优待俘虏啊……我什么都说……千万别……”
我见陈老汉话都说不利索了,心里不禁想笑的同时也在暗叹亮子的手段高明。其实我早看出来这陈老汉的问题不小。
陈老汉擤了擤鼻子,说道:“这还得从三十多年前那场赶泥会说起……”陈老汉起初显得有些紧张,但到后来说得入了神却又一点也不局促了,从他的话语中我似乎了解了这老头的一些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