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进房间,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
西米恩正在对着话筒说话,他朝他们摆摆手。
“你们,都坐下,我马上就打完了。”
他接着对着话筒说下去。
“是查尔顿,霍奇金斯和布鲁斯事务所吗?是你吗,查尔顿?我是西米恩·李。对,不是吗?对……不,我想让你为我立一份新遗嘱……是的,我那份遗嘱已经有些年头了……事情有变化…噢,不,不急,不想打扰你的圣诞节,大概在节礼日或之后哪天吧。到这儿来,我会告诉你我想怎样,不,这样挺好。我还不会马上就死的。”
他挂上电话,然后看看他的八位家庭成员。他笑呵呵地说:“你们看上去都灰溜溜的,出什么事啦?”
艾尔弗雷德说:“您叫我们来……”
西米恩很快说道:“噢,很抱歉——没什么特别的事。你们以为这是一次家庭会议吗?不,只是我今天很累了,你们晚饭过后就都不用过来了,就是这么回事。我要上床休息了,我希望我可以精精神神地过圣诞节。”
他朝他们咧嘴笑着。乔治恳切地说:“当然啦……当然啦……”
西米恩说:“圣诞节是最重要的古老习俗了,它能提高家庭的凝聚力。你怎么想,马格达伦,我亲爱的?”
马格达伦跳了起来。她那相当可笑的小嘴张开又合上了。她说:“噢——噢,是的!”
西米恩说:“依我看,你原来和一个退役的海军军官住一起,”他顿了一下——“那个海军军官就是你的父亲。你们两个人是过不好圣诞节的,需要一个大家庭才能热热闹闹地过圣诞节的。”
“啊——嗯——对,也许是这样的。”
西米思的目光越过了她。
“这个时候不想说什么让人扫兴的事,可你要知道,乔治,我恐伯要减少一点儿你的生活费。我这里以后会需要更多的钱来维持开销。”
乔治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的。
“你瞧,父亲,你不能那么做的!”
西米恩轻声说:“噢,我不能吗?”
“我的经济负担已经很重了,非常重。如果那样,我真不知道我该怎样才能两全,这需要非常严格地紧缩开支。”
“让你的妻子多想着点儿这件事。”西米恩说,“在这种事上,女人们总是很善于精打细算的。她们总是想方设法地去省钱而一个男人可能根本就想不到这上面。而且一个聪明的女人应该自己做衣服,我的妻子,我记得,她的针线活做得很好,她干什么都很心灵手巧——一个好女人,就是太乏味了——”
戴维一下子跳了起来。他父亲说:“坐下,儿子,你会把东西碰翻的——”
戴维说:“我母亲——”
西米恩说:“你母亲根本没有脑子,而且看起来她也把这一点遗传给了她的孩子们。”
他突然站起身来,脸颊上现出两团红晕。他的声音变得又尖厉又刺耳,“你们都一钱不值,每一个人,我已经受够了你们了,你们不是男人,你们都是弱者——一群伤感得可笑的废物。皮拉尔一个就能顶你们俩!我对天发誓在世上的什么地方我还有一个儿子,比你们哪一个都强,你们只不过是碰巧生对了地方!”
“嘿,父亲,消消气吧。”哈里嚷道。
他已经跳起来站在那儿,他那通常富于幽默感的脸上眉头紧锁着。
西米思厉声说道:“你也一样!你做过什么好事?从世界各地拍电报来找我要钱;我告诉你们我看见你们就难受,滚出去!”
他靠在他的椅子背上,喘着粗气。
这些人慢慢地、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去。乔治气得脸通红;马格达伦看上去很害怕;戴维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哈里咆哮着走出了房间;而艾尔弗雷德就像做梦一样;莉迪亚则把头拾得高高的,跟在他后面;只有希尔达在门口停了一下又转身慢慢地走回来。
她盯着他,他睁开眼睛发现她站在那儿,不禁吃了一惊。她站在那儿,那种稳稳当当一动不动的样子有一种威胁的意味。
他急躁地说:“怎么啦?”
希尔达说:“你来信的时候我相信了你的话——你说圣诞节的时候想让家人陪在身边,是我说服了戴维,让他来的。”
西米恩说:“嗯,又怎么样呢?”
希尔达慢悠悠地说:“你的确想让你的家人陪在身边——但目的不是像你原来说的那样;你想要他们在这儿,是为了在他们之间挑拨离间,是不是?上帝保佑你,这竟然就是你心目中的乐趣!”
西米恩抿着嘴笑着,他说:“我的幽默感一直是很特别的,我并不指望任何人能欣赏这个玩笑,反正我是很开心的!”
她一言不发。西米恩·李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他严厉地说:“你在想什么?”
希尔达·李慢慢地说:“我怕……”
西米恩说:“你怕——怕我?”
希尔达说:“不是怕你—是替你害怕!”
就像一个下了判决书的法官一样,她转过身去。她向前走着,脚步缓慢而沉重,就这样走出了房间……
西米恩坐在那儿注视着门的方向。
而后他站了起来,走到保险箱前。他嘟囔道:“让我来看一眼我的美人们。”